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曜宫新任宫主继任大典后,前九曜宫宫主兼道盟盟主白乘风叛道入魔、勾结魔神的消息很快传遍道盟,九曜宫新宫主钟离净要当天澜城仙帝的消息也随之传得沸沸扬扬。
三日之后,道盟几大上宗接下九曜宫新任宫主当日的法旨,默认九曜宫新任宫主暂时接替盟主之位,对于白乘风、魔神、宋岩等人的通缉令也贴满了道盟各大宗门地界。
这一次,道盟几大上宗开展了对魔神等人掘地三尺的追杀,如此铁血手段几乎前所未有。
在以九曜宫为首的这般雷厉风行的行动下,还真揪出了好些混迹在道盟的玄幽古教余孽,短短几日被祭剑的邪魔修士不在少数。
连日来,九曜宫行事越发嚣张,几乎完全盖过了前任宫主与初代宫主的丑闻,坊间对新宫主以及未来的天澜城仙帝的手段讳莫如深。
而对于隐藏在暗处的魔神而言,即便损伤的人不算太多,这也无疑是道盟对他的挑衅。
准确来说,是钟离净这位九曜宫新宫主在挑衅他。
魔神等人隐藏在深山洞府的位置暂时还没暴露,只是宋岩将手底那些人拿到的通缉令送过来时,魔神也气得不轻,当场就撕了自己的那张通缉令,夺舍了王昊的新身很年轻,也掩藏不住眼底的邪气与怒火。
“好一个海皇宫九殿下!好一个九曜宫!好一个道盟!七大上宗怎么敢当真让他成为盟主!竟还胆敢联起手来追杀吾,看来他们输了一次还不够,还想设局斩杀吾!他们居然天真到以为打乱本座的计划让钟离净成为天澜城仙帝,就能引出本座吗?他们难道以为本座看不出他们的阴谋吗?”
魔神冷笑连连,宋岩垂首立在一侧,不敢出声。
这处岩洞中心有个不小的天井,下方是一处幽深寒潭,二人所在的厅堂位于岩壁,红木与红线交织,纂刻诡谲符文。门前栈道上,一身黑衣的白乘风背对二人而立,看着手中通缉令上自己的脸,反而笑了。
“三道法旨,每一道都挡在你的前路上,位置和时间都定好了,请君入瓮,这是阳谋。”
白乘风抬眼看向魔神,右眼血光一闪而过,很乐意看他热闹,“你要做九曜宫宫主,要做仙帝,净儿都抢先你一步,又有道盟的合力追杀,这分明是一封给你的邀战函。”
魔神眼底煞气更重了几分,“风儿,你莫要忘了,你如今也与为父一样被你那义子追杀。”
这具年轻的身体面容还有些稚嫩,却口称为父,还唤他风儿,叫白乘风不适应地挑了下眉头,收敛起唇边笑意,“那你别去就是。”
魔神又笑起来,血眸阴冷。
“不,吾要去。这本是吾定下的路,你那净儿敢抢,吾就敢夺回去。让天下人都知道九曜宫本就是吾创建的也好,这一次,吾会亲自回去跟道盟清算旧账,夺回九曜宫。”
他说罢又望向白乘风,“听闻你那净儿闯过九曜宫的地宫,你当真没见过顾无名的尸身?”
白乘风面色冷淡,“没见过,若你要问我顾无名是不是真的早就死了,那我也只能回答你,没听到九曜宫传出来的消息?若不是真相就是如此,九曜宫又怎会自乱军心?”
魔神脸色沉下来,“不管是真死还是假死,吾都会将活着的顾无名揪出来,出一口恶气。”
“还有你,风儿,你这次任性逃出九曜宫,为父便不与你计较了,可你想要那一缕残魂醒过来,就还得仰仗为父。接下来与你那义子对峙时是帮他还是帮吾,你掂量清楚。”
他冷冷警告了一眼白乘风,转身递给宋岩一个眼神,便冷脸拂袖走出岩洞,“你随吾过来。”
宋岩躬身应是。
白乘风冷眼望着二人背影远去,掌中现出一枚玉简,玉简上灵光莹润,透着几许潮汐水汽,其中蕴藏着一簇若隐若现的幽蓝魂火。
他攥紧玉简,将灵光与魂火都收敛起来,他将手中的通缉令放下,任其飘入底下寒潭。
“真恶心。”
绘着白乘风面貌的纸张缓缓飘落下去,被寒潭水打湿,而后彻底沉入水中。寒潭始终安安静静,唯有一枚晶透的镜片悬于水上,散发幽光,仔细看去隐隐有一丝血色。
九曜宫继任大典的五日之后,钟离净才在云天境结束调息,掐诀将衣袍发冠恢复整洁。
如今慕老祖与那陆老祖还在这里打坐调息,但他们带来的人都已经离开,三日前,几大上宗也已经承认了钟离净这个新盟主的身份。
在钟离净与萧云鹤的计划中,原本要让道盟这些老家伙入局需要费一些功夫,好在自从得到顾无名那一缕仙气后,让他修为大涨,又有天命珠在手,那日主动约战五大上宗的老前辈,结局是他压倒性的胜利。
打服了这些人,他自然也有了说话权,而在亲眼见识过他所传承的海神神力后,这些道盟各家傲慢的老家伙再也无法轻看钟离净。
打完后总算是能坐下来好好谈谈,钟离净先前的三道法旨推行下去自然也就顺利了许多。
其实主要不服气的就是沧浪剑宗和青琅山,善法大禅师虽说不曾留手,顾忌那一部九幽浮屠经,与钟离净交手百招之后便收了手,当然也是因为已落下风。而春秋谷的薛长老其实并未跟顾云事先沟通过,与她交涉的一直都是萧云鹤,加上她本就是五家最弱,所以也是百招之后就退开了。
所以最后钟离净对付的只有陆老祖、慕老祖和玉老婆子,再添上一个萧云鹤,问就是手痒了,实际上是给钟离净喂招,即便没有留手。
他这是委婉地让道盟各家看到,钟离净能与他交手、钟离净也足够成为他的对手,自己并非无端端帮他,这也是变相地给他撑腰。
因为道盟几大宗门中,唯有善法大禅师、沧浪剑宗陆老祖和白乘风能与萧云鹤实力相当。
于是玉老婆子与慕老祖理所应当先后耗尽灵力出局,最后三人斗法一连三日才分出胜负。
钟离净以一敌二,纵使萧云鹤打到后来有放水的意思,其实先前鬼窟一行后各家老前辈都还未恢复巅峰,所以钟离净也占了便宜,到最后,陆老祖再不甘心还是认输了。
输家就要服从赢家的条件,认他做盟主、做仙帝。
虽说所有人都清楚,这只是引魔神入局的权宜之计。
钟离净调息两日,神力才恢复七成,这次耗尽神力与他们一战,与他而言还算尽兴,也摸清楚了自己耗尽神力能做到什么地步,隐隐之中离海神的最后一步也越来越近。
他没有等到完全恢复,便收敛起神力,看向还留在云天境里闭目调息的陆老祖、慕老祖和玉老婆子,而后望向为自己护法的顾云,今日云天境中也只剩下他们这四家了。
顾云见他醒来着实松了口气,年轻人天赋强是好事,他也怕这次动手钟离净会有闪失。
“宫主伤势如何?”
与道盟几大上宗一个个大乘后期、大乘巅峰乃至半步飞升的老前辈交手,不可能不受伤。
“我有海神神力疗愈,并无大碍。”钟离净问:“其他人呢?”
“按照宫主先前的吩咐已将丹方和镇压魔种的秘法赠与五大上宗,其他人都各自回宗了,应当是要查验秘法效果,但也都接下了宫主的法旨,正在全道盟通缉追杀魔神和白乘风等人,善法大禅师还在等宫主。”
提到剩下的天道院,顾云素来冷淡的脸上少有的露出几分嫌弃之色,“宫主这两日走不开,萧云鹤那老家伙说要替你镇守九曜宫,如今应当还带着弟子在宫中到处闲逛。”
这一架打了三天有余,钟离净又歇了两天,心中那口锐气暂时平复,闻言眨了眨眼,缓缓点头,“无量宗的善法大禅师那里等我得空会亲自跟他谈,看来这里的几位老前辈还需要调息几日,我们也先出去吧。”
虽然大多数人都已经离开办事,各家也都留了人为老祖护法,不必劳烦九曜宫为他们家的老前辈操心,钟离净和顾云就直接走了。
出了云天境避开另外三家人后,顾云才低声问钟离净:“你打算如何布局?你要知道,我们都已经身中魔种,只怕会成为你的累赘。”
这几日几大上宗是对钟离净妥协了,愿意听他的再赌一回,但具体如何,他们不会任由钟离净一个人说了算。钟离净也清楚这一点,平复眼底酣畅的战意,弯唇一笑。
“等几位老前辈出来时再谈也不急,我虽不能保证一定能困住魔神,但应当会比先前的九宫绝杀阵更有把握,我也需要你们相助。”
顾云拧眉须臾,无奈叹气。
“也罢,连萧云鹤那老家伙都听你的安排,总不能任由你乱来,你也先回去休息几日吧。”
他说着没好气道:“我去盯着萧云鹤那老家伙,这些日子他那两个弟子天天在我九曜宫中打擂台,将我宫中弟子道心都要打散了。”
钟离净挑了挑眉,笑着应好。
能让顾云气成这样,却又任由萧云鹤乱来,一来是因为天道院与九曜宫如今难兄难弟,注定要守望相助,这也是昭显天道院和九曜宫会一心对敌的态度,安弟子们的心。
二来,顾云应当很信任萧云鹤,私下感情也很不错。
否则换了别人,这位太上长老早就将对方一剑削了。
钟离净与顾云在云天境门外分别,抬眸望向上空。
艳阳当空,日光很暖。
他轻舒一口气,一边御剑回自己的院子,一边轻轻圈住手腕上的银蛇镯,给谢魇传音。
“谢魇,怎么不说话?”
前几日跟那些老前辈切磋时,怕银蛇镯的妖气被察觉,钟离净用符阵封住了银蛇镯,这两日又在恢复神力,便没有放谢魇出来,耳边始终是有些太过清静了些,此刻离开云天境,他才解开了银蛇镯的法阵。
谢魇的笑声很快在他耳边响起,“没事,这两日阿离恢复神力,我怕吵着你,大部分心神都在盯着两颗蛋,虽然比预想的时间更长,但他们恢复状况还不错,我也暂时走不开。这次又辛苦阿离了,与那些人交手时可有受伤?我若在你身边就好了。”
钟离净手指收紧,暗松口气。
“那就好,我没什么大碍,只是这几日有些乏了。”
谢魇嗯了一声,“那阿离好好休息几日,等两颗蛋过几日吸收完了药液,我就来找你。”
本以为最多十天半个月就能吸收完药液,没想到半个多月了还没结束。钟离净不着痕迹拧了下眉头,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缓缓摇头。
“没关系,你守着他们吧。”
小院近在眼前,钟离净御剑飞下去,“我也到了。”
谢魇似乎没察觉到他情绪低落似的,应了声好,之后便不再出声,紫晶蛇瞳也不亮了。
钟离净眼底有一丝失望,倒也没再说什么,跨过结界踏入院中。鹿灵羽正好在院中跟白三长老蹲在锦鲤池边不知道在干什么,察觉有人来,回头看来,眼睛就亮了起来。
“师父,你回来了!”
他还跟以往那样,兴冲冲地跑过来,钟离净顺手揉了揉他发顶,看着他又没忍住摇头。
“还没突破吗。”
他不是在问鹿灵羽,而是一眼就看出他还是差一步才到化神期。鹿灵羽眼底喜色被心虚取而代之,又皱了皱鼻子抱住钟离净胳膊。
“我想帮师父照顾小师叔,才不是偷懒没有修炼。”
钟离净看向他身后一脸头疼的白三长老,“是吗?”
鹿灵羽晃了晃他的手臂,让他看向自己,“真的,不过小师叔也用不着我照顾了,海皇宫来的姐姐很乐意照顾他。对了,雪凰姐姐她们还在里面,我带师父进去见她吧?”
一口一个姐姐,也就是鹿灵羽脸嫩说来才不失礼。
之前让顾行远帮忙将雪凰安置在楼里,她们还没回海国,钟离净是记得的,可见鹿灵羽说起来神色恹恹的,他免不得要问一句。
“怎么不高兴?”
鹿灵羽摇头,想了想,又皱着眉头挠了挠脸,“师父,我好像不小心得罪了海皇宫的新祭司,就是那位据说是师父十九族妹的灵徽姐姐。我不知道她在修炼新功法不能说话,我没过脑子,说难怪她来了一直不说话,还以为她是……虽然灵徽姐姐人很好,对小师叔也很耐心,但我心虚。”
“修炼新功法不能说话吗?”
钟离净眸光闪了闪,又揉了揉鹿灵羽发顶,温声道:“你也不是有意的,那你道歉了吧?”
鹿灵羽点头,想了想,又有些不好意思,“她好像比我更晚破壳,可是雪凰姐姐又说她比我更早出世,我理应唤一声姐姐,我准备了一份赔礼,师父帮我带给她好不好?”
他说着果真取出一个玉匣,打开给钟离净看,里面是一串莹白的珍珠,很是圆润漂亮。
钟离净顿了顿,屈指轻敲他额角,“道歉了就没事了,不必再送什么礼,他不喜欢这些。”
鹿灵羽捂住额角,担忧道:“可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怕她还没有消气……”
钟离净若有所思,“难得来一回岸上,还没做什么,就叫你这个羽皇殿少主患得患失了?”
鹿灵羽登时涨红脸,“师父!我不是那个意思!”
钟离净哼笑一声,倒也接过他手中玉匣,便往楼里走去,“师父会帮你送到的,进去吧。”
鹿灵羽既羞赧又冤枉,他最喜欢的当然是师父!师父在海皇宫的族人来了,他当然要替师父好好招待的。不过说起来,那位八殿下雪凰也罢,见到那位新祭司时,鹿灵羽总觉得,对方的眼睛会让他想起师父。
与师父相似又不同的清澈灵动,看人时好像有点好奇,又好像带着几分探究,比起师父亲口称呼过八姐的雪凰,灵徽与师父更像。
不是相貌上的像,而是感觉。
鹿灵羽越想脸越红,见师父要走远了才回神追上。
鲛人喜水,可是让海皇宫的八殿下和新祭司在院中的锦鲤灵池里待着也太过失礼了,钟离净就做主将这处院子让给她们,尤其是顶楼那一汪灵泉眼,里面的空间可不小。
而他自己,继任宫主后,理应搬去宫主的沧溟院,他现在还没搬,鹿灵羽和沈星渊却已经搬了。还是在这处院子里,他们将前面的小楼让给了雪凰等人,搬到了后院去。
白三长老向来随侍自家少主身侧,也跟着进了楼。
三人一进去,就见到坐在厅中品茶的雪凰,几个鲛人随侍两侧,见到钟离净,匆忙行礼。
“九殿下。”
雪凰跟着起身,笑道:“九弟回来了,听闻道盟已经承认你是盟主,恭喜九弟得偿所愿。”
钟离净其实与她没有太深的交情,那日唤一声八姐当真是这辈子头一回这么叫她,闻言只客气点了下头,抬眼看向楼上,“他呢?”
雪凰知道他性情冷淡,更明白他幼年时在海国并不愉快,对他的态度无法介意,微微一笑,“祭司这几日都在楼上那处灵泉眼中修炼,不过今日九弟的小义弟来了,祭司待不住,与那位沈圣君在楼上下棋玩。”
沈星渊那性子怎么可能会下棋?不过他没跑这没闹出事,就说明他们在楼上还算处得来。
钟离净将玉匣交给雪凰,示意鹿灵羽道:“那就让他们玩吧,这是小羽送给祭司的,老四没有什么耐心,劳你一会儿看着些,我顺路过来看看,就带小羽过去沧溟院了。”
雪凰愣了下,“九弟不见祭司吗?”
钟离净摇摇头,面露疲乏。
“过几日吧。”
雪凰也是玲珑心思,知道道盟那些人明明在继任大典上还不服钟离净,这几天转变态度认他这个盟主定是内有隐情的,想到钟离净又几日没现身,她轻叹一声接过玉匣。
“九弟辛苦了。”
钟离净与她向来没有太多话,这便带鹿灵羽出了门,“要跟我走还是留下照顾小师叔?”
鹿灵羽还用考虑吗?
“我当然是跟着师父了!”
钟离净笑了笑,让白三长老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就带鹿灵羽先走了,顺路给顾行远传信,让他一会儿通知沈阙把沈星渊带回去。
沈阙这阵子还算老实,本也应该让他照顾沈星渊。
新宫主继任后,沧溟院的结界重新打开,再无人敢拦钟离净这位正经宫主,他让鹿灵羽自己挑房间,便去了白乘风曾住过的卧房。
这里有人收拾过,早就没有白乘风曾经留下的痕迹,光洁一新,钟离净感觉有些无趣。
但想来不管对付魔神是成是败,他都不会在这处专属于宫主的沧溟院中停留太长时间。
钟离净思索着,轻声叹息。
“阿离为何叹气?”
谢魇的声音重新在耳边响起,钟离净恍然间有种被拉回人间的错觉,漆黑眼眸微亮起来。
“你又不忙了?”
谢魇笑道:“再忙也不能不管阿离啊,好不容易有几天空闲,阿离不抓紧休息一下吗?”
钟离净摇头,“我其实不算太累,只是搬到白乘风这院中,突然有几分物是人非的感慨。”
“阿离不高兴。”
谢魇的语气很笃定。
钟离净反而失笑,“我如愿以偿成为九曜宫宫主、道盟盟主,两个多月后又是天澜城仙帝,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我为何不高兴?”
谢魇说道:“大典那天去云天境时,我觉得阿离那位顾三师伯说的话在理,可又不全对。”
那已经是好些天之前的事了,钟离净有些迷茫。
“哪句话?”
谢魇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他说阿离那日所作所为一举两得,我看分明是一举三得。阿离既要收服那些老家伙,让他们入局,也要安抚九曜宫弟子,九曜宫弟子微弱,可在阿离心中要在那些老家伙之前,此外还有一件对阿离来说必须要做的事。”
钟离净问:“什么事?”
谢魇道:“阿离要为白乘风出气,所以那日在继任大典时故意激怒那几家老家伙,之后入云天境动手时,也应该是存了这份心思。哪怕白乘风做错了很多事,终究是阿离的义父,他曾经被道盟这些老家伙逼迫取舍,这口恶气,阿离一定会帮他出。”
钟离净叹道:“是啊,也就只有你看出来了。可这口气出完之后,我又觉得他们挺可怜的。”
“他们可不可怜不重要,反正挺讨人厌的。”谢魇又道:“估计不只有我能看出来,像老院长、顾云他们应当也能看出来,而我这个人喜欢邀功,所以只有我跟阿离挑明。”
钟离净被逗笑了,“猜准我的心思,又想要什么奖励?”
“不用奖励,我还送你礼物。”
谢魇神神秘秘地笑着说:“那日阿离正式继任九曜宫宫主,道盟各家、云国、海皇宫都给阿离送来贺礼,虽然因为极乐宫与道盟立场不合不便送礼,但我还是给阿离准备了一份贺礼,庆贺我的阿离成为宫主。”
钟离净意识到他不是在说笑,下意识回头看向门外,明明门外无人,他神色却凝重起来。
“什么贺礼?你让人送来了?”
谢魇应得轻松,“对啊。”
钟离净心道果然如此,“如今几大上宗的人还没全部离开,这种时候你敢派人给我送礼?”
谢魇哄道:“放心,不会有人察觉的,阿离这个时候出门看看,大抵就有人过来通报了。”
这种时候谢魇的人要是敢来,被发现的风险会很大!钟离净边想边往院外匆匆走去,一边传音问谢魇:“你让谁来了?红绫还是白堂主?别告诉我,你把佘长老叫来了?”
以佘长老的修为,自然不会轻易被发现,红绫也擅长隐匿本体,白堂主更是有人族血脉。
钟离净大步走向前院,刚选好了房间的鹿灵羽见到他背景如此匆匆,在身后远远叫住他。
“师父,你去哪儿?”
“我今日有事要出去一趟,你留在这里好好修炼!”
钟离净使出了缩地成寸之术,转瞬到了沧溟院门前。
谢魇轻声笑起来,“阿离莫要心急,人没进九曜宫。”
“你……还想让人进九曜宫?”
这多危险!
说来也巧,钟离净刚走出沧溟院,顾行远刚好御剑过来,见到他登时眼前一亮,飞身过来。
“咦?净儿是知道我来了吗?”
钟离净开门见山地问:“师叔,可是有人送来贺礼?”
顾行远更懵了,瞪大眼睛看着钟离净,在袖子里摸出来一块有着钟离净灵力的玉符,“你怎么知道的?方才城中的弟子来通报,说有个少年来送贺礼,我一眼认出你亲手刻的玉符就过来找你了,你认识吗?”
谢魇这会儿又不吱声了。钟离净听顾行远这么说,猜测人刚到天澜城,还没进九曜宫,接过玉符就打算下去找人,“人在何处?”
“在城门外,说是金麝岛来的,路途遥远,拖延了些时间。”顾行远说来都有些好笑,“我没听说过这个金麝岛,听起来应当很远吧?净儿,这真是你结识的哪一路朋友吗?”
钟离净怔住,“金麝岛?”
顾行远点头,“那少年自称名为谢羽,阿离认得?”
谢羽……
钟离净眼底有过一瞬怔愣,圈紧手中银蛇镯。他是认得一个叫谢羽的少年,是在秘境时……
他方才的紧张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心底无法遏制地生出几分期待,没等顾行远再问,就御剑飞出天澜城,往城门方向飞去,只给顾行远留下一句话——“我出去一趟,若有人问起,师叔就说我还未出关!”
他走得太快,顾行远压根来不及拦,他也是从未见过钟离净如此着急,御剑如此之快。
几乎只是几个呼吸后,那一道剑光就飞到了天澜城城门前,看到城门时,反倒缓下来。
钟离净看向手中没了声响的银蛇镯,抿了抿唇,取出斗笠戴上,才御剑飞落到城门口。
不必他四处遍寻,他就一眼找到了那个自称金麝岛而来的少年。那少年一身黑衣,手持一柄折扇,相貌极致俊秀,黑眸回眸望来时,勾唇一笑,又显出几分风流蕴藉。
记忆中,秘境里的谢栩曾经化出一个少年模样的分身接近他的徒弟阿离,在这个少年第一次现身时,便是这副模样。而此刻,城门口的黑衣少年正合起折扇,朝他走来。
恍然间,现实与记忆中重叠,唯有话语截然不同。
“想来这位前辈是九曜宫下来的长老吧?我名谢羽,来自金麝岛,今日来,一来是为九曜宫新任宫主送来迟来的贺礼,二来,是为我家岛主,给他一位很重要的人传话。”
听他这么说,守城门的修士才察觉城中有人来了。他们看不穿钟离净斗笠下遮掩的容颜,也看不穿他的修为,却认得他衣袍上属于九曜宫标识的暗纹,纷纷行礼喊前辈。
隔着一层薄薄的白纱,钟离净一双黑眸定定看着那个少年,原本放缓的脚步突然加快,抓住那正朝自己笑的少年手腕,飞向城外。
“随我来。”
二人化为一道剑光飞出城,让守城门的弟子们面面相觑,却也追不上那剑光远遁的速度。
须臾后,这道剑光落到天澜城外数十里的一处明湖。
到此刻,钟离净总算停下来,回头看向少年,“你……”
名为谢羽的少年未等他说完,便笑得跟狐狸似的打断了他的话,“前辈,你抓得我好疼。”
这声音也是少年嗓音,带着几分调笑。钟离净耳尖微红,正要松开少年,却被对方反牵起手来,紧紧攥紧手心中。紧接着,黑衣少年用手中折扇挑起斗笠白纱,一双黑眸显出竖瞳,笑吟吟望进钟离净眼底。
“不过我喜欢。那前辈呢?阿离,喜不喜欢?”
钟离净呼吸一滞,心跳快了几分,漆黑眼眸很快就恢复冷静,反过来问少年:“你不是要给你们家金麝岛岛主送贺礼吗?礼物呢?”
谢羽眨了眨眼,手中折扇往回一转,指向自己。
“我不就是礼物?”
他说着倾身靠近钟离净,分明只到钟离净耳尖高的身量,却仰头凑近他面前来,带着一身阴凉而又熟悉的气息,一双琥珀竖瞳含着仿佛勾魂夺魄的笑意,嗓音越发轻柔。
“前辈,喜不喜欢我这个礼物?”
钟离净只需要一低头就能触碰到这少年带笑的唇,二人气息交织,一温一凉,纠缠不清。
他抿紧薄唇,想往后退去,却被谢羽先一步逼近,咄咄逼人一般,抬头就要贴近他的唇。
“前辈不说话,我可就要失礼了。”
他的嗓音越来越轻,仿佛带着钩子,狭长眼尾透着几分邪气,一点点慢慢拉近二人距离。
只差少许,就要贴上绯红薄唇。
钟离净闭了闭眼,耳尖泛红。
“谢魇!”
这一声轻斥叫少年停顿下来,到底没有亲过来,笑叹一声,松开钟离净的手,却又双手环住钟离净纤细的腰身,紧紧抱住钟离净。
“金麝岛岛主让我给阿离带一句话,说,我想你。”
他低头在钟离净雪白颈侧蹭了蹭,钟离净浑身一僵,低喘口气,眼眸泄露出一丝冰蓝色。
“变回去。”
谢羽稍稍退开,双手抱得很紧,竖瞳里笑意固执。
“那阿离前辈要先回答我,到底想不想我家岛主?”
钟离净与他视线相触便别开眼。
谢羽笑着冲他眨眼,“不想吗?”
“……想。”
钟离净嗓音艰涩,垂眸不再看他。谢羽低声笑起来,身量一下子抽条,俊秀面容变作一张有几分阴柔而又过分妖异的俊美面容,他抬掌扣住钟离净腰身,将人按在怀中。
“好久不见,阿离。”
见到熟悉的容颜,钟离净气息一松,抬手环上谢魇后背,任他摘下斗笠,偏头靠在他肩上。
“混账。”
谢魇轻轻拍着他后背给他顺气,温声哄道:“好了,我不吓你了。阿离,我可是本体来见你的,这一次,也真的给你带了惊喜的。”
钟离净心底还有些不满,拨开他的手退后一步,看他的眼神有些警惕,“又是什么惊喜?”
谢魇环顾四周,“这里人人都能看到,可不好说。”
钟离净睨他一眼,抓住他手腕往湖边的山林走去,抬手一挥,山中迷雾散去,露出一个山脚下的山洞,临近时能看到山洞门口的灵光禁制,而这禁制正是出自他的手笔。
等到走进山洞,见到里面的幽蓝灵泉与岸上纤尘不染的蒲团灯盏时,谢魇一眼就明白了。
“原来这是阿离的地盘。”
“我以前在九曜宫待闷了,就会过来这里散散心,我出身海国,天生就是更亲近水的。”
钟离净松开谢魇,便回头问他:“还有什么惊喜?”
因为方才那个的所谓把自己当礼物的‘惊喜’,钟离净对谢魇口中所说的惊喜保持怀疑态度。
谢魇非要凑过来亲了亲他脸颊,才挥了挥袖,放出与此前色泽有些不同的蚌壳摇篮来。
“阿离看。”
他说话间,蚌壳摇篮自行打开,露出里头两颗‘珍珠’,那正是传承了谢魇和钟离净血脉的两颗螣蛇蛋,自离开天道院后一直到今日,过去半个多月,钟离净才又见到它们。
两颗螣蛇蛋俱有仙灵光芒萦绕,蛋身上再无裂缝,生机勃勃,妖气比起以往也更浓郁了。
“裂缝修补好了?”
钟离净火气一下子就散了,走近摇篮前,伸出手想触碰两颗螣蛇蛋,谁料只是刚靠近两颗螣蛇蛋就自己滚了过来,放出比以往更为强韧的灵识,同蛋身一起蹭着他掌心。
钟离净手一僵,不敢动了。
“他们……”
谢魇手掌覆上他手背,带着他与两颗螣蛇蛋的灵识交流,“都已经好了,这段时间也是越发通人性了,莫说是滚过来蹭阿离,这两日还把神池搅得一团糟,还好云夫子没有计较。他们这是在主动讨好阿离呢。”
掌心下两颗螣蛇蛋的确是自己在动的,血脉感应也在提醒钟离净,他的血脉在亲近他。
“这可真是惊喜。”
谢魇笑着点头,偏头亲了亲他脸颊,“他们之后会顺利破壳,阿离不必再担心他们了。”
钟离净莞尔一笑,长松一口气,又回头看向谢魇,恢复冰蓝的眼眸却泄漏了他此刻的喜色,“那你还说需要再等几天才能过来?”
谢魇笑说:“我想给阿离惊喜啊。”
二人靠得太近,让钟离净想起方才谢魇化作少年谢羽的模样。同样的气息,与谢魇在一起,和方才与少年谢羽亲近时感觉却不同……
钟离净回想起来,咬了咬唇,收回手转身看向谢魇。
“那之后呢?”
谢魇果然正满眼期待地朝他讨赏,“我想亲亲阿离。”
钟离净斜他一眼,指尖弹出一道神力,将蚌壳摇篮合上,也阻隔了两颗蛋往外探的灵识。
谢魇意识到什么,眸中笑意更深,正要抱住钟离净,钟离净先拉住他的衣襟,抬头咬住他的唇角,似乎因为太过急切,气息不稳。
谢魇疼得轻抽一口气,却也舍不得斥责怀中太久没见的心上人,任由他咬着自己解气,轻轻揉着他后腰,带着点安抚性亲吻着他。
不多时,谢魇将玄色外袍铺在氤氲着灵泉水雾气的岸边地上,让钟离净躺下来歇一会儿。
他微凉的唇只是在钟离净唇角、颈侧、耳畔轻啄。
看来他不仅同先前几次一样不敢做到最后,这次甚至规规矩矩的,连他的外袍都没敢除下。
钟离净气息一顿,抿了抿绯红湿润的薄唇,喘着气捏了捏他后颈,“别再磨蹭了,我不能离开九曜宫太久,你直接来吧,不必管我。”
他说出这话,冷艳面容飞红,别开脸望向了别处。
谢魇听出他言下之意,是有些意外的,眸色也深了几分,好歹是凭着自制力压抑下去,低头亲了亲钟离净眼尾,嗓音沙哑而温柔。
“我不要紧,只怕阿离会难受,孕育妖胎太辛苦了。”
钟离净难得邀请,他居然拒绝,这叫钟离净不满之余又是心头一暖,回过头望着他,低声道:“不会有的……谢魇,你胆子变小了。”
谢魇坦然一笑,“有了顾虑,胆子自然不比以往了。先前几回阿离不说话,我以为你也是这么想的,若是再有妖胎,我可不敢养了,何况没了情毒缓解阿离会不舒服的。”
钟离净眼神闪躲了下,有过一瞬纠结,便红着脸做出决定,手上使劲拉下谢魇的衣襟,腰间忽而用力,将人反过来压在自己身下。
谢魇自己没半句不适,反倒不放心扶住钟离净后腰。
“阿离别急,当心些。”
看谢魇眼神故作正经,可喉结滚动,竖瞳也控制不住看他,钟离净就知道他是装的老实。
不该老实时反倒想得多……
“别想再敷衍我……”
钟离净垂眸瞪他一眼,抬手拆下金冠,放下一头微卷的霜白长发,一身端庄的九曜宫宫主衣袍慢慢落到地上,他亦俯身吻向谢魇。
他的嗓音听去有些委屈,叫谢魇无法不为之心动,那一瞬间,所有自制力都土崩瓦解。
“可谢魇,我想你了……”
结局前先甜一下[捂脸偷看]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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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第二百四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