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被冰封,山崖却在坍塌,雪色身影在血煞之气凝成的火龙爪下闪过,龙爪一抓,山间后路轰然陷入火海,片刻后,山崖只剩能站下几人的空间,如立在火海的孤峰。
钟离净长剑一挥,冰霜瞬间凝结虚空,化为万千冰箭,铺天盖地般朝着火龙疾射而去。
至阴寒气正好克制血煞之气,冰箭如雨扑向由血煞之气凝成的火龙龙身,将其龙身寸寸凝结。火龙痛苦嘶吼一声,长尾甩向钟离净,钟离净举剑格挡,硬是被甩飞出去。
他在虚空中稳住身形,抬眼再看火龙的狼狈模样,勾唇冷笑,指腹抚过剑身。源于天命珠的海神神力如潮水般镀上冰霜剑身,他掐着剑诀,挥出全力一剑,海神神力与冰霜融合,于虚空之中化出一只冰凰。
趁着火龙那满身血煞之气刚刚挣脱霜雪冰封,钟离净眸光一暗,剑指火龙,冷声低斥——
“去!”
冰霜与海神神力凝成的冰凰应声振翅而动,凤唳声响彻火海,下一瞬,狠狠扑上火龙。
两股力量的争斗,犹如斗兽般互相撕咬吞噬,谁也不让谁,一时间僵持不下。钟离净咬牙催发出更多海神神力,运转先天寒玉功,霜气涌现,浩瀚神力随之灌注剑身上。
就连钟离净手背上也已覆上一层冰霜,他似冷得薄唇发白,只是抿紧唇瓣,飞身而去,趁着冰凰被火龙咬住脖颈压进火海的一瞬间,他凌空举剑,身影如电一闪而过。
刹那间火龙僵住,待钟离净在虚空站稳,那火海中的火龙脖颈间忽而亮起一道雪色寒光。
紧跟着,火龙龙头自脖颈寒光处滚落,掉入火海当中,化为煞气,龙身随后崩溃消散。
到此时,冰霜凝成的冰凰才化作寒气消弭在火海上。
待平静下来,钟离净扶住心口喘了口气,回头看去,便见原先在龙头上的那一点金光已然先一步逃出火龙残驱,正向火海飞下去。
这便是八荒录的反噬核心,也是调动起这股血煞之气,让钟离净屡次出现走火入魔迹象的罪魁祸首,钟离净眸光一紧,转身追上。
所幸,赶在金光逃回血煞火海前,钟离净将其抓入手中,掌心感到高热灼痛,他皱了皱眉,并未松手,而是用寒气封住手中之物,感觉到热度散去,他才松开手中之物。
被净透冰晶所困的金光悬在钟离净掌心上,隔着冰封的寒气,依旧极耀眼,也极炙热。
钟离净化去冰剑,拧眉端详手中之物,“虽说是八荒录的功法反噬,但能凝成实体,还能操控我体内的血煞之气,这究竟是何物?莫非母亲当年,也曾受过这等反噬之苦?”
若非钟离净本身就是阵法高手,这些日子经历许多,心境平和,要逃出方才那幻境只怕也要费一些功夫,而除那幻境之外还有这诡异的金光,这样的反噬,真是防不胜防。
这幻境想来也是特意将人困在执念最重亦或是最悲伤的时刻,想到母亲至少在出现反噬后支撑了几年,直到他七岁那年自戕前,在舅舅口中极为重情专一的母亲也不知曾在幻境中经历过多少次剜心之痛,钟离净便觉心口有些窒闷,眸光也冷了下来。
“不管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今日总是要除去你的。”
钟离净运起海神神力,欲将被困在冰晶中的金光彻底磨灭,那点金光却先一步消散了,钟离净措手不及,双目睁大,便听到山崖下的火海岩浆再次翻腾起来,汇成漩涡。
钟离净面露惊疑,化寒气成剑,凝神望去,就见那火海漩涡中再一次凝聚成一头火龙。
仍是血煞之气所化的岩浆为龙身,眉心仍有一点金光,炙热凶狠,与先前那头火龙一样。
它的煞气,也一样重。
钟离净心下愕然,这火龙被斩杀后还能再生,定是依仗这片血煞之气凝聚而成的火海。
可那金光……
不对!
钟离净眸光一顿,握紧冰剑剑柄,惊愕道:“金光确是八荒录的反噬,但它本无实体,而是依仗我而生。修炼八荒录,若不能心无外物,便会受其反噬,而这反噬是跟随灵魂元神的……也就是说,若我仍有私情,哪怕斩它千万遍,它也会一直复生!”
这也是历代海皇数千年也未能解决的难题,哪怕是他的舅舅海扶摇也只能选择剥离私情。
短短片刻,火龙已完成复生,它已然锁定钟离净,跃出煞气火海,要寻钟离净复仇雪恨。
八荒录功法霸道,若与之相争,不是八荒录吞噬钟离净,便是钟离净压倒它。钟离净反应过来,顾不上心中震撼,抬起手中冰剑,再次与火龙交战。可他方才已耗费不少力气,而火龙却有着源源不断的煞气供应,一声龙啸,便将钟离净震飞出去。
寒气在虚空化为冰霜,钟离净脚踩在冰上,趔趄两步才站稳,握剑的手还止不住颤抖。
他按住颤抖的手腕,让自己冷静下来,冷眼望向火龙,如何解决八荒录反噬的问题暂且不提,眼下,他得想办法先压制住火龙。
火龙很快追来,龙尾朝他拍去,钟离净闪身离开,脚下那凌空筑起的冰峰轰然被击碎。
钟离净绕向火龙,并不与它正面交战,而是掐诀催动海神之力,尽快恢复耗费的灵力。
他修为跌落后勉强还剩下合体初期,方才对付火龙时几乎耗费了七成灵力,现在剩下的灵力不多,便是催发天命珠,也需要灵力。
他目前还不是天命珠之主,无法真正控制天命珠。
面对同样强悍的火龙,他最多还能再与它交战一阵,最好便是一击将其封印而后逃走。
就算这一次解决不了八荒录反噬,也不能任由煞气吞噬他的元神意识,彻底走火入魔!
火龙身形庞大,整片血煞火海都是它的地盘,相比之下,钟离净简直渺小得犹如一粒微尘。正是因此,火龙再是狂暴,却始终抓不到绕到它身后,正蓄积灵力的钟离净。
到这个时候,钟离净越发深刻体会到修为跌落的无能为力,也清楚眼下不是后悔的时机。火龙追逐不止,越发暴躁,喷出煞气龙息,几次险些灼伤他,好险让他躲过去。
躲了一阵,灵力恢复到五成,火龙的速度越来越快,钟离净身上护体的寒气屏障也已经在龙息之下化为水雾,只剩下薄薄一层。
是时候了。
钟离净眸中再次覆上冰霜寒气,悬停虚空,抬起冰霜长剑,掐诀将所有灵力汇聚于剑身。
就在这时,火龙追了上来,血口大张,欲将眼前这个微小到犹如蚂蚁一般的人族一口吞噬。
钟离净眸光冷冽,剑指苍穹,寒光逼人的冰霜长剑倏然一震,分化出九柄长剑,“阵起!”
那火海上的雪衣身影挥舞长剑放出寒冰法阵,数柄长剑在刹那间与法阵联结,至阴寒气自法阵中喷薄而出,如涨潮般往外翻涌。
飞扑而来的火龙首当其冲,自龙头到龙尾被一寸寸冰封起来,而后是下方的血煞火海。
终于,这片空间被彻底冰封,钟离净耗尽灵力,疲乏地落到了山崖上,扶住心口喘息。
火龙斩了还会再生,动它没有用,但这处幻境煞气太重,这冰封阵也无法封住煞气太久。
得尽快找到出口。
钟离净缓过气,直起身打量起四周,放出神识寻找幻境出口,忽而听见坚冰皲裂之声。
还未等他回头,山崖上便是一阵地动山摇,一声充满怒火的龙吟响彻幻境,震耳欲聋。
肩上的螣蛇图腾在发烫,高热温度让钟离净根本无法忽视,他惊愕回头,那血煞火龙已然冲破冰封,怒瞪的龙目俯视着他过分清瘦的脊背,雪色衣摆被火星灼出几道口子。
只需往前一点,它就能吞下钟离净这具元神化身。
而钟离净再快,也逃不过了。
对于钟离净的体型而言可谓庞然大物的火龙俯身靠近,血煞之气带来的热浪避无可避。
饶是钟离净,心头也是一惊,眼底涌现出一丝仓惶——太近了,他即便能逃出来也势必会元神重伤,但他必须逃,哪怕自断一臂!
不到一息,火龙已然靠近钟离净,钟离净也已打定主意,握紧冰霜长剑打算拼死一击。
可就在这时,一股极为强大的威压凭空出现,驱散了火龙带来的热度,空气变得阴冷。
火龙停滞不动,似惊恐,又似忌惮,原本怒目圆瞪的双眼小心翼翼地往钟离净上空看去。
钟离净顺着它的视线抬头,便见晦暗无垠的上空中慢慢浮现出一双琥珀色的阴冷竖瞳。
不知为何,他一眼便认定这是属于蛇类的竖瞳。
事实上,钟离净也不算猜错。
黑暗中降临的,是他曾在海国见过一回的螣蛇,同样只是一道虚影,同样正在守护他。
在螣蛇虚影的震慑下,冰层下躁动的血煞气息居然安分下来,那头火龙也慢慢退开,似不甘般看了钟离净一眼,便转身遁入冰封的缺口,竟是主动回到了那血煞火海之中。
须臾后,冰层下的火海消失,仿佛那血煞之气凝成的幻境从未出现过,他感觉到自己已然脱离桎梏,可以随时清醒回到现实中。
钟离净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气息还未平复下来,胸腔起伏着,看向上空的螣蛇虚影,而后抬手按住左肩上的螣蛇图腾——那里仍是温热滚烫的,却不再如从前那样勾起他的杀欲,而是……让他感到安心。
自离开海国后,螣蛇虚影再一次现身,也再一次救下他,这个认知让钟离净有些恍惚。
“你是……为我而来吗?”
上空的螣蛇虚影一动未动,琥珀竖瞳也没有一丝半点的情绪浮动,眼看便要没入黑暗。
“别走!”
钟离净回过神,追逐上前,未料被脚下突起的冰锥绊倒,险些就要摔落山崖,那螣蛇虚影竟在黑暗中停顿下来,钟离净只感觉到肩头一热,一股无形之力将他扶了起来。
钟离净怔了下,抬头看去。
“你究竟是什么?真正的螣蛇,还是他留下的力量?又为何会在我身上打下螣蛇印记?”
两次相救,钟离净已然确定这股力量源于螣蛇,但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得到这股力量保护。
这次螣蛇虚影未再停留,眨眼间没入黑暗了之中。
钟离净自是追不上的,但他按住肩头,唇边勾起一抹笑意,“逃走也没用,我抓到你了。”
他凝起灵力,抓住了肩上的螣蛇图腾将要褪去温度前溢出的一缕煞气,掐诀运起神力。
那一缕煞气竟在虚空中划开一道空间裂缝,钟离净本就好奇这股力量的源头,如今一看,他这生来就有的螣蛇图腾中果真蕴藏了一个空间,他有过一瞬犹豫,便往前走去。
若最后的螣蛇力量在他这里,为了让谢魇早日成功进阶成螣蛇,他迟早也要去一探的。
择日不如撞日,错过这次,下次还不知是何时。
肩上的图腾只残留了一丝余温,空间裂缝也开始收缩,钟离净攥紧衣袖,抬脚走进去。
刚才踏入空间裂缝,他便感觉到了浓郁的血煞之气,不亚于方才将他困住的血煞火海。
但紧跟着,他又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霸道的煞气、猩红的血海,已在眼前浮现。
血色领域!
他只在走火入魔时出现的领域!
这果真与螣蛇图腾有关!
但……
钟离净清楚,一旦开启血色领域,他便无法自控,他身边的人也会出事。钟离净心神一凛,正欲退出血色领域,腰间倏然一紧,竟是被里面的一缕血气缠上,往里抓去!
电光石火间,他想起谢魇说过的话——他这片血色领域,似乎只伤外人,不曾伤害过他。
钟离净心中退意暂消,仍是分出一缕神识,趁着空间裂缝还未合上,让这缕神识回归本体。
下一瞬,在佘长老几人护法下,原本在蒲团上闭目打坐,正被煞气环绕的钟离净突然睁开冰蓝双眸,细看眸底隐隐淌过一丝血光。
佘长老与百里雪等待许久,亲眼看着他周身的煞气越来越浓,好在方才那一瞬又散去不少,见他醒过来,两人都有些激动,便是佘长老也松了口气,“钟离道友可算醒了……”
未等她说完,钟离净忽然道:“佘长老,带他们走!”
佘长老一愣,“什么?”
源自元神的眩晕感忽然传来,是空间裂缝即将合上的信号。钟离净来不及多说,催发天命珠,将殿中除自己外所有人强横地推出殿外,佘长老几人猝不及防,只听见他一声急斥,殿中骤然爆发一阵诡异血光——
“快走!在我醒来前,谁也不要靠近这座大殿!”
佘长老怔愣一瞬,眼疾手快地抓住百里雪在殿门前站定,眼看殿中的血光正在往外扩散,她感觉到一股仿佛源自血脉的强大压迫力,毫不犹豫抓住百里雪肩头往殿外飞去。
随佘长老与百里雪同样被强力推出殿中的还有角落里沉睡的红绫,血光出现时,她也从沉睡中惊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佘长老带着自家小辈匆忙飞过的身影。她再看从殿中涌出的血光,心下莫名恐惧,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顾不上突破修为跟着逃走。
而血光自寝殿爆发之际,海底的青铜宫殿中,盘在黑暗中疗伤的玄蛇倏然睁开一双竖瞳。
本是瑰丽的琥珀,却过分冷然。
等佘长老几人快要逃到前殿时,那血光才堪堪停下来,化作血色结界,封住了整座寝殿。
饶是如此,那结界外透出的几分煞气仍是让三名妖族忌惮不已,连守在前殿屋顶的金雕也被吓得不轻,扑腾着翅膀飞下来,“好强的威压……这是怎么回事?钟离小友呢?”
佘长老松了口气,将手里吓呆了的百里雪丢开,神情恍惚看向结界,“还在里面,没出来。”
红绫还没消化完妖丹妖力,修为卡在合体期前,肚子胀胀的,闻言吓得瞪大眼睛,顾不上揉着肚子,“什么?师嫂被困在里面了!”
金雕也是满脸惊悚,“完了!老大要是知道我保护不力,怕是要削了我,这究竟是什么?”
红绫连忙点头,也顾不上那点私怨,追问道:“怎么回事?我只是睡一觉怎么就这样了?”
佘长老心中比他们还焦躁,面容也极沉重,“方才钟离道友说,若他失控,便让我们离开。”
“那他为何会失控?”
问话的不是红绫和金雕、百里雪,而是正从殿外走来的大长老赤鳞,身后跟着的正是镜灵。
结界煞气太重,已然泄露出去,在偏殿守护两颗蛋的大长老赤鳞与镜灵察觉后赶了过来。
镜灵并未参与他们的问话,一玩见到那血光结界,他脸上露出震惊之色,自顾自飘上前。
“这是……螣蛇力量?”
殿外几人说话之际,殿中已无钟离净身影。他的元神进入血海领域时,腕间银环闪过紫光,但空间裂缝突然合上,手腕上的热度没能等到他察觉便消失,他也真正踏入了自己从未在清醒时进入的血色领域。
说实话,对于这片未知的空间,钟离净一直以来都很好奇,在谢魇与林酌月等人口中,它危机四伏,犹如炼狱,根本找不到生门。
当他真正在踏入血色领域之后,钟离净从短暂的眩晕中睁开眼时,见到的却是一片纯净海域。有结界在海域中撑开一片空间,眼前的一切都让钟离净感到熟悉,他一时却想不起来,便穿过海水往结界游去。
结界并未阻拦,让钟离净顺利进去,再无海水与结界阻隔,钟离净总算看清眼前景象。
山水瀑布,桃花殿宇。
这是他在海国的住处,也是他母亲曾经的住处。
这不是血色领域吗?
钟离净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回到海国的住处,他轻抚左肩,螣蛇图腾的热度已然消散,那一缕煞气也没了踪影,让他分辨不清这空间裂缝究竟是通往海国还是只是一场幻境,但他有种直觉,他要上山一探。
怀揣着这种直觉,钟离净拾级而上,走向他曾居住了十四年之长的住处,直到来到山上的宫殿,他忽而愣在原地——殿前有一片圆木搭建的空地,底下便是瀑布栈道,幼年时他常在这片空地钻研符法阵书。
可在此刻,就在眼前,他见到自己幼年时常待着钻研法阵的矮桌前坐着两人,一大一小。
一身银白纱衣的鲛人正握着他怀中的幼童稚嫩的小手,带着他一笔一划地临摹着字帖。
他的声音一如钟离净记忆中那般温柔,那般耐心。
“净儿,不能光顾着画符,也要认真习字才是啊。”
他怀中的幼童绷着一张精致雪白的小脸,不想练字,又拿他没办法,闷声道:“不喜欢。”
那鲛人笑了笑,无奈道:“不喜欢也要练字啊,净儿的父亲可是人族,往后净儿说不定也会回到人族,若不识字,会被笑话的。”
钟离净已然怔住,看着不远处在记忆中还未曾顶替陨落的妹妹坐上海皇位子的舅舅,想走近,却又不敢,他怕惊扰了眼前的幻境。
而舅舅怀中的三岁幼童,赫然与钟离净眉眼有几分相似,正因那是三岁的钟离净。他虽比寻常孩童早慧,却只是一个孩子,还未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不去人族。”
海扶摇捏了捏怀中幼童稚嫩的脸颊,笑叹一声。
“要去的。净儿,你要记住,海国只是你的出身,不是你的责任,谁也不能困住你,海国的事交给舅舅和你母亲,而我们净儿,只需要开开心心,自由自在地长大就好了。”
类似这样的话,钟离净曾听舅舅说过无数遍,母亲偶尔清醒时,也曾在他面前说过一次。
但三岁时的海皇宫九殿下白玉净自是还未曾听过的,长大后的钟离净记忆中早已记不清这一段过去,只听见三岁时的自己跟舅舅说:“舅舅和母亲很辛苦,我想帮你们。”
钟离净微微一愣,原来他三岁时便这么想了吗?
海扶摇闻言笑容愈发温柔,轻轻抚摸幼童发顶,“净儿还小,不必想这么多,倒不如想想,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可有什么愿望?”
幼童蔚蓝眼眸似乎亮了几分,看了看桌上的字帖,犹豫一阵,才矜持地说出自己的愿望。
“舅舅给我一颗珍珠就好了。”
“好,等净儿练完字就有了,不只是珍珠,一会儿还带你去看母亲。来,我们接着练字。”
只是一颗珍珠,海扶摇自是笑着应下,又抓起外甥软乎乎的小手,手把手地带着他练字。
钟离净就这样远远站在二人身后,没有靠近,没有惊扰,眸中有怀念,也有几分恍然。
原来三岁时,他的愿望只是想要一颗珍珠而已。
山风拂过,舅甥二人的身影消散在钟离净眼前。仍是海国的住处,也仍是那座宫殿,钟离净眸中笑意缓缓散去,回头看向身后,山海结界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螣蛇虚影。
它未再突然消失,一双琥珀竖瞳静静凝望钟离净。
肩上图腾很平静,钟离净的面色也很平静,他直视着螣蛇虚影,语气已是笃定,“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当就是螣蛇留下的灵魂力量,也就是,螣蛇的护心鳞,对吧?”
他话音落下,那螣蛇虚影似凝滞了一瞬,随后化作一道紫金色的光芒,飞到他面前来。
那只是一片金鳞,金光外罩着一层浅淡的紫芒,妖异中透着几分令人向往的仙灵气息。
而在这个时候,在金麝岛上被血色结界封锁的中心殿宇外,佘长老已将钟离净先前吩咐过她的事和将他们推出结界的事告知佘长老,她心中也不免担忧钟离净当真会出事。
“这煞气太诡异了,他还未出来,这该如何是好?”
想到会被师兄责罚,红绫就很烦躁,马后炮地抱怨道:“那你刚才怎么不及时叫醒我?”
“叫圣姬醒来有用吗?”佘长老的责任比她更大,也更烦,“圣姬醒来时,不也逃走了吗?”
见她们要吵起来,本就忧心钟离净状况的大长老赤鳞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忙摆手制止二人,“罢了,都别吵了,事到如今,我们先想办法救出钟离道友,还得禀报主上……”
他说到此处忽然顿住,不只是他,在场所有妖族,包括修为最高的佘长老在内俱是面色大变,似被什么压制,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镜灵后知后觉一股从天而降的强大威压,回神抬头。
金麝岛上原本霞光满天的暮色在肉眼可见下被乌云笼罩,冰凉阴风骤起,吹乱庭中草木。
头顶玄金龙角的玄蛇不知何时爬上云头,它身量极庞大,长逾百丈,一身墨玉鳞片覆着暗紫妖火,映出灼灼冷光,暗紫妖纹在额前涌动,一双琥珀竖瞳冷冷俯视着聚在殿前庭院中的众人,威压阴沉骇人。
即便是大长老,也在玄蛇少有的将妖力威压全部释放的情况下浑身战栗,“主,主上……”
玄蛇的琥珀竖瞳越过众人,望向血色结界之上,因匆匆赶回,眸中犹带几分海水的腥冷。
“阿离还在里面?”
捉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1章 第二百零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