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瞬间,王昊周身已经被黑红阴冷的魔气吞噬,魔气捏碎他的元神,化为一股血雾,缓缓飘向血衣男人面前,血衣男人微眯起眼吞食血雾,苍白脸上露出餍足的笑容。
“不愧是存放在气运之身中蕴养二十年的元神,于被困多年的吾而言可谓是大补之物。”
王昊元神湮灭,肉|身亦断绝生机,双目紧阖,在血衣男人手中无力耷拉,这一幕,饶是钟离净和谢魇见识不少也感到深深的震撼,谢魇从几尊魔气傀儡手下逃出,落到山壁一处岩石上喘口气,此刻也睁大竖瞳看着血衣男人,不自觉喃喃出声。
“气运之子就这么……死了?”
果然,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
不久前在钟离净和谢魇面前还说着自己本该是天命之子的王昊,如今已成了魔神的补品。
什么气运之子,什么神子,由始至终都是一场骗局。
他只是魔神口中,为自己准备的新身暂时的主人……
等等,新身!
谢魇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钟离净,“阿离……”
话还未说完,魔气傀儡的拳头先近前,谢魇只好先逃遁,妖剑飞向身后魔气傀儡同时,他急忙回头提醒钟离净道:“阿离小心!他怕是要借王昊这具气运之身逃出封印阵!”
果不其然,血衣男人吞噬了王昊的元神后,眉心便浮现出一个诡谲的金红血印,透出阵阵煞气,他听见谢魇的话只勾唇一笑,全然不顾身上越收越紧的铁锁传来的镇压之力,手掌扣紧王昊发顶,血眸闪烁间,王昊眉心也渐渐浮现出同样的金红血印。
谢魇到底是极乐宫妖王,即便修为还不如他那死鬼师父巅峰之时,也能一眼认来,这是他曾在妖族古籍见过的一种偷天换日的秘法——
“他要夺舍气运之身!”
正如他所言,血衣男人与王昊这具气运之身眉心的血印异常猩红,在滚滚魔气中触目惊心。忽而,血衣男人眉心涌出一股血红的魔气,钻向王昊身上,这具已然死去的气运之身慢慢焕发生机,而血衣男人周身魔气溢散,眼眸微眯,似有几分痛苦。
血衣男人并没有停下来,浓郁的魔气笼罩住他与王昊,有血阵隐隐浮现,天穹上照世镜灌注而下的雷霆之力仍源源不断送往困住血衣男人的铁锁,依稀察觉到封印阵有异,镇压之力与魔气产生冲突,一股股强悍的威压化为狂风巨浪往四周溢散开来。
突然间,几尊追逐谢魇的魔气傀儡皆化为碎石破碎,氤氲在山体中三千年不散的黑红魔气纷纷飘向封印阵中心,向血衣男人聚拢。
谢魇险些被威压震退,他手持妖剑在虚空中站稳,奈何山体内碎石风沙被飓风卷起四处肆虐,谢魇以妖力护身,抬起手臂挡在眼前。眼见血衣男人的身体也在飞快化为魔气消散,汇入了王昊那具气运之身上,铁锁竟反应不及,他忙御剑飞向钟离净。
“不好!魔神这是要舍弃肉身逃出封印阵,再用神魂夺舍气运之身逃遁!封印阵的目标只有魔神而非王昊,只怕我们真的拦不住!魔神太过狠绝,此刻他已开始自爆,不消片刻整个古仙京或许都会沦为废墟,阿离,我们不能再待下去了,快离开这里!”
“哈哈哈哈!”
血衣男人一条手臂逐渐消散,周身魔气都在飞速汇聚到气运之身上,眉心血印鲜红似血,衬得他苍白面容上的笑容颇有几分狰狞。
“不错,只要能逃出古仙京,舍弃此身又有何惧?何况还有气运之身在,谁也拦不住吾。倒是你们,海皇宫小殿下,你和这个妖族还有山外那些同伴,定会沦为吾自爆之后的一缕灰尘,即便此刻收手,你们也无法逃出古仙京,你们,必死无疑!”
“而吾……”血衣男人原本儒雅俊秀的面容上,笑容逐渐变得癫狂,似乎含着三千年的浓烈怨恨,“待吾离开古仙京,当年将吾镇压的道盟众人,都将成为吾刀下亡魂!吾不仅要铲除道盟,也不会放过小殿下救过的云国、海国,吾会将他们挫骨扬灰!”
听到魔神这话,谢魇啧了一声,暗暗瞪了魔神一眼。
非要惹恼他家小坏蛋,这混账是嫌活太长了是吧?
魔神这么明晃晃拿海国威胁钟离净,尽管今日钟离净杀不了魔神,他日也必将诛杀魔神!
以钟离净的性子,他与魔神之间注定会不死不休。
如此一来,他不会走的。
有些时候,谢魇对钟离净的了解不可谓不深,正如眼下,听闻魔神的威胁,钟离净冷艳面容冷下来,双拳捏紧,显然起了杀心。
谢魇有些头疼,耐心地哄道:“阿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今日先离开再说!你想想外面的石先生和林酌月,还有鹿灵羽,他们都还在古仙京,我们必须尽快通知他们,在古仙京崩塌前逃出去!”
钟离净顿了下,松开拳头,眼底仍有几分不甘。
他抬手正欲收回阵盘,底下又传来血衣男人的笑声,他的上半身身影溃散,仍笑得猖狂。
“逃吧,趁此刻你们大可逃走,待吾出去,很快就会寻得你们的踪迹。小殿下,这三千年来,吾的神识逃出古仙京,也见识过无数人,唯独你,让吾毁去一尊金身,接连受阻。吾不会马上杀你,但你所在意的人,吾定会抓回来,在你面前一一斩杀!”
血衣男人看向阵法之外的谢魇,眸中闪过一丝深意。
“尤其是你身边这个妖族,吾定会撕下他的面具,看穿他的真容。吾不缺法器,但这数百年便修成大乘期的蛇妖,想必抽出蛇骨,也能祭炼成上品法器,应当也还算趁手吧?”
谢魇暗骂一声,不为自己被魔神盯上,而是他刚劝动了钟离净,这家伙废话还这么多?
魔神是故意激怒钟离净!
不过拿他威胁钟离净,未必能有什么用。谢魇没有多想,眼看血衣男人即将自爆,他只一心催促钟离净,“阿离,我们要没时间了!”
钟离净这回依旧没有给他回应,却是捏紧五指,微微垂首,薄唇抿紧,脊背似乎在颤抖。
谢魇愣了下,“阿离?”
钟离净周身浮现冰冷如霜的潮汐之力,抬眸时左眼眼底隐隐有一抹血红,恍惚间,谢魇以为是执念又出来了,但钟离净还是清醒的,只是冰蓝眼眸中的怒火几乎喷涌而出。
“逃不掉的。”
谢魇愣愣道:“什么?”
他还在震撼钟离净为何动怒,时不时因为魔神拿自己威胁他,又觉得自己没那么重要……
应该不会吧?
钟离净嗓音低沉,双眸冷冷俯视元神已与气运之身融合一半,即将舍身自爆的血衣男人。
“在找到小羽他们之前,魔神或许早已毁去古仙京,他不过是看我们在徒劳中绝望的死去。”
血衣男人笑叹道:“知我者,小殿下也。若你能早生三千年,想来吾定会有意与你结交。”
“可吾要离开古仙京,你却妄想阻吾大计?”他血眸变为一片倨傲幽冷,“吾虽被封印三千年,确也不是你们这些人族小辈能杀得了的,吾的对手,是远比你们这些大乘期还要强大的剑仙,你们,还不够格。”
“剑仙?”钟离净嗤笑,“如今是谁被封印此地,是谁要舍身自爆夺舍逃逸?三千年过去也未曾磨灭你的自负吗?我们如今是被迫陷入两难之境,但你妄想借夺舍逃出封印阵也未免太天真,你高兴得太早了。”
他冷冷俯视魔神,左眼血光含怒,“在我面前想用自爆这一招对付我的,你不是第一个,我能阻止云国的净尘,今日,也能阻止你!”
谢魇顿时回神,又惊又疑,他家小坏蛋有法子了?
“哦?”
血衣男人也没了笑容,“你还有什么招,都使出来吧,吾会告诉你,神,是不可逾越的。”
“你本为魔,却妄自称神?”
钟离净攥紧五指,“如今你还未完成夺舍,不会马上自爆,而我大可趁机斩杀你!你我便赌一把,是在我斩你之前夺舍自爆成功,还是在你夺舍自爆成功前被我斩杀,若你仍自称为神,那我今日,便弑神!”
“狂妄!”
血衣男人一声厉喝,重重威压化为滔天骇浪而来。
谢魇也是呼吸一滞,定定看着钟离净近乎单薄清瘦的背影,他喉结微微滚动,竖瞳收紧,充斥着迷茫与震惊,他从不知道,自己在秘境中教过的小徒弟竟会如此狂妄……
但阿离确实很耀眼。
血衣男人夺舍秘法还未完成,确实不会自爆,听他这么说,神色微变,很快又大笑起来。
“你敢与吾赌,你身边这小妖呢?还有你还在山外阻拦吾手下的同伴,你可知他们会如何抉择?小殿下,你还太年轻,意气用事,须知你不过是飞蛾扑火,累及他人。”
未等钟离净开口,率先回应他的是被剑气击落的一个黑影,轰然撞上山壁,又跌落遍地血痕中,砸出一个大坑,打断几人对话,紧跟着,是两道落到钟离净身后的剑气。
“我们会怎么选,就不劳魔神费心了,我天道院坚守镇守魔神职责,三千年至今未变,若叫你逃出去了,我天道院才是大祸临头!”
玉剑上载着的是发冠略显凌乱的石蕴与衣袍染血的林酌月,二人俱伤势不轻,但却未曾遮掩他们或肃穆冷峻或风流意气的气质。林酌月说完瞥了眼底下的魔神,挑眉道:“原来魔神长这样,跟你儿子还挺像。还有,别老是一上来就让人选什么什么的,你不腻吗?小爷我最烦这一套了!”
魔神儿子,自是王昊。
可天底下哪有说老子像儿子的,这明晃晃就是挑衅!
灰尘散去,众人才看清楚,被从洞口砸到坑底的人是大巫祭,他身上遍布剑痕,躺在坑里起不来,浑身痉挛,张口先吐了口血。
“圣,圣主……”
血衣男人看他一眼,眉头紧锁起来,抬眼看向上空刚来的二人,目光定格在石蕴身上。
他身上满是凛冽刚正的剑气,几乎已至大乘初期。
血衣男人凝视着他脚下玉剑,周身魔气愈发森冷。
“玉霄剑。”
“不错。”
石蕴冷声道:“此乃我天道院开山祖师曾用过的灵剑,如今传到我手中,合该除魔卫道!”
谢魇眼睛亮了几分,看石蕴的眼神与先前都不同了,“实战中突破大乘期,还拿下了大巫祭,石先生修道之天赋实在是令人叹服!”
有他们加入,钟离净要斩神似乎也没那么难了?
林酌月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模样,抬起下巴,“还行啦,只是比我早一步突破罢了。不过宋岩逃了,两位羽族道友已经去追了,你们方才说的话,我和老石也全都听到了。”
他转眼看向魔神,神色认真而果决,“魔神出世,必将生灵涂炭,如今又已自爆威胁我等,实在可恶!镇守魔神乃我天道院的职责,老白,你们不退,我们也是要斩神的!”
一时间,谢魇不知该喜还是该悲,想到几人身上负伤还要斩神的风险,他觉得更头疼了!
钟离净抬手一挥,引雷的真剑便回到林酌月手中,而他凝血入阵,一笔成符,玉白五指在大阵中抽出一柄金色长剑,剑指血衣男人。
“不管你是神还是魔,不管你是魔神之身还是气运之身,镇压之力不会认错人,三千年前古仙京为封印魔神而献祭的诸位前辈也不会认错人!而今日,我将为诸天英灵引路!”
海神之力化作潮汐汇向金剑,钟离净挥剑指天,一束金光没入云端,直抵照世镜,三十六枚玉符加持阵眼的红莲阵亦是金光大盛,天地间阴风平歇,压顶乌云骤然散去!
天穹之上,照世镜真身浮现眼前,金光灼灼,镶嵌在苍穹封印大阵之上,光照之下,煞气被一扫而清,而无声之中却有许多无形的残魂赶来,凛然之气齐齐汇往照世镜。
忽而,照世镜降下一道金光,真正回应了钟离净。
与此同时,镇守山底的金色光柱闪耀起灿然金光,浩浩荡荡的镇压之力挟万钧雷霆而来!
谢魇惊愕不已,“以精血为引,改写封印阵规则?”
此法极伤身,他不要命了!
钟离净单手掐诀,凌空画符,抬手打入金色光柱。
“缚!”
刻满符文的铁锁与封印阵金光大作,朝着已然融入魔神半数元神之力的气运之身而去,血衣男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极难看,眸中血光一现,滚滚魔气便化为结界护在他身前。
镇压之力太过于强大,金光交错,结界外似乎出现了当年联手镇压魔神的道盟修士的身影,有诸多英灵残魂坐镇,雷霆也愈发冷厉!
恍惚之间,血衣男人回忆起当年被这些道盟修士联手封印时的挫折屈辱,眸中也涌现杀意。
“凭你,也想与吾斗!”
“还有我们!”
林酌月断然出声,回头看向钟离净,见他点了头,林酌月与石蕴相视一眼,一同出剑。
玉霄剑与雷霆真剑祭出剑意助阵,魔气凝成的血色结界忽而一震,钟离净苍白面色凝重,眉心缓缓燃起一簇金红神纹,他抬手举剑,汇聚了镇压之力的金剑如有神助,化出金光煜煜的剑影,斩向血衣男人!
血衣男人见情况不妙,手掌扣紧王昊发顶,加速将自身元神之力转移到气运之身,以期尽快完成秘法之余,又凝煞气呈魔剑,自结界飞出,满载滔天魔气,迎向金光剑意。
金光虚影撞上魔剑,山体轰然一震,滚落许多碎石,山壁间浮现出许许多多的金色符文,像是在昭显着这座山即将无法承受威压。
可这一剑,却僵持在半空。
钟离净咬紧牙关,也无法使载着镇压之力的金剑再往下一寸,林酌月和石蕴更是吃力。
魔气与镇压之力相撞产生的激流化为飓风,厚重威压几乎将山体压垮,但是明显还不够。
钟离净冰蓝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眉心神纹烧的更烈,正欲掐诀,后肩便覆上一只手,在腥冷空气中也变得温暖起来,他顿了顿,还没回头就听见谢魇满是无奈的叹息。
“还想燃烧精血?不怕魔神没死赔上自己性命?我来!”
谢魇刚说完,钟离净便感觉到肩上流淌过一丝凉意,与空气中腥冷的阴风不一样,谢魇的妖力是沁凉的,如他本体那样,永远也不会变得炽热,浑厚的妖力通过他的手,正源源不断地汇向钟离净手中的剑。
钟离净有些怔愣地眨了眨眼,察觉到谢魇的用意,他眉心一紧,以灵力引导妖力,调动识海海神之力,融三力合一,灌注于剑身。
谢魇虽为妖,却非魔。
他的妖力加持,赫然令金剑更加锋利,露出一道暗紫色的锋芒,也令金光剑影压倒魔剑。
合四人之力以及镇压之力,金光剑影终于破开僵局,以压倒性的姿态将血色魔剑往下压去。
血衣男人运起魔气,试图咬牙扛住这一剑,却发现这一剑竟过分沉重,他的手开始颤抖。
“不……吾乃神!区区人族,怎么可能打败吾!”
钟离净眸中血光隐现,嗓音请冷,“对高傲的神来说,我等人族俱是蝼蚁,哪怕已至大乘境界。但蚍蜉虽小,亦可撼树,弑神又何难!”
剑影一寸寸碾碎魔剑,血色结界也随之轰塌——
镇压之力挟万钧雷霆将至,血衣男人血瞳紧缩,矜傲自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惶恐之色。
血瞳中倒映着一袭清冷紫衣眉心上灼灼燃烧的神纹,满天潮汐为之澎湃,有那么一瞬间,血衣男人以为自己见到了千年前的海神。
钟离净,果然是千百年来,与海神最相似的海国人。
但只是一刹那。
血衣男人便露出狰狞笑容,抬掌凝魔气化为一只巨大的血色大手,抓住了金剑的剑锋。
雷霆沿着血色大手往下蔓延,燃起一簇簇炽烈雷火。
血衣男人没有畏惧,笑容颇为诡谲,“是啊,三千年前,正是人族将吾封印此地,吾确实还是小瞧你们几人了,但……吾准备了三千年,今日,吾自是要逃出古仙京的!来,让吾看看你的剑,还能撑多久!”
话是这么说,可他因自己的秘法未成反受其害,根本无法全心应付几人,那只血手也已在雷霆与剑意的侵蚀下露出了金光缝隙。
在完全夺舍气运之身前,他根本来不及自爆本体!
林酌月心一横,用尽了最后一缕灵力,俨然是要拼上性命,“少废话!你今天休想逃出来!”
血衣男人不怒反笑,那已然消散到几乎半透明的身影轻轻颤抖起来,看去颇有几分癫狂。
苍穹雷鸣不止,照世镜亦明如白昼,魔神已落入颓势,就在这时,虚空被撕扯出一处时空裂缝,一道五行之力骤然闯入古仙京这片天地,触怒封印阵规则,降下雷霆冷芒!
这五行之力却飞快地躲过了雷霆天罚,自晦暗天际擦过一道长长的尾巴,直直飞向镇守魔神的山巅,撞上了那凛然清正的金剑——
突如其来的五行之力叫众人猝不及防,金剑倏然绽开裂痕,一寸一寸破碎,融入潮汐之中。
谢魇、石蕴、林酌月三人同时被这股强力震伤,倒飞出去,而以精血凝成金剑人钟离净更是因为反噬重伤,识海、丹田重创,当场吐出一大口血水,清瘦身影跌落深渊。
彼时,他才看清楚那股五行之力为首的是一道剑气,一道凛然纯正的剑气,似春风一般。
这其实是合五人之力汇聚而成的力量,每一道力量都强得可怕,至少,也该是大乘期。
是谁?!
钟离净冰蓝眼眸有过一瞬灰白,眼睁睁看着那五行之力撞碎金剑后没入山底的封印阵……
天地有过一瞬死寂——
五行之力与封印阵一同消散,照世镜随之黯然失色。
在一片混乱中,压抑到极致的爆破还未曾溢散出来之前,那血衣男人身影消散,桎梏在他身上的铁锁坠落在地,黯然无光,而有一点血光飞快没入了王昊那具气运之身。
气运之身瞬间吸收了天地间所有魔气煞气,而气运之身睁开双眼的同时,他眉心因秘法而生成的血印消散,血光潜入漆黑的眼眸。
气运之子复生了,但他已然不是王昊,而是魔神!
魔神面上浮现出近乎狰狞的畅快笑意,并未停留片刻,抬手抓起大巫祭,便飞向洞口上。
他要逃走了!
然而几人已无力去追他了。
魔气化为一道猩红血光,笔直地往上飞去,与坠落的钟离净擦肩而过之际,王昊这具叫几人都熟悉的气运之身眼底闪过一丝血光,朝着钟离净的冰蓝眼眸露出阴鸷笑容。
反噬剧痛遍布全身,让钟离净再无余力抓住魔神,只能看清他无声笑着朝自己说了一句话——
小殿下,我们会再见的。
也只是短短一瞬间,血光擦着钟离净身侧飞出洞口,山体后知后觉轰然倒塌,一道紫光自山中密密麻麻的落石而过,接住了快被碎石淹没的钟离净,带着他飞向上空出口。
轰隆隆。
嘈杂声连绵不绝,扬起漫天尘嚣,飞出山洞之际,山洞彻底崩塌,浓浓烟尘呛入鼻腔,让谢魇有些难受地皱了皱鼻子,余光瞥见一道剑光在他们身后逃出废墟,观剑气应当是石蕴带着林酌月,谢魇又看了眼身后浓烟,才带钟离净飞到远处的山坡上。
二人刚才落地,没等谢魇放钟离净下来,钟离净便又吐了一口血,谢魇忙扣紧他的手腕渡入妖力疗伤,又给他喂了两枚上品灵丹。
服下丹药后,钟离净惨白的脸色才好了一些,昏聩的意识也清醒了过来,按住谢魇的手,轻喘口气,嗓音沙哑道:“放我下来。”
谢魇面色不大好,钟离净内伤太重,眼下就连他腹中两颗蛋也极为不安,需要妖力安抚。
但钟离净即便重伤无力,仍拨开他的手,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站在山坡之上远眺那座原本封印魔神的山,那里已成了一处废墟。
谢魇到底担心他,快走两步紧跟在后面搀扶住他。
一道剑光来到身后不远,正是石蕴和林酌月,两人也是伤得不轻,一落地林酌月直接就躺下来了,石蕴这位天道院首席先生也是一身狼狈,扔给林酌月一枚丹药,便用灵力封住他几处灵脉,给他止血疗伤。
待林酌月喘过气,摆手攀着石蕴肩头爬起来时,钟离净仍站在山坡上,静静地看着远处浓烟滚滚之处,破碎的袍角让他清瘦的背影多了几分摇摇欲坠的虚弱感,鸦青长发早已在斗法时散开,随山风飘荡。
在钟离净脸上,谢魇似乎看到了几分迷惘,几分失望,甚至还有几分脆弱。他从未见过钟离净这个样子,握紧钟离净手腕,轻声安慰,“别看了,魔神应是趁机逃走了。”
林酌月咬咬牙,痛得倒抽口气,“到底是谁出手救走魔神?玄幽古教还有如此强大之人?”
石蕴没出声,冷肃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心情不佳,也不知他想到什么,默然看向钟离净。
钟离净倒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抬头看向晦暗天幕,忽而弯唇笑起来,眼底却一片冰冷。
“这就是……天命吗?”
谢魇看他反应明显不对,伸手扶住将要跌倒的他,心下困惑,“阿离,你知道是谁动的手?”
钟离净愣了下,缓缓摇头,只是笑意未退,更多了几分嘲讽,细看又依稀像是在自嘲。
“阿离?”
谢魇实在看不透钟离净什么意思,只担忧他伤得不轻,“罢了,我们先去疗伤,好不好?”
钟离净摇摇头,反握住谢魇的手,玉白的手背不知何时擦出几道血痕,看去颇为可怜。
他抬眼看向谢魇,冰蓝眼眸中仿佛蕴着深海,却无往日的矜贵冷厉,连嗓音也很是无措。
“谢魇,我们……败了。”
谢魇看他站都站不稳,赶紧扶住他肩头,嗓音愈发温柔,“我知道,别着急,魔神只是逃出了古仙京,我们以后还有机会报仇。”
“不是的……”
钟离净眼眶微微泛红,体力不支与重伤让他感觉到意识渐渐昏聩,他仍坚持站着,眼神迷茫地看着远处的硝烟,紧紧扣住谢魇手腕。
“魔神逃了。”
谢魇只知道他此刻很不高兴,不过眼下如此混乱好像也不是问话的时候,便继续哄着他。
“没事,还有下次。”
谢魇正想把人抱进怀里,忽而察觉到身后的灵力波动,神色一顿,连忙挥出一道柔风一般的妖力将钟离净推开。放出妖剑之时,果真有一道剑气袭来,那看似无害如春风的剑意,而当正面碰上,却让谢魇感觉到了杀意,连带着妖剑也被震退出半丈。
并非谢魇不敌,而是他刚才消耗了太多妖力,而这道剑意也确实很强,谢魇初次碰上这种剑意,这是杀人的剑,是杀人的春风。
这是……
谢魇神色一震,警觉抬头。
一袭白衣御剑而来,缥缈如谪仙,正居高临下俯视着他,面容和煦,黑眸却异常冰冷。
尤其是见到谢魇之时。
谢魇从未见过此人,但他能一眼就认出此人,只因此人的剑意,天底下大抵无一人相似。
“九曜宫,白盟主。”
白乘风漠然的视线越过谢魇,落到钟离净身上,见到钟离净满身伤痕,他眉心倏然一紧。
“净儿,到为父身边来。”
谢魇心神巨震,缓缓回过头,他的目光落到钟离净身上时,琥珀竖瞳里充斥着不可思议。
白乘风,自称是阿离的父亲?
那阿离又是什么人!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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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