接下来的声音,着实不堪入耳。
云初瑶不禁想起了她上辈子闯荡江湖之时,也见过地痞流氓欺负过良家女子,当时她手段狠绝,直接剁了那几个禽兽了事。
可是现下,她是在宫里。束手束脚,没办法救那可怜的宣贵嫔于水火。
不管宣贵嫔是真疯还是假疯,云初瑶几乎可以想像,什么巫蛊厌胜之术,都是唬人的。
只是不知道,想要陷害宣贵嫔的,到底是皇后淑妃,还是太后?
亦或者,其实连皇上也默许了这一点?
自然,这一会儿的功夫,云初瑶的脑子里已经转过了好多个想法。
还有一种可能,是醇亲王早就看上了这宣贵嫔,却没法跟皇上抢人,便暗通了皇后亦或者淑妃,将宣贵嫔彻底打入冷宫。
入了这冷宫,正好方便醇亲王行事。
皇后是太子之母,淑妃膝下无子。
一旦醇亲王这事传了出去,也许会牵连到皇后。
云初瑶也不知道,该不该跟太子说这事。
流离曾说,太子继承大统是书中既定的结局。所以,她无需帮衬太子什么,也无需做什么,只需要默默等着时机到来就好。
可既然太子是让她到乐轩身边监视乐轩的,想必,若有机会,会来问她的。
届时再说吧,云初瑶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疼。
这宫里的腌臜丑事,亦或者勾心斗角,她都不愿意掺和太多。
想得累了,云初瑶索性就靠在房梁之上,等着那醇亲王结束,她好找时间离开。
彼时,乐轩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一会儿蹙着眉头一会儿又舒缓开来,一会儿又做叹息状,表情变化似乎丰富的很。
故而,乐轩故意往她身边微微挪动了些,在她耳边小声道:“想什么呢?”
云初瑶第一反应是顺着缝隙往下看了一眼,那醇亲王正在忘我的状态中,应该察觉不到房梁上的动静。
云初瑶这才松了口气,倚靠在那里,做了个口型:“累了,求他赶紧完事。”
乐轩抿嘴笑了,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糖果,递给了云初瑶。
云初瑶淡然的接过,放进了嘴里。
那糖果传来的丝丝甜意,倒是舒缓了此刻的烦躁。
那醇亲王五十多岁的人了,倒是宝刀不老,足足折腾了两刻钟才算消停。
而那宣贵嫔趴在软塌之上,一边嘤嘤哭泣着,一边问:“陛下,既然您相信臣妾,为何还要囚禁着臣妾,臣妾生不如死啊。”
醇亲王已然没了刚进来时的兴致和柔情,这会儿听到宣贵嫔的话,便怒骂了一声:“闭嘴,烦不烦?”
宣贵嫔一下子止住了哭声,楚楚可怜地望着醇亲王。
那醇亲王不知怎地又来了兴致,抱起那宣贵嫔又提马上阵。
云初瑶在房梁上倚靠着,脖子都僵了。
本来以为那醇亲王完事了就会走,这会儿又听到声音,她不禁想要骂娘。
乐轩似乎对这一切都没什么反应,他一脸淡然地坐在那里,仿佛下面发生什么,他早都预料到了一般。
云初瑶不禁想起今日他出发前的一句话,他说,怕是今晚上都不能睡了。
想到这里,云初瑶顿觉头皮发麻,他们该不会是要在房梁上呆一夜吧?
想到这里,云初瑶直接转过头看向了乐轩,还没等开口问,乐轩便轻手轻脚的将身上的黑色外袍脱了下来,盖在了云初瑶的腿上,然后在她耳边道:“你若累了,就睡一会儿,今晚怕是出不去。”
云初瑶拧眉:“难道醇亲王还能战一夜?”
乐轩嘴角微勾,用口型说了四个字:“稍安勿躁。”
不知道为何,他说完这四个字,云初瑶倒是莫名安下心来。
她忽然想起,这京师内外的不少奇案,都是乐轩在暗中破的。
尤其是这后宫里,更是水深。
陛下前朝事忙,根本不愿意管后宫的闲事。可若是有什么陛下看不过去的,也会让乐轩出面,私下调查。
就比如近日冷宫闹鬼的事,本就是无稽之谈,若有传谣的奴才,杀鸡儆猴便也罢了。
可陛下竟然叫乐轩来查,想必陛下也是怀疑这里面有点什么别的道道。
乐轩在陛下身边服侍了四年之久,想必这种在宫里房梁上守夜的事,也没少干。
这人看似风光无限,盛宠不衰,实则,他想要在皇帝身边立稳脚跟,也不仅仅是救过两次驾那么简单。
譬如像今晚这般,在阴冷狭窄的角落里守真相的事情,恐怕乐轩也做过不止一次。
云初瑶忽然就冷静了下来,即便是下面醇亲王的声音再吵闹再恶心,她也不像刚刚那般焦躁了。
她脑子里过了很多画面,上辈子的,这辈子的,交相冗杂。
上辈子的时候,她身世凄苦,生母难产死后,她便被嫡母以不祥为由,发卖到了怡红院。
那个时候,她才刚满八岁,年纪尚小,不能接客,便被老鸨子带着去伺候了当时怡红院里的头牌姑娘。
那姑娘天真的很,相信爱情,爱上了城里的一个寒门书生。辛辛苦苦的攒来的钱,都给了那书生上京赶考。
当然,那书生最后,也没能金榜题名,亦没有富家女看上做了上门女婿,他落榜之后,拿着那姑娘的钱在京师花天酒地,花完了,就又回到怡红院,骗那姑娘继续给他钱。
云初瑶意外听到了那书生跟友人之间的谈话,念着那姑娘可怜,又对自己不薄,便告知了她实情。
谁知那姑娘不相信不说,还叫人给云初瑶打了一顿。
不仅那姑娘怨恨云初瑶搬弄是非,离间她和情郎的关系,就连那书生,也怨恨起了她,在后院对她拳打脚踢。
当时,云初瑶只是个孩子,打不过他,只能任由他欺辱。
后来,又过了半年,云初瑶出落的好看一点了,那书生也拿着那头牌的钱在城内开了间铺子,挣了点钱,便经常来往怡红院。
那日他醉了酒,恰好发现云初瑶在后厨干活,便想要欺负于她。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云初瑶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直接拿起菜刀,杀了那书生。
杀人之后,她便连夜逃离了怡红院,路上被一道人所救,在道观生活了几年,也练习了一些拳脚功夫。
再后来,她意外拿到了烈焰神功的秘籍,她为了保护自己,勤加修炼。最后,练功练到走火入魔,死了。
死了之后,她看到了流离。当时流离看尽了她的一生之后,便说她是个可怜人。
云初瑶想了想,便笑了,冲着流离说:“我可不是什么可怜人,我顶多算是个恶人。欺负过我的,都被我杀了。我看不惯的,也都已经死了。我这辈子,除了幼年凄苦过,之后的日子,也还算是逍遥。可怜?我觉得自己算不上。”
流离当时只说了一句话,他说:“我觉得,我找对人了。”
穿越而来之后,她变成了书中的云初瑶。她没有那般凄苦的身世,刚穿来就是天之骄女。
她的父亲和兄长都很宠爱她,就连皇子公主们都很羡慕她。
占着云初瑶的身,过了四年富贵生活,她本应该是高兴的。
只是这四年,她日日夜夜都在煎熬之中。她不敢跟父兄太过亲近,因为她想着,要是这样的话,以后离别的时候,或许就不会那般伤心。
可当云家落罪,满门皆被屠的时候,云初瑶还是疯魔了。
李越泽当时,将她藏在了城外的庄子里,本想让她逃过一劫,可她还是拎着流离剑,冲杀了回去。
流离说,就算是她不冲回去,届时二皇子也会带着成吉将军亲自上门。
按照原书中记载,云初瑶是被成吉将军围剿致死。而这辈子,她是自己拎着剑冲回了城中,冲到了午门外,远望了云老将军和云睿最后一面。
不过不要紧,流离说过,结果是一样的,便好。
因为有流离帮忙,她那时咽气的时候,没有遭受什么痛苦。后来太子李越泽去找藤渊阁用禁术将她救回的时候,她也没有太多疼痛。
这一世,有流离相伴,日子似乎并没有那么难捱。
乐轩大概是她生活中唯一的变故,她本该按照流离设定的路线走下去,然后等到完成流离的心愿之后,她再带着这四年准备好的银钱远走他乡,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想到这的时候,云初瑶实在觉得无聊,便开始在脑中盘算着她在外的那些铺子和地契,以及她藏金银珠宝的地方。
大多都在边境藏着,还有一些,是她在边境生活的那段时间,结识了一些可靠的人,支援他们银钱,让他们下海做生意。
没回京师之前,那些人每两个月会给她报一次账。钱滚钱的,如果她现在能离开京师这个地方,想必也是一方首富了。
想到那些钱,云初瑶突然开心了起来,她嘴角微扬,突然觉得眼下无论什么困境都算不得什么,再忍忍,日后总有她逍遥的时候。
而此刻,乐轩看云初瑶这笑就有点诡异了……
因为醇亲王和宣贵嫔正在下面泡鸳鸯浴,宣贵嫔也不哭了,就在下面一直嘤嘤笑着……
醇亲王似乎兴致也很好,宣贵嫔笑,他也笑,问题是就在这种时候,云初瑶刚刚也笑了一下……
“你对这种形式的沐浴,感兴趣?要不然咱们也回去试试?”乐轩眯着眼看向她,一脸坏笑。
云初瑶怒瞪了他一眼,指了指他的眼睛,又用了当年威胁他的法子,在他耳边小声问:“你再敢说这么无耻的话,信不信我真的戳瞎你?”
乐轩佯装害怕,用口型说:“你可真是个小辣椒。”
云初瑶瞪他一眼,也不再吭声。
而下面的醇亲王,足足在广宁殿里呆了两个时辰才离开。
他离开时,天已蒙蒙亮。
而宣贵嫔,已经被醇亲王抱回了塌上。
醇亲王给她沐浴,给她更衣,给她盖了棉被,还往她的被窝里塞了一个汤婆子。
云初瑶想,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还挺贴心!
等待广宁殿里的闲杂人等都散了之后,乐轩才松了松筋骨,拽着云初瑶从房梁上跳了下来,然后原路跟着密道,返回了秘抚司。
等要回自己的房间之后,云初瑶打了个哈欠,转头问乐轩:“那咱们晚上,还要去广宁殿守着吗?”
乐轩笑了笑:“先吃点东西,然后睡一觉,等你睡醒了,我再告诉你。”
云初瑶还是不甘心就这么睡了,便又问:“那冷宫闹鬼这案子,算是破了吧?这很容易看出来,就是醇亲王捣的鬼。”
乐轩点头“恩”了一声:“算是吧。”
云初瑶不解:“那你去跟陛下复命啊,解决了这个案子,你就可以彻底清闲下来了。”
乐轩笑看向她,道:“这宫里宫外啊,需要我去查的事情那么多,这个解决完了,下一个就来了。陛下给我七日的时间让我查冷宫这事,若我今日就去复命,并不能闲下来,只会如蠢牛一般,每日都被陛下挥鞭子催我干活。”
“那我,岂不是累死了?”
云初瑶顿时哑然,原来他在陛下身边,都是这么干活的。
就在云初瑶转身之际,乐轩又笑道:“何况这案子,还没完。所以你别想太多,好好睡觉,好好吃饭。晚上,还有的罪受呢。”
云初瑶点了点头,转身回房吃了点热粥和包子,便倒头就睡。
这一觉,又睡得格外沉,直接睡到了酉时三刻。
乐轩还是坐在她屋内的软塌之上,见她醒了,微微勾了勾嘴角,冲着云初瑶笑吟吟开口道:“你倒是睡得实。”
云初瑶起身套了件外袍之后,便自顾自去桌前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头也没抬道:“你倒是也不顾忌,每次都在女儿家的闺房之中,不觉得很没礼数?”
乐轩挑眉笑了:“我不是一直没礼数?再说,你若是觉得不妥,昨天怎么不阻止我?”
云初瑶一口水险些呛到自己,她转过头瞪了乐轩一眼,怒骂一声:“无耻!”
乐轩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字条,在云初瑶跟前晃了晃,然后漫不经心地问:“这是我的人从你的食物里截到的,太子派人写给你的,你要不要看?”
云初瑶直接抢过那字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齐嬷嬷可用。”
虽不是太子笔迹,可下面却画了朵梅花。
这是从前她在边境之时,太子给她写信时的习惯。
云初瑶蹙眉看向了乐轩,问:“齐嬷嬷人呢?”
乐轩眼也未抬,淡淡道:“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