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净得了一夜安睡,此前在古仙京中不过调息半日,对他而言,这一觉才是真正的休息,醒来时,他躺在房中榻上,身上盖着一件雪色披风,有几缕日光从窗缝透进来。
他似乎梦到谢魇了,但记不清晰,似乎是梦到谢魇与什么人斗法,结果如何他却是忘了。
睁眼刹那,钟离净便清醒了,起身打量屋中,房门紧闭,没有旁人,许是昨夜那杯灵茶的疗效,丹田灵力已然恢复,些许暗伤也痊愈了,他试着调转灵力,一路通畅。
灵力游走了一圈,他才察觉到什么,看向右手手背。
之前被困在古仙京里时,杀死鬼窟四长老后被种下的鬼印已经消失了。这鬼印是神魂烙印,属于诅咒一类,唯有施法者死了才会消失,那鬼窟四长老明显不是,应当是此前追杀过谢魇钟离净的鬼窟三长老。
可这神魂烙印不见了。
这是在钟离净睡着时,有人将这神魂烙印给抹去了。
整个天道院除了老院长萧云鹤,还有谁能做到?
诚然,萧云鹤完全没必要害钟离净,何况钟离净自己也感觉到昨夜那一觉对自己有利无害,但萧云鹤昨夜的举止他仍是想不通。听见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他思索了下,掀开盖在身上的披风,除下早已残破的紫袍,换了雪色道袍,便推门走出去。
天已亮了,约莫正值辰时,一高一矮两人正在院中比试剑法,萧沉执青伞站在常年飘着樱红花雪的老树下观战。石蕴大抵是不想陪他们玩闹,手捧卷轴查阅卷宗,就坐在昨夜钟离净与萧云鹤品茗的石桌旁,玉冠紫衣,严肃冷峻,颇有师者气势。
这场比剑完全是林酌月压着鹿灵羽这个小朋友打,虽说他没有出真剑,指尖凝起一道剑气,鹿灵羽就不是对手,屡屡被打败,偏偏林酌月还不放人,挑衅着让他再来。
鹿灵羽本就无心修炼剑道,早就叫苦不迭,一见到钟离净,就提着剑委屈巴巴地跑过去。
“师父!”
昨夜睡着前只有鹿灵羽陪着钟离净,见到他安然无恙,钟离净也算放心了,点了点头,转眼看向林酌月,冰蓝眼眸带着几分谴责。
林酌月收了剑气,主动上来解释,“左右闲着没事,教一下鹿少主剑法,不过鹿少主大概还是更适合跟老白你修炼吧。”他半点没有刚欺负过人家徒弟该有的心虚,还笑嘻嘻地凑过来揽上钟离净肩头,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歇好了?要不要切磋一场?”
钟离净眸光一转,落到肩上。
“看来你的伤大好了。”
听他语调凉飕飕的,林酌月手一僵,识趣地缩了回去,“好了!老院长不仅亲手帮我们疗伤,还把我们身上的神魂烙印给去掉了,否则留着这东西,以后不知道有多麻烦。”
躲到了钟离净身后的鹿灵羽也顾不上委屈了,赶紧跟他解释:“老院长昨夜便是帮师父抹去了身上的神魂烙印,还有师父的内伤也要尽早疗愈,所以昨夜给师父喝的灵茶添了一些灵药,能让师父早点恢复灵力。”
钟离净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他身上的伤好了,灵力也恢复了,境界也有些许浮动。
但只是少许。
他不是鹿灵羽,修炼到后期,境界提升就越艰难。
可见昨夜那杯灵茶里绝对不简单,而天道院宝库恰好有一些极品灵药,能快速疗愈伤势。
钟离净便问:“老院长呢?”
石蕴已然收起卷轴,上前回道:“今日天没亮,老院长将天道院交给我们之后便离开了。”
钟离净不由一顿。
林酌月倒没什么不舍的,摊手说:“老院长说他得亲自去找魔神,人是在我们天道院镇守的古仙京逃出去的,不管打不打得过,总归是要找到魔神的藏身之处。那魔神曾经用魔种祸害了多少人,如今魔神逃走,还不知还有多少人要遭殃,早点找到人,也能避免更多无辜之人被卷进去。”
石蕴和萧沉走了过来,林酌月怒了努嘴,指向石蕴,“喏,这家伙刚刚接过天道院院长的印信,现在已经是天道院堂堂代院长了。”
他们三人本就是萧云鹤的正经弟子,将来就是要接过天道院的,萧沉因为一些缘故寻常不会离开天道院,往日都守在藏书楼,林酌月又这般跳脱,代院长自然不会是他。
故而石蕴才是众所周知的天道院接班人,早就接管了天道院部分庶务,如今又是最先突破大乘期的,代掌院长一职也是无可厚非。
看林酌月阴阳怪气,萧沉笑道:“怎么,你想争?”
林酌月立马抱住自己,敬谢不敏,“这倒不必!我就算是要争,也是争天道院的执剑长老!”
“天道院没有执剑长老。”
石蕴瞥他一眼,摇摇头,倒也不似往日那般嫌弃了。
“昨夜收到消息,鬼窟似有异动,想来魔神和宋岩等玄幽古教余孽应当也随大巫祭去了妖魔道,老院长放心不下,便亲自去走一趟。你我皆知,魔神已逃出,昨日借傀儡魔种算计老院长不成,只怕是不会轻易死心,今后与我天道院必有一场恶战,老院长许是因此才想先找到魔神吧。”
林酌月也正经起来,“魔神强大如斯,连道盟都不是对手,何况他还有用魔种祸害人的龌龊手段,老院长要去寻他,我们修为不够的也只能留下镇守天道院。不过昨夜老院长也亲自指点过我们,接下来我也要闭关修炼,争取大战之前能突破大乘境!”
以魔神顾繁对天道院的怨恨,势必会与天道院一战,否则他也不会刚逃出来就想要萧云鹤的命了。萧云鹤亲自去找魔神,也能转移魔神的怒火,留给天道院准备的时间。
钟离净有些担忧,“老院长便独自一人去寻魔神吗?”
大家都知道魔神高深莫测,当年道盟损失了多少高阶修士才勉强将其封印,甚至连剑仙顾无名都为此陨落了,萧云鹤不会是对手。
林酌月摆手道:“老院长说了,魔神被困多年,借夺舍王昊之身才顺利逃出古仙京,实力必然有所折损,否则昨日魔神就该是直接现身跟老院长斗一场,而不是神识附体借傀儡算计老院长了!如今魔神最狠毒的手段也就是魔种了,他自己都躲起来了,恐怕也需要时间恢复,真身不会轻易出面,就算碰上了,老院长再不济也是大乘期圆满,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魔神是藏起来了,但若是碰上魔种,也会很危险。”
钟离净看他一脸盲目信任的样子,感觉他一定是被萧云鹤忽悠瘸了,不过也不无道理。
石蕴缓缓点头,神色也颇为凝重,还有几分无奈,“魔神与我天道院怕是不死不休,老院长决意要去,若能寻得魔神,也能为我天道院拖延一些时日,我们也拦不住老院长。”
萧沉温声笑道:“你们倒也不必过早紧张,老院长这一去只是去追查魔神,同时寻找能解决魔种的方法,老院长向来沉稳,还没到最后,哪里就是要与魔神决一生死了?”
林酌月原本被他们说得有些慌了,闻言又安了心,重重点头,“不错,都知道现在杀不得魔神,老院长才不会冒险,还有魔种要解决呢!我们等消息就是,总之先把修为提上来,老石你当时是怎么突破的?”
大家都是合体后期,石蕴说突破就突破,让原本自觉战力在他之上的林酌月很是不甘心,他说着就没忍住用羡慕嫉妒的眼神看人。
石蕴懒得理他,虽然心中不安,但他们无法阻拦萧云鹤,只能听命镇守天道院,思索了下,石蕴取出一柄银色灵剑,交给钟离净。
“这是老院长的老师曾赠他的配剑青霜,老院长临行前托我转赠与你。这次道盟几大上宗欠我天道院一回,你带青霜剑回去,看在老院长的面子上,他们应当不会为难你。老院长吩咐过我,他不在天道院时,倘若你有什么需要,我等需倾力相助。”
老院长修炼的是君子剑道,配剑青霜曾伴随他数十年,虽然不是他的本命灵剑,道盟很多人都认得此剑出自天道院,出自萧云鹤。
以他在道盟的地位,他送的不只是剑,还是护身符。
钟离净怔了怔,垂眸看向石蕴手中清雅如月光的银色长剑,“他就不怕,我带坏了你们?”
萧沉看了看他,又看向林酌月,不由笑着打趣:“我不觉得你会带坏我们,若我与老院长易地而处,应当会更怕林酌月把你带坏了。”
“喂,我怎么就把人带坏了?”
林酌月有些不满,但自视君子,不与萧沉多计较,转过头就拍着胸口跟钟离净保证,“老院长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再说了,这次你可是帮了我们天道院不少,老白你放心,我老林向来最听话,随叫随到!”
萧沉难得附和他一回,轻叹道:“如今在道盟,我天道院也不知该信谁,但不论是老院长还是我们三人,我们总归是信你更多的。”
石蕴也道:“我们几人年少相识,这些年来虽然少有往来,但你的品行我们几人都还是了解的,老院长信你,我们自也是信你的。”
算来他十几岁离开海国后便来了天道院,又辗转去了九曜宫,虽然在天道院只待了短短数月,也确实比他后来修炼的百年更有趣。钟离净弯唇笑了笑,接过那柄青霜剑。
“好,我记住了。”
看他收了剑,林酌月才有些不舍,“你也要走了?”
钟离净颔首,“我本是为九曜宫助天道院镇守封印阵而来,如今魔神逃走,我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我会沿途打听老院长的下落,不管是魔种还是魔神,总要解决的。”
萧沉取出一瓶丹药,送到他面前,“差点忘了,这是云夫子让我带给你的丹药,说是待你腹中暗伤发作时便服下,她向来不喜与人别离,便不来送你了。你伤得很重吗? ”
腹中暗伤?
昨夜老院长该是为他梳理过灵脉暗伤,他身上并没有其他上了,可若说是腹中,那便是……
两颗蛋。
先前入古仙京前云夫子给两颗蛋算过一卦,如今又送丹药,莫非是想以备不时之需吗?
妖胎发作,是说出生吗?
钟离净眸光一闪,若无其事接过丹药,“只是多年前落下的旧伤,服药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他这么说,萧沉便不再问了,稍稍抬起伞面看向水洗过一般的晴空,眼里有些向往无奈。
“可惜我不能轻易离开天道院,不然我也能随老院长和你出去走一走。罢了,一路平安。”
钟离净点了点头,又跟林酌月和石蕴这两个同样是少年时的好友告辞,便带鹿灵羽走了。
师徒两人走向天道院山门时,鹿灵羽亦步亦趋跟着钟离净,时不时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辞别天道院众人,就剩鹿灵羽这个小徒弟了,钟离净将青霜剑收入储物戒,头也没回,淡声说道:“魔神逃走后,道盟必有一场大乱,这不是你们羽族该掺和的事,你也别再跟着我了,先回羽皇殿修炼吧。”
鹿灵羽连忙摇头,“我已经让跟来的羽族护卫都回去了,师父要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
钟离净蓝眸望向他,不必训斥,鹿灵羽就心虚地低下头,“就如师父所说,魔神肯定要跟道盟打一场的,如此危险,师父又刚跟白盟主闹掰,还有那个害惨了师父的极乐宫妖王也卷进了这些事,我不放心师父一个人,万一他们找过来,师父怎么办?”
钟离净道:“他没害我。”
鹿灵羽眨了眨眼,他刚才劝了那么一堆话,师父不听反过来替妖王说话,心口就有些憋闷,“师父……你跟那个妖王到底什么关系?等等,师父你之前不是很看重那个假谢子陵吗?这次来古仙京他怎么没来?难道……那个假谢子陵就是妖王假扮的!”
他到现在才回过味来,那极乐宫妖王跟假谢子陵气质很像,都让他看见了就很想揍一顿!
而且他师父是什么人他能不知道吗?师父向来清心寡欲,身边的人又怎么可能换得那么快?要不是中了情毒,鹿灵羽想,他师父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找什么道侣或炉鼎的!
钟离净没有否认,只道:“我早已卷进这些事,你若还想劝我什么都不管,我是不会听的,你兄长羽皇也不会放任你在道盟胡来。”
这是承认了妖王就是先前鹿灵羽讨厌的假谢子陵!
鹿灵羽皱了皱鼻子,心中很是憋屈,这么重要的事情,师父居然从头到尾都不告诉他!
可说到兄长,他又只能叹气,“师父出身海国,按理说,这些道盟的事本与你无关,但我也知道,海国也曾被魔神所害,这次师父在古仙京又与魔神结仇,想明哲保身全身而退是来不及了。不说师父不会放任仇人不管,魔神也不会轻易放过师父。”
他盯着钟离净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点外露的情绪。
“这些事原本与我们羽族也无关,大哥肯定也不会让我卷进来,但我想多陪陪师父,师父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是在什么时候吗?”
钟离净一双幽蓝眼眸静静看着他,如冰玉一般冷淡。
但鹿灵羽看得出来,师父是让他说下去,不是真的对他冷漠,鹿灵羽笑了笑,才说:“那是我刚破壳的时候,羽皇殿大乱,我是被羽族叛贼带出来,在路上提前破壳的。还记得那天夜里风雨特别大,是师父从那些叛贼手里救了我,把我捡回去养!”
当年刚破壳的小青鸟,根本没来得及觉醒血脉传承,在磅礴大雨中可怜巴巴的,像只小小的落汤鸡仔,同族叛徒要杀它,它懵懵懂懂的,只知道被羽族叛徒惊扰了的钟离净从天而降,将小小的它带回去养。
钟离净纠正道:“是你纠缠不休,一直跟着我。”
师父说话还是一点不给人面子……
鹿灵羽摸摸鼻子,“反正师父就是带我回去养了!”
那天的师父显然心情不好,但他手中的金乌伞还是提给他带来麻烦的一只小雏鸟遮挡了风雨。小雏鸟被雨水冻得浑身颤抖,仰着小脑袋,见到了破壳以来见过最好看的人。
师父的眼睛很冷,如冰霜凝成一般,却又很温柔。
如今鹿灵羽还记得,当时师父就是那么冷漠的看着自己,与它说话时却又似乎有些孤寂。
那时,师父站在面前俯视着他问,你也没人要吗?
回想起来,鹿灵羽除了依旧很感动,还有些心疼……
鹿灵羽轻咳一声,眼神复杂地看向自家师父,“跟着师父的那几年,我过得很开心,比大哥来接我那时还开心!我被人害得提前破壳,先天不足,师父便以身涉险给我找来了灵药,让我能化成人形!不过我现在觉得当时化形还是太早了,若不是化形太快,觉醒血脉传承,大哥也不能那么快找到我,我也就能继续陪着师父了!”
天道院山门前的台阶很长,延伸到山脚,钟离净不着急离开,一步步走下台阶,只淡淡回了一句:“羽族少主岂能一直给我做灵宠?”
鹿灵羽哼道:“明明是师徒!师父对我可好了,从不缺我吃喝,就算是当灵宠,我也是愿意的!”察觉钟离净瞥了他一眼,鹿灵羽马上改口:“好吧,我知道我还有大哥和族人,总是要回羽族的。可是当年我就遗憾不能多陪陪师父,现在师父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我怕我回了羽皇殿以后就见不到师父了,只是想再多陪陪师父!”
钟离净道:“我从前也是独来独往,不必什么人陪伴。”
鹿灵羽揪着衣袖,小声嘟囔道:“可是我就是不想看师父一个人继续独来独往!而且明明前段时间师父身边就有人陪伴了,现在那个妖王走了,我也想留下来陪陪师父啊。”
钟离净沉默了下,“雏鸟长大了,也是要离巢的。你我只是几年师徒,也未曾正式拜师。”
鹿灵羽知道这是在告诫自己他们总是会分别的,可他就是舍不得,他伸手拉住钟离净衣袖,眼巴巴看着钟离净,“我就多陪师父几日,过几日大哥找来,我就跟他回去了。”
钟离净停下脚步,与他对视,冷淡眸光俨然不赞同。
鹿灵羽执拗地看着他,没再多话,三十年过去,他是能化成人形了,还修炼到了元婴期。
可在他们这一族,他还处于漫长的幼年期,原型也是圆润稚嫩的小青鸟,跟刚破壳一样。
还是个小孩子。
钟离净到底没有拒绝,转身往山下走去,鹿灵羽面露喜色,乐颠颠追上去,这是默许了!
“师父师父,你接下来要去哪里?还回九曜宫吗?”鹿灵羽转头就黑了脸,“还是去妖族?”
他暗暗咬牙,那个狡猾多端的妖王究竟给他师父灌了什么**药,才能让师父总惦记着?
钟离净看他说黑脸就黑脸,不用猜都知道自己这个徒弟在想什么,摇了摇头道:“羽皇殿。”
鹿灵羽傻眼了,“啊?”
钟离净闭了闭眼,瞳色覆上一层幽黑,再不见冰蓝,约莫是鹿灵羽这模样有趣,他微微扬起唇角,“先送你回羽族,我再去办事。”
鹿灵羽欲哭无泪,他只是想多陪伴师父,师父却一心要送他回家……但转念一想,要是能把师父留在羽皇殿一段时间,应当也能帮师父避开一些祸事,他便又高兴起来。
“好呀,那我们走吧!”
钟离净岂能不知他徒儿的小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自己也没决定好要去哪里,才会选择先将鹿灵羽送回羽皇殿去。
羽族与道盟、玄幽古教向来没什么纷争,羽族也不愿插手这些事,没必要让他卷进去。
师徒二人下了山,鹿灵羽便收敛起了脸上的高兴和期待,一脸防备地跟在自家师父身后。
“师父,有人跟着我。”
刚出天道院就有人跟踪,想来是早就在这蹲守了。
鹿灵羽这个耳聪目明的羽族能察觉,钟离净修为比他高深许多,自然也察觉到了,钟离净倒是不急,带上鹿灵羽御风离开奈落城。
鹿灵羽小心给他传音,“是道盟哪一家派来的?”
钟离净不确定是哪家,但多半是道盟的人,想起近来道盟所为,他摇了摇头,淡声道:“不能直接去羽皇殿了,先去附近转转吧。”
鹿灵羽有些不满,很快又笑起来,拉住钟离净的衣袖,不用马上赶回羽皇殿,他还能跟师父在外头多玩几天,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二人走后,天道院山脚下果然飞出数道灵光,紧追着他们而去,半日后,才随他们到了数百里外的一座繁华古城。鹿灵羽平日就爱跑爱跳爱到处凑热闹,这座古城也有很多修士,集市上自然也有许多有趣的物件,他拉着钟离净衣袖,紧跟在身后,进城一路上左转转又转转,看上去就是个难得出门逛花了眼的富贵小少爷。
钟离净又戴上了面具,不至于一路引起太多人在意。
师徒二人穿过古城车水马龙的热闹集市,寻了城北一处客栈歇脚,看去似乎就是路过这里游玩的一对散修兄弟,待进了楼上房间,鹿灵羽关上门后还趴在门缝盯了许久。
钟离净布下结界,摘下面具坐下来,鹿灵羽便跑回来给他倒茶,“居然跟到这里来了,师父,我们就让他们一直这么跟在后面吗?”
“他们的目的是我。”
钟离净抬手掐诀,在虚画符,一笔而成,抬手一挥,那符便已自燃,鹿灵羽看得很好奇。
“师父动手了?”
钟离净道:“没有。”
钟离净说着看他一眼,那眼神还是如往日一般看去冷冷淡淡的,鹿灵羽却莫名有些不安。
“那,师父在干什么?”
钟离净坦然道:“给你大哥传信,让羽族来接人。盟主令一下,就算白乘风没有将我与妖王的关系公布出去,也会有人查到我身上,我已经被人盯上,你不便再与我同路。”
明明说好的事怎么能变卦!
鹿灵羽快气哭了,“师父明明说过要送我回羽族的!”
钟离净有些无奈,“事急从权,你大哥定也不放心你独自一人在外,先回去好好修炼吧。”
鹿灵羽哪里肯死心,想了想,急道:“师父!刚刚入城时我收到一个消息,据说白盟主跟极乐宫妖王在修罗城大战一夜,今日一早,就有人看到白盟主往天澜城方向去了!”
钟离净眸光一顿,眉头紧蹙,“修罗城?那妖王呢?”
羽族消息灵通,到处都是眼线,钟离净并不怀疑,自己不留意时鹿灵羽便与同族交换了信息,毕竟他们羽族的话,他确实听不懂。
但白乘风回了天澜城,难道谢魇已被斩于剑下?
钟离净攥紧五指,轻抚小腹。
这两日两颗蛋还算老实,一点没闹腾,若是谢魇真的出了什么事,两颗蛋今后又该如何……
鹿灵羽见他果然在意妖王,闷哼一声,才不甘不愿地说:“不知道,传信的小鸟也没打听清楚,只知道白盟主和极乐宫妖王在修罗城外打了一宿,天亮后白盟主便走了,也不知道谁输谁赢,极乐宫妖王应该没死,有人看到过他,但不知道去哪儿了。”
钟离净暗松口气,“知道了。”
鹿灵羽其实想不通,“极乐宫妖王才继任妖王百年,听说还是老妖王最弱的弟子,他修为应该是不如白盟主的,白盟主怎么会没赢?”
他倒也不是盼着谢魇输,就是觉得白乘风不会输。
鹿灵羽又偷偷看了一眼自家师父,心想但要是谢魇死了吧,师父会不会为了这人难过?
钟离净倒没什么疑虑,白乘风早年落下重伤,即便大乘后期的修为还能撑个几百年,也还能打,但打不了太久,至于谢魇,虽说只有大乘初期,可他有螣蛇遗骨和妖血,实力几乎是可以与大乘后期持平的。
道盟那些老前辈没去帮白乘风,谢魇就不会有事。
钟离净定了定心,端起茶杯,提醒鹿灵羽,“好了,羽族遍地是眼线,很快就会派人来接你,你也坐下歇会儿,等他们上门吧。”
鹿灵羽又愣了,满脸委屈,“我告诉师父这个消息,师父不是应该不给我大哥传信吗?”
钟离净缓缓搁下茶杯,抬眼看他,“信传出去了。我也没说过,你告诉我消息就留下你。”
他看着鹿灵羽的眼神,似乎在苦恼自己的徒弟为什么会这么笨,明明他看着传的信啊。
鹿灵羽:“……师父,你变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一时着急,想让师父放弃让他大哥接他回去,才告诉师父这个他故意拖着不想说的消息,没想到师父高兴完了就不管他了!就算传了信也可以反悔的啊,师父你快看看我的眼睛啊!
他眼里都快冒出泪水了,小时候师父可宠着他了,现在师父怎么变成这样了?都怪妖王!
这极乐宫妖王真是个祸害!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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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