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到白千仞,原型蹲在钟离净肩上的小青鸟鹿灵羽惊得险些炸毛,几日前魔神逃出古仙京后白千仞等鬼窟之人以及玄幽古教余孽都随魔神一起没了踪影,今日竟出现了!
不用想,鹿灵羽都知道今日是白千仞亲自给他师父钟离净设的局,可白千仞跟鬼窟这几个长老堂主不一样,他比那些人更麻烦。
白千仞身负人族、鬼族血脉,天赋出众,更是钟离净的义弟,往日钟离净碍于白乘风对白千仞已经是极给面子,没有真的对他下死手,可白千仞对付钟离净时却从未留情。
正因清楚这一点,鹿灵羽见到他时才会如临大敌。
“师父小心!”
在被红线阴气侵蚀前,钟离净攥紧红线,一缕灵火从他手中飞快蔓向另一端,燃断红线。
“乖乖待着,别乱动。”
这是在叮嘱鹿灵羽,小青鸟乖乖应声抓紧爪下衣料。
白千仞一如既往没有留手,一瞬飞近,阴气化成的红线如利箭一般,破风而去,射向钟离净。钟离净微微一侧身,几根红线擦着他发尾而过刺入山石,轰隆隆炸出大坑。
钟离净抬手护住肩上摇摆不定的小青鸟,见迎面又飞来数根锋利如利箭矢的红线,他只是退后,唇边勾起浅笑,清艳如雪中冰莲。
“看到鬼窟长老堂主皆死于我手,你怎么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怎么,是来替他们报仇吗?”
红线擦过三千青丝,掠起一阵阴风,撩动雪色衣摆。
白千仞的身影逼近,五指握成爪,凝起灵力抓向钟离净,眼底阴郁戾气比以往越发深重。
“不过几个废物,死就死了!”
钟离净飞掠退开,身姿缥缈,如云中白鹤,“你果真愚钝不堪,教了这么多年依旧不通人性。”
“少废话!”
白千仞嗓音阴沉下来,十指结印,灵力凝成三柄灵刃,扑簌簌破风而出,直指钟离净命脉。
“将我的娃娃……还给我!”
“……娃娃?”
鹿灵羽懵了。
不是……他这二师叔一副拼了命的样子,又废了三个合体境界的属下,就为了什么娃娃?
“娃娃?”
钟离净眸光微顿,没再躲避,弹指一挥,迎面而来的三柄灵刃被轻易化去锋刃,沦为飞灰。
储物戒面灵光一闪,一只鬼面布偶就出现在他掌心上,布偶并不精致,但大脑袋小身子短手短脚的,不难看出来这是个人偶娃娃。
钟离净捏着有些简陋滑稽的布偶娃娃,“你找这个?”
鹿灵羽一眼认出来了,“这不是二师叔以往随身带着的丑娃娃吗?怎么会在师父你手里?”
钟离净瞥向白千仞,“这就要问九曜宫的白圣君了。”
且不说钟离净如此冷漠又讽刺的称呼,看到自小随身携带多年、年幼时夜夜伴自己入眠的布偶娃娃,白千仞急得直接动手,指尖红线咻咻飞出来,直指钟离净手中的布偶。
“还给我!”
那红线来势汹汹,岂料刚近钟离净手背便被业火吞噬,白千仞越急,钟离净便越是冷漠。
“凭你那几根红线,不论多少年,都不会是我的对手。”
白千仞深感屈辱,面色一沉,捏紧拳头狠狠砸来。
“还要跟长兄动手吗?”
钟离净不动不避,只一眼望去,威压骤现,强势地将白千仞压得跪倒在地,竟是重逾泰山!
白千仞冷哼一声,运起灵力反抗,压着他的无形压力便越重,叫他连呼吸都变得沉痛,如冰霜覆身,周身血液凝滞,完全被碾压!
那身如雪的白衣被沾染上泥土,白千仞挣扎着抬起头,一双眼睛气得通红,含怒带恨地瞪着钟离净,“你,放开我!你我各凭本事,公平决战,我赢了,就将娃娃还给我!”
钟离净微微皱眉,刚爬起几分的白千仞便又被重重压倒在地,“白千仞,看来你还是不懂,以你我之间的差距,我还需要动手吗?”
白千仞冷静些许,不可思议地看向钟离净,他已经是合体后期,自认追上了一直以来最得义父宠爱的长兄修为,然而此刻压在他身上的威压,让他清楚意识到钟离净已强大到轻易碾压自己,修为也远超自己。
至少,也比他高出一个境界。
“你,你已经是半步大乘?”
白千仞目露惊疑,很快又摇了头,瞪着钟离净,“不……以我之力,即便碰上大乘初期也能有一战之力,你早已突破了合体后期的瓶颈,如今你的修为,至少是大乘中期!”
不甘占据了白千仞心头,他费尽心思修炼多年,只为超越钟离净,没想到……钟离净的天赋竟如此强,不仅比他更早迈入大乘期,还高出努力修炼的他至少两个大境界!
合体后期跟大乘中期看似接近,实则不异于天堑!
鹿灵羽早就看呆了,威压只针对白千仞,他只能感觉到一缕若有似无的强大灵力,不清楚白千仞此刻所承受的痛楚,但听白千仞这么说,他瞪圆了豆豆眼,猛地扭头看去。
钟离净用柔软的指腹轻揉小青鸟的小脑袋,冷眼俯视白千仞,“如何,还要与我一战吗?”
他的语调如往常一般冷冷淡淡,又仿佛高高在上。
他看不起他,嘲笑他!
白千仞心中的不甘与挫败化为怒火,越烧越旺,心下又很不解,“不对!若是你早就突破大乘期,先前你两次与我交手为何不出全力?”
钟离净看他的眼神确实有些嫌弃,“自你入九曜宫,多年以来,我打你,何时要用全力?”
虽说是实话,也让白千仞更恼火。
“从头到尾你都耍我!你早就等着这一日了吧?先前一直没出全力,隐瞒修为就是为了等到我自以为追上你的修为时狠狠羞辱我!”
钟离净微微拧眉,俨然没想到白千仞会觉得自小就处处与自己别苗头的他在自己眼里居然这么重要,值得自己为他费这么多心思。
他根本不想理他好吗?
鹿灵羽也觉得匪夷所思,忍不住出声:“师父若不是看在白盟主面上,凭二师叔你的修为三番四次挑衅师父,师父哪里还能留你到今天?二师叔你也太不讲道理了,以往师父好心不跟你计较,怎么就羞辱你了?”
“再说了!我师父天赋就是好,大家都知道的,师父只是没告诉你们他修为精进了,可入古仙京以来,师父哪次不是拼尽全力,哪次使的力气不远超他原本的合体后期?”
虽然鹿灵羽从头到尾也根本看不出来师父的修为……
鹿灵羽看师父时眼睛冒出了小星星,不到两百岁的大乘期,师父这天赋比起两百年前道盟中异军突起的剑道天才白乘风还要强啊!
在如此厉害的师父身边,狼狈的白千仞根本没法看!
鹿灵羽与有荣焉,故意耸了耸小翅膀说:“二师叔天赋本就不如我师父,从小到大都被我师父压着打,如今我师父比你更早步入大乘期不是很正常吗?至于什么羞辱,是二师叔你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师父从来不会把不重要的人放在眼里,更别提为他费什么心思了。”小青鸟歪了歪头,句句扎心,“所以二师叔,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白千仞气得咬牙撑着威压爬起来,“鹿少主!莫要以为你是羽皇殿少主,我便动不得你!”
被他这么凶恶地瞪着,小青鸟还是有些害怕的,赶紧往钟离净白皙如玉的颈侧缩了缩。
钟离净抬手笼住它,对白千仞明显不满,他没制止鹿灵羽,只因鹿灵羽所言,便是他没耐心跟白千仞说的话,“我的徒儿,唤你一声师叔是给我面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白千仞的性情,钟离净早已清楚,对他自然没有半分期望,懒得跟他打,也懒得废话。
“我问你,魔神在何处?”
又是这样,他这个义兄根本从未将他放在眼里过!
正因如此,他才会恨他!
白千仞脸色铁青,忽又冷笑起来,“不过一只幼鸟,也值得你如此回护?也是,这可是羽皇殿的少主,钟离净,你自诩清高,为了将来继承九曜宫,还不是上赶着讨好一只鸟?你这般虚伪,真是叫人倒胃口!”
鹿灵羽从钟离净手里探出脑袋来,有点生气,“不许你骂我师父!你才是那样虚伪的人!”
他以为白千仞是在挑拨离间,转过头眼巴巴地看向钟离净,他是绝对不会怀疑师父的!
钟离净从容不迫地揉了揉青鸟的小脑袋,抬指掐诀。
白千仞只觉身上威压愈发沉重,闷哼一声趴回去,脸色骤白,嘴角也溢出了一缕血丝。
“告诉我,魔神在何处。”
白千仞咽下血水,硬是顶着威压咬牙道:“钟离净,你今日就是杀了我,也问不出魔神的下落,但你若动了我,义父绝不会轻饶你!”
钟离净点头,“好。”
白千仞心下大惊,还道他真敢杀自己,神色一凛。
却见钟离净掐诀凝出一滴血光,“那我只好搜魂了。”
白千仞惊怒,“你敢!”
钟离净嗯了一声,很是平静。
“在古仙京时,我虽神志不清,但本就是要杀你的。白千仞,你忘了吗,上次在九曜宫我警告过你的,今日可没有白乘风护着你了。”
白千仞面上不见恐惧,竟还仿佛抓到钟离净的痛处一般,低声笑起来,“我就知道你想杀我!义父就是被你骗了,竟会以为只要我乖乖低头,你就会将我当成亲弟弟一般!”
钟离净道:“我确实不会。”
一个三十年多前起就设局对他下杀手的义弟,钟离净自认为早就对他仁至义尽,这样的义弟不要也罢,他不会再给白千仞机会。
分明对方是要自己的命,白千仞却笑得莫名得意。
“好,总算露出真面目了!回去后我便要告知义父,他心中最好的儿子便是这么一个虚伪的人!只有我,才是一心一意对义父好,只有我,才配得上九曜宫白仙君的义子!”
鹿灵羽感觉他怪怪的,贴了贴钟离净颈侧,“师父,二师叔又开始发疯了,我们还搜魂吗?”
“搜。”
钟离净回得极利落。
白千仞笑声微顿,缓缓抬起头,一双血红眼睛诡异地看向钟离净,“钟离净!你以为我这次回来找你,就只带了这么几个废物吗?”
他眼底忽而爆发森寒鬼气,阴风骤起,重重鬼哭绕林,一个个狰狞鬼影自他身上鬼纹涌出。
那阴风吹得人耳边嗡嗡作响,森冷入骨,鹿灵羽当场炸了毛,不由心生恐惧,哆嗦起来。
“师父,那是什么?”
钟离净撤去搜魂的法术,弹出一道灵力护住小青鸟,便见白千仞身上的狰狞鬼影挣扎着往外钻,而白千仞的双目也全被染上猩红之色,青黑鬼纹爬上脖颈,指甲变得尖长。
他被诡谲骇人的鬼气笼罩其中,看去宛如炼狱修罗。
汹涌的鬼气自他身上溢出,整片山林霎时冷凝下来,阴气遮天蔽日,映了漫天冰冷血红。
白千仞咬着牙在威压下挣扎起来,猩红双眼缓缓转向钟离净,眉心裂开一只倒竖着的眼睛,在钟离净与鹿灵羽面前睁开来,竟是赤红的重瞳眼,瑰丽无比却又恐怖至极。
只看一眼那重瞳赤眼,鹿灵羽忽觉眼前天旋地转,眨眼已身处滔天血海,铺天盖地的恶鬼朝自己扑来,惊惧之下心几乎跃出胸口!
所幸一股暖意自背上而来,将鹿灵羽从噩梦中拉出来,他眨了眨眼,很快回神,再不敢看对面的白千仞了,满心后怕地大口喘着气。
“别怕,是魍魉珠。”
钟离净的嗓音清清冷冷的,却总是最叫鹿灵羽安心的,他缓了缓,豆豆眼里有些迷茫。
“魍魉珠?”
白千仞狠狠拂袖,鬼气溢满天地,让他摆脱了威压的桎梏,行动自如,笑声也越发癫狂。
“不错!此乃鬼窟至宝魍魉珠,若不是你隐藏实力,我也不必用到它,但如今有它在,我便可在短时间内提升修为,自不会输给你!”
山林间阴风越吹越盛,白千仞抬手用尖利的黑红鬼爪划破掌心,血水涌出滴落,却在虚空结成血色鬼阵,化作几根红线飞了出去。
钟离净毫不犹豫带着鹿灵羽飞出血阵外,而那几根红线却飞到了鬼窟两位长老和鬼婆身上,下一刻三具元神已散的尸身便活动着僵硬的四肢骨骼,浑身扭曲地爬了起来。
鹿灵羽惊道:“傀儡术!但他的傀儡术比以前更强了!”
钟离净退到山崖边,“传闻魍魉珠乃是鬼窟至强的秘宝,由千万人祭炼而成的鬼族至宝,蕴含精纯鬼气,得者可操纵百里内所有阴魂尸傀,而白千仞恰好修炼傀儡一道,如今得了魍魉珠,自然是如虎添翼。”
鹿灵羽恍然大悟,再看白千仞时忍不住惊呼出声。
“师父!他的修为也在涨!”
白千仞借魍魉珠吸收百里内的阴气,甚至连灵气都被他炼化为鬼气,他身上的青黑鬼纹染上血光,体内挣扎的鬼影几乎将他的皮肉撑破,一身白衣也在阴风中化为破布。
虽说白千仞修为本就在鹿灵羽之上,鹿灵羽难以分辨比自己强的人实际修为,可观他身上的鬼气比以往强百倍,若非师父护着自己都站不住,他便知道白千仞修为在涨。
看到白千仞袒露的上身因为溢满的鬼气不断外泄而绽裂开越来越多血痕,上身肌肉也被撑得鼓起来,爬满青黑染红的狰狞鬼纹,还映着一张张鬼面,鹿灵羽直往后缩。
“那些恶鬼要钻出来了!”
钟离净依旧冷静,沉吟道:“只靠魍魉珠,便将修为提升到了大乘初期吗?不……不止。”
鹿灵羽听见他这话,眼里满是疑惑,“不止魍魉珠?”
“是。”
钟离净挑起眉梢,黑眸望向白千仞,眸光有些复杂。
“魍魉珠内蕴藏的鬼气太重,以他合体后期的修为,根基不足以吞下魍魉珠内的千万恶鬼,但鬼族人生来便随血脉延续的鬼咒,可以让鬼族人鬼化失控,同时短时间内提升数倍实力,他是催发了血脉鬼咒。”
鹿灵羽惊道:“催发血脉鬼咒?可我听说,鬼族人一旦鬼化便会成为行尸傀儡,再难恢复神智,看来他真是拼了命要跟师父你一战!”
钟离净拧眉,“他疯了。”
二人说话间,鬼窟两位长老和鬼婆的尸傀已动手,虽是僵硬的傀儡,速度却极快,三道残影闪过,眨眼便出现在钟离净师徒面前。
白千仞扬声大笑起来,笑声嘶哑而刺耳,“钟离净!我会追赶上你的修为,甚至超越你,即便付出再大代价!我会让你记住,义父手下最出色的义子是我白千仞,不是你!”
“真是疯了。”
在三具尸傀扑过来前一瞬,钟离净缩地成寸离开山崖,飞向山林上空,那三具新生的尸傀紧跟而来,钟离净并指化出剑气,抬指一挥,霜冷灵气便令三具尸傀灰飞烟灭。
见状,鹿灵羽暗松一口气,又替自家师父骄傲。
这才是真正的大乘期修士,弹指间可毁天灭地!
到底是刚炼成的尸傀,确实没用。白千仞赤瞳一暗,放出魍魉珠内无数恶鬼,冷冷望向钟离净,“钟离净,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恶鬼一出,天地一片赤红,犹如鬼蜮,触目惊心。
鹿灵羽本能地往钟离净怀里钻去,却被一手抓住。
鹿灵羽懵懂地问:“师父?”
钟离净用灵力托着小青鸟,指尖轻弹,在它周身画下灵力罩,便垂眸望向下方的鬼蜮。
“此地阴气太重,你先去远处避避,为师尽快解决。”
鹿灵羽扑腾着小翅膀,又是担忧,又是疑惑,到底还是听话飞到远一些去,“师父小心。”
钟离净颔首。
白千仞看他支开了鹿灵羽,眉心上由魍魉珠炼化的赤红重瞳也随之兴奋起来,握紧鬼爪。
“与我一战吧,钟离净!你我争斗这么多年,总算要决出个胜负了,赢了的人,才是义父本该最看重的义子,而我,不会再输给你!”
钟离净一双幽黑眼眸望向他,极轻地叹了口气。
“白千仞,你魔障了。”
“魔障也好,疯癫也罢,这一战,我已等了太多年!”
白千仞横眉怒目,杀意冷戾,“战胜你,超越你,已成我心魔,为了打败你,我可以堕魔化鬼,付出任何代价!动手,与我一战!”
百鬼随白千仞而动,带着滔天鬼气,向上空的钟离净飞去。钟离净只是安静地看着白千仞嘴角阴鸷的笑容,才闭目掐诀,就在白千仞化出百鬼枪,朝着钟离净劈来之际,一双神力凝聚的金色月轮凭空而现。
这月轮如明月一看温柔,却又如海水一般深不可测!
强大到超乎想象的反击让白千仞一震,骤然被击退。
“什么?”
白千仞狼狈落地,趔趄了几步才站稳,方才那骤然出现的阻力,仍是他无法匹敌的强力!
他抬头看去,便见那双精美绝伦的金色月轮已然飞回钟离净身侧,引动潮汐涤荡虚空。而钟离净张开双眸,蓝眸睥睨山林,冷艳出尘如神祇,他缓缓伸手,朝下方抓握。
一座金光大阵自他掌下而生,阵法运转,霎时镇住百鬼,比之先前更强的威压从天而降。
钟离净眸中倒映金光,眉心倏然燃起了一簇火焰,浮现出繁复而圣洁的金色神纹,他五指握紧,大阵轰然落地,神力之威森冷凛然。
血色鬼阵分崩瓦解,脆弱至极,百鬼哀嚎四散,却被强硬镇压,白千仞猝然回神,眸光一沉,凝周天阴气于枪尖,朝钟离净飞去。
魍魉珠乃是至阴至纯的鬼器,再引动天地间的阴气,这一枪,便是大乘后期也难以接下!
远处观战的鹿灵羽幸得灵力罩护持,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也仍是感觉心口窒闷,全身血液翻滚,而看到白千仞全力以赴,他更是心头一紧,不自觉屏住呼吸盯紧师父。
这是生死一战,白千仞为杀兄俨然已拼上了一切!
师父……千万不要有事!
而当白千仞携这滔天阴气逼近时,钟离净也召起护在周身的一双金色月轮,正面应战。
两位大乘修士的全力一战,鹿灵羽不敢看,又不敢不看,眼睛睁到最大,盯着自家师父。
只听天地间轰然一阵剧震,滚滚气浪掀起大片山林。
又过了一阵,天上的黑云退去,大地恢复了安宁。
饶是有灵力罩护着,鹿灵羽仍是被方才那一瞬的冲击力掀飞到百里外,最后连灵力罩都破碎了,好在鹿灵羽没受伤,只是被铺天盖地的浓烟呛了一口,下意识咳嗽起来。
他一边咳,一边在滚滚烟尘中寻找自己师父的踪迹。
山间一阵清风扫过,依稀带着几点清新舒适的水汽,天地也如水洗过一半,干净澄明。
满心焦急乱窜的鹿灵羽很快便找到自己要找的人。
狼藉山林中飞出一人,一身雪色道袍,如霜雪明月。
“师父!”
鹿灵羽面露喜色,扑腾着小翅膀用上了羽族的极速之力,化成一道流光飞到钟离净身边。
一头扎进钟离净怀中时,钟离净被它带着往后退了半步,而后轻叹一声,将它捞在掌中。
“我没事。”
鹿灵羽大喜过望,从钟离净手里飞出来,绕着他转圈,见他不仅毫发未伤,看去似乎比方才还多了几分灵性,约莫是因为刚刚用了海神之力,此刻还有几分残余神力在。
“师父没事就好!”
钟离净揉了揉他脑袋,垂眸望向下方,林中一片狼藉,草木倒了一大片,连山石都被翻出不少大坑,他一眼就见到了躺在横倒的树下一身狼狈的人,带着鹿灵羽飞下去。
海神之力化作一对金色光环,套在白千仞身上,将一身鬼气牢牢禁锢,白千仞躺在地上喘息,察觉有人靠近,赤红重瞳凶狠瞪去。
与钟离净相反,白千仞伤得不轻,加上身上被鬼气撑破的血痕,伤势看上去极为骇人。
钟离净平静道:“你若再潜心修炼数百年,未必不能达到大乘期,如今靠着魍魉珠强硬提升修为,可知外力相助虽然也能达到目的,但魍魉珠反噬也会让你今后无法精进。”
白千仞抖了抖唇笑了,咳了口血,笑得极为讥讽。
“成王败寇,我是输了,也不必你假惺惺,摆大哥的谱来教训我!我知你从小就看不上我,今日义父不在,你装给谁看?”他一激动便咳得越发厉害,好一阵才停下来,血眸看向钟离净,既不甘又充斥着嫉恨。
“从小到大,义父眼里就只有你这个儿子,我、老三老四都比不上你,可义父为你付出许多,义父重伤后,你又为他做了什么?若不是你,我原本是能让义父活下去的!”
钟离净道:“活下去?”
白千仞笑得越是疯癫,被血色染红的双眼满是嘲讽,即便笑声已经极沙哑无力,“是啊……原本只要你死,义父就能活下去,当年的旧伤也能恢复,可义父偏要护着你!”
鹿灵羽歪了歪头,满眼好奇。
据他所知,五十年前白乘风与前鬼窟之主,也就是白千仞的生父一战后,前鬼窟之主陨落,白乘风也身受重伤,后来闭关养伤时被暗算彻底伤了根基,如今全靠修为吊命。
他已经是大乘修士,靠寿元丹药也能再活个千年。
但伤重难愈,根基无法修复,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这些,不仅消息灵通的羽族少主知道,钟离净身为白乘风偏爱的义子,自然也是知情的。
钟离净不免在意,“何意?”
白千仞嗤了一声,分明重伤在身有气无力,又落到钟离净手里,句句都要挑衅讥讽钟离净。
“我修炼多年,宁肯自堕鬼道,仍比不过你一击,但若你没有海神之力相助,我今日也不会输得如此快。钟离净,我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我绝不会眨一下眼,可你也休想从我口中打听到魔神的下落。”
他看着钟离净,哼笑一声,无意牵扯到胸膛伤处,急喘一口气,缓了缓,才笑着说:“搜魂也没用,我与玄幽古教之间只有交易,根本不知魔神带着大巫祭他们到了何处。”
钟离净直觉认为白千仞这话是真的,便问:“你们为何交易,便是让白乘风活下去吗?”
钟离净跟他三个义兄弟不同,他跟白乘风到九曜宫时已是个十来岁的少年,经历过海国内乱,也经历过天道院的历练,早已懂事,白千仞三人却是很小就来了九曜宫。
而四个兄弟里,就数白千仞最黏白乘风这个义父,连心智只有几岁的老四都不如他黏人。
大抵是因为,白千仞被带来九曜宫前,生活的是鬼窟那样的炼狱,而白乘风,便是那个将他从地狱里带出来的人,也是他的神明。
他会无条件信服白乘风,唯白乘风的命令是从,甚至将他平生所学,用在了他的生父身上,随白乘风讨伐鬼窟,向自己的生父动刀。
可以说,白千仞性情偏执疯癫,或许是源于血脉与幼年经历,这世间也只有一个人能让他用性命去维护在意,那便是义父白乘风。
白千仞视义父比自己更重要,绝不会伤害义父分毫。
他或许不是白乘风手里最锋利的刀,但他定是最听话的那个,倘若白乘风不允许,他会遏制血脉本能,绝不会靠近鬼窟半分,但他已经与鬼窟联手,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白乘风示意,但钟离净想不通白乘风的目的。
要么,就是出现了让白千仞不再无脑听从白乘风的原因,宁肯悖逆白乘风教诲堕入妖魔道,跟鬼窟之人联手,也必须要做的事情。
那便只有白乘风的重伤了,除了让白乘风活下去,钟离净想不到白千仞这么多年来除了拈酸吃醋便空空如也的脑子还能想到什么。
白千仞眸光暗沉,避而不答,只遗憾地盯着钟离净,血眸又涌上了怒火,“若你死了,我便是义父最宠爱的儿子了!钟离净,把布偶娃娃还回来!那是义父亲手给我做的!”
鹿灵羽啧了一声,“疯子。”
钟离净深深看了白千仞一眼,取出那个布偶娃娃。
白千仞血眸亮起来,连爬带滚想爬起来,奈何身上被金环所缚,只能恶狠狠瞪着钟离净。
“还给我!”
钟离净看着他为了一个布偶娃娃疯成了这副模样,眼底似有一丝怜悯,“这是我亲手做的。”
白千仞愣了下,大怒道:“胡说!这是义父送我的!”
看他如此暴怒,钟离净打量他须臾,勾唇一笑,却是当着白千仞的面收起了布偶娃娃。
“白乘风是精通剑道,却根本不懂傀儡术,怎会给你做这个娃娃?其实你知道这是我做的,你只是更愿意相信这是白乘风亲手做的。”
就如幼年时,他也曾替白乘风照顾过白千仞这个义弟,奈何白千仞从来都不愿意领情。
他垂眼看着白千仞,缓缓笑道:“因为在你眼中,白乘风处处偏颇我,却对你和老三老四常有疏忽。你只记得白乘风亲手将你从鬼蜮带出来,你希望他眼里能有你。我猜,是因为当年白乘风曾经亲手帮你修补过这个布偶娃娃,你才会如此在意吧?”
白千仞面色煞白,仿佛被说穿心事,胸中怒火更盛。
“把娃娃还给我!”
钟离净看着他,面色恢复以往冷淡,“它本是我做的,今日便物归原主,你如此在意,不过是因为白乘风对你不曾似对我这般用心,你若想要,那便自己去寻白乘风做去。”
“但他会给你做吗?”
他眸光冷淡,轻声道:“既然你从未将我当做大哥,我也不必再将你当弟弟,有些话我便直说了。白千仞,其实你猜的没错,白乘风就是更宠爱我,也确实从未在意过你。”
钟离净却也没有因为这份殊荣而骄傲,面色反而冷了几分,“他会收留你们,本就是为了让我在九曜宫没那么寂寞,就连当初带你回来,也不过是因为,我觉得你可怜。”
诚然,多年前,白乘风决意带白千仞回九曜宫时,身边还带着自己的义子钟离净,白千仞会救一个无辜稚子,却不会无端端收一个身负鬼族血脉的孩子成为自己的义子。
让白乘风看到白千仞、打定主意将其带回九曜宫的是钟离净,也是因为钟离净的怜悯,多看了白千仞几眼,他才会对白千仞感兴趣。
钟离净看着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白千仞,轻声笑着。
“你自然也是知道的吧,所以才会一直嫉恨我这个兄长,一找到机会,便毫不犹豫对我下手,可惜白乘风不会让你得手。自从我离开九曜宫,白乘风待你可还如往常温和?”
纵使钟离净不在九曜宫多年,对九曜宫这些年也不是全无了解,听说他与白乘风为白千仞对自己下杀手、白乘风回护白千仞一事争执离开后,白千仞也跪刑堂思过十年。
而后白乘风一直闭关,鲜少现身人前,白千仞也见不了他几回,就是上次在白乘风院前白千仞被打重伤,白乘风也没去看过他一眼。
即便早知是事实,当钟离净这个赢家说出这样的话时,白千仞仍是气得呕出一口血,眼中怒火汹涌,一字一顿,怨恨化为浓重杀气。
“钟离净!”
钟离净面上极淡然,似乎说出这样诛心话语的人不是他,反倒是鹿灵羽,偷偷笑了出声。
他早说了他师父不是好脾气的,有人非要去招惹!
钟离净慢慢敛去眼底冰冷的笑意,抬眼望向天边。
一道霞光由远及近,飞落到山中,一袭飘逸仙裙,玉冠流珠,矜贵清绝,竟是玉清摇。
“我派人去请你你不来,你们兄弟躲在山里打架,还闹出这么大动静,你们是要把天拆了?”
天心宫的二宫主几人都认得,只不过玉清摇一来,看见白千仞挨打不仅不帮着说话,还视若无物打趣钟离净,鹿灵羽实在憋不住。
“噗嗤!”
钟离净暗暗摇了摇头,瞥向玉清摇,态度很冷淡。
“找我何事。”
玉清摇本就是个暴脾气,也看不惯钟离净的臭脾气,但她有事求人,态度自然温和许多。
“钟离圣君,你私放极乐宫妖王入古仙京,还让他放走魔神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几大上宗,你刚从天道院出来,就被不少人盯上了呢。”
钟离净毫无兴趣,“说事。”
玉清摇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踩着缥缈步法近前来。
“还记得春秋谷的小医仙吧?灵儿身上有个图腾,与你入古仙京要查的线索有关,本以为能在古仙京查到什么,可惜这次我入古仙京查不到任何线索。但在离开古仙京后,灵儿忽然昏睡不醒,春秋谷谷主乃是灵儿外祖母,向来将灵儿视为掌上明珠,灵儿这次出事,春秋谷上下却突然闭门谢客,连我这个姐姐都被拒之门外。”
她紧蹙的眉心难掩担忧之色,“我问过灵儿的师兄姐,他们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只透露她的昏睡与那图腾有关。我左思右想,此事或许你会知情,本想来找你,大哥却又让我不要插手此事,我疑心他们是否在隐瞒什么,便有人让我来寻你解惑。”
这些事钟离净是清楚,但让玉清摇来找他的会是谁?
“什么人?”
“慕有枝。”
玉清摇低声道:“我前几日碰见过慕有枝,这次见面,他暗中提醒我来找你,还告诉我一件事,他们青琅山也有人被种下与灵儿一样的图腾,且这段时间也同样昏睡不醒。”
她耐心不多,开门见山问:“你知道什么,快告诉我!”
天心宫的弟子们都知道,二宫主虽是女子,却比更多男修士善战,也是个极为爽利的人。
听她这么说,钟离净猜青琅山的慕有枝和天心宫的大宫主八成都知道了魔种的事,但玉清摇不知道,想来是门中前辈有意隐瞒,即便已经成为宫主,也对此事毫不知情。
但这消息她不说,钟离净早晚也能查到,无非就是魔神对魔种动了什么手脚,让七大上宗不敢在他逃出古仙京后即刻与他为敌。
见钟离净沉默不语,玉清摇便知是撬动他开口的筹码还不够,咬了咬唇,又道:“我方才来见你之前还听到一个消息,你可知,今日白盟主已回到九曜宫,且召集七大上宗前往天澜城商议仙妖大战一事,想来白盟主已打定主意,要动极乐宫妖王了。”
若说先前那些消息对钟离净而言不痛不痒,事关谢魇,他再是冷静,心底也泛起了涟漪。
“仙妖大战?”
捉虫,感觉情绪不太到位,小修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8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