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只在一瞬间,阿离眼底又闪烁起一缕血光,虽黯淡了几分,神情也从迷离变作清醒。
谢魇一直用神识观察阿离,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变化,见状,谢魇笑叹一声,也没有太过失望。阿离不开口,他便接着说下去,“看来我猜中了一半,既然你不说话,那,我就再猜一猜。还是接着先前的问题,关于镜灵,关于,魔域至宝玄元珠?”
阿离拧眉不语。
谢魇道:“上回我们提到过魔域的无度海,那枚玄元珠,是无度海的血色岛屿出现后你我二人上岛所得。从镜灵对我的态度看,他绝对见过谢栩。我想,他曾经应该也在无度海待过,也许就是那座诡谲莫测的血色岛屿。且不提上岛后你的异常,镜灵是海神的造化镜镜灵,即便千年前海神陨落,镜灵又为何会出现在仙人山遗迹的秘境中那一方魔域小世界中呢?”
“造化镜的能力,阿离与我都很清楚,它不仅暗藏时空秘法,还蕴含了无上法阵法则。”
谢魇推测道:“再说回先前我们在佛塔上时,也不知镜灵做了什么,让阿离识海封闭、元神沉睡,却勾出了自称是阿离心魔的你,这让我想起当年我们在无度海上那座血色岛屿时,阿离也曾经出现过异常。”
“那里毕竟是魔域,也不知镜灵自海神陨落后究竟在魔域里待了多久,血色岛屿出现时,我与阿离都能感觉到岛上厚重的煞气。”谢魇看向阿离,“我不免怀疑,当时镜灵是否已被煞气侵染,蛊惑了阿离?”
他又问:“造化镜乃是先天神器,哪怕已然破碎,只是一枚碎片也不容小觑,可毕竟是魔域,或许镜灵确实被煞气侵蚀了,也未曾真心信服阿离。我看阿离与他的相处,他们的关系似乎更像是交易,那会否是镜灵当年做了什么事惹阿离不快呢?”
阿离看他根本拿不出证据,全是猜测,冷哼道:“除了镜灵,就不能是我为了夺宝要杀你吗?当初你我是一同找到玄元珠的,玄元珠还未落到你手上,我不想与人分享,便先对你动手,只为独吞玄元珠罢了。”
谢魇笑道:“这些虽然都是我的猜想,但以我对阿离的了解,阿离若真想要玄元珠,不会在背后对我下手,而是正面与我争夺。”
阿离嗤笑道:“你对本我未必有太多了解,你连他的身份都不知,又岂知他会否表里不一?”
谢魇挑眉,“他的身份,我原想等他亲口说出来,才没有特意去查。但你就不同了,阿离元神沉睡,封闭识海,应该是镜灵所为,但镜灵让你掌管躯体,这想必不会是阿离所愿。我想,阿离或许不知道你的存在,或者说,他是不知道你还存在。”
阿离面色冰冷,“什么意思?”
谢魇勾唇,“阿离向来要面子,你虽是他的执念,却比他鲁莽冲动许多……”他顿了下,摇头笑叹,“我忽然想明白你的存在了。”
阿离眼神狐疑,“我倒要听听你还想怎么往下编。”
谢魇好脾气地笑应:“那我就从头开始编。阿离曾经与我说过,二十多年前,他离开海国,返回碧霄宗赤水峰途中被一神秘黑衣人偷袭重伤,不得已元神出窍捏碎仙人山秘境灵钥,提前进入魔域,这一点,我是信他的。那如他所言,他重伤后以元神提前进入秘境,想来便是他失去记忆的原因。而后来遇见我,与我数十年相处,我猜应该是因为我答应过他,会帮他找回他的身份和记忆。那时,我们都不知他其实不是魔域的人,直到……”
“无度海百年一逢的血色岛屿出现,为了得到魔域至宝,我带阿离进入这处九大魔宗的禁地寻求机缘。”谢魇回忆道:“我曾算到那机缘于我有益,才会千方百计拿到秘境灵钥,又在魔域中谋划数十年,等的便是上岛那日。当时一同上岛的不止是我与阿离,但能进入岛屿中心的人不多,我与阿离便是,我们一路也未曾分开……”
“不。”
谢魇摇头,“在找到玄元珠前,我们分开过一阵。那片镜湖藏了一座幻阵,我与阿离被迫分开,待我找到阿离时,阿离已变得有些奇怪,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是碰上了难缠的魔物。我以为他是心有余悸,后来看他总是心不在焉的,也没有多问。”
阿离不着痕迹拧紧眉头。
“然后呢?”
谢魇道:“阿离精通法阵,有他在身侧,我们很快找到玄元珠所在的洞府,如今回想起来,我才发觉古怪。像玄元珠这等神级至宝,大多会有妖兽或是法阵守护,可当时那洞府里竟然没有半点阻碍,就好像这魔域至宝早就等候在那里,任人摆布。”
“这确实有些古怪,当时我竟未曾发现。”谢魇笑叹道:“此刻想来,玄元珠不是没有妖兽守护,而是那人已经混入我们中间,而我没有发觉,是因为那个人就是造化镜的镜灵,他那时应当已经控制了阿离。”
谢魇看向阿离,眼里闪过了然,“又或者是如这次一样,镜灵将阿离的另一面勾出来,蛊惑他与我夺宝。阿离虽然确实背后伤了我,夺走玄元珠,却没有杀我,反而将我带回魔宗布下法阵关起来。那时人人都说他要篡位弑师,他却留给我疗伤的机会和灵药,可见他并不想要我的性命。”
阿离眸光微微闪烁,冷笑一声,“说完了没有?”
“还没完。”
谢魇笑道:“那时我怒火上头并未多想,找到机会夺走了阿离藏在丹田的玄元珠,趁着秘境再一次开启离开了魔域,后面的事我大概也能猜到。我走时给阿离留了一点礼物,帮他找来了九大魔宗的‘老朋友’,我想他丹田受创,一时应当难以应付九大魔宗这些人,能拖住他许久。但当我回到现世时竟在碧霄宗见到了阿离,他应当只是迟我数月离开秘境,可秘境对域外的通道百年开启一次,我便是在里面待了百年才等到时机出来,外界已过去二十年,我走那时,通道也已经关了。”
阿离道:“所以?”
谢魇笃定道:“所以,阿离定是在魔域中的下一个百年回来的。这就是你先前说过因我受了百年之苦的缘故吧?而有一个人,就有这个能力可以做到,在秘境中的一百年后,让阿离回到现世时与我回来时只相隔了数月,那便是造化镜的镜灵。”
这无疑证明,镜灵早在那个时候已经锁定了钟离净,而且镜灵就是当年守护玄元珠的人。
阿离评价道:“很会编。”
谢魇欣然颔首,“阿离过奖。我想,你或许是因为当年我与阿离寻找玄元珠时因镜灵而生,后来一定已然被阿离抹杀,亦或如你所言,剥离体外,让你有了独立的意识。而以阿离的骄傲,待自己恢复记忆后,定不会容忍自己曾有过那样的过去……”
他微微一顿,看着阿离,眼里涌上几分笑意,“那样软弱,被我夺走玄元珠后求我别走的过去……想来阿离对我这个曾经的便宜师父也有几分真心,若是被镜灵蛊惑,我不怪你,可阿离定不能容忍。他便将你这一抹执念当做心魔,一心将你除去。”
阿离眸光一沉,似有杀意。
谢魇笑意更深,“或许他认为已然将你抹杀,可执念若是就这样消失,那就不叫执念了。”
阿离眸中血光闪烁,缄默下来。
谢魇明白这是默认,心底暗松口气,背着人慢悠悠往天道院遗址的方向走去,再开口时语气不自觉轻松许多,“魔域煞气重,阿离又是容易走火入魔的体质,再有镜灵从旁蛊惑,会被挑唆背叛我、与我争夺宝物也在情理之中。为师原谅你了,阿离。”
阿离不由一愣,盯着谢魇显然用了术法的平平无奇的侧脸,眼底杀意慢慢平静下来,“不错,他确实认为我是心魔,不止一次抹杀我,你是猜对了这点,可你还是不懂。”
谢魇虚心请教,“若这一点猜中了,那我的推测该是八|九不离十啊,我是哪里还不懂?”
阿离眸中暗讽,漠然摇头。
“我只是一抹执念,唯有本我放下心结,我才会消弭。你该问本我,因何,生我这执念。”
谢魇依稀察觉到这抹执念像是有些不高兴了,但不是之前那样要喊打喊杀,他平静了许多,语调听着……怎么好像还有几分失望?
“那,阿离何时会醒?”
谢魇想不通这执念的想法,转而打听钟离净的状况,“你可知道镜灵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阿离垂眸道:“该醒时自然会醒。至于镜灵,他要做什么,恐怕是与他那前主人有关。”
谢魇脚步猛地一顿。
“你是说……海神?”
阿离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看着面色有些疲惫。
谢魇思索了下,莞尔一笑,“无碍,等出去之后,我找天道院的老院长唤醒阿离就是。届时,我再同他好好聊聊,我当年究竟错过了多少。若是这一路上能碰见镜灵也好,我想办法把他抓起来给阿离出气。”
还有钟离净身上那螣蛇图腾的事,也该好好谈谈的,这已不是头回与螣蛇遗骨共鸣了。
上回在海国突然出现的螣蛇虚影怕也是为他而来。
也不知阿离跟螣蛇究竟有什么关系,螣蛇图腾竟能在他身上发挥出如此强的威力,开辟出那片恐怖的领域,却能被谢魇影响控制?
执念虽不是心魔,有时候却会比心魔更难解决,阿离不久前耗尽灵力,此刻或许又被谢魇点破真身有所影响,一路去天道院遗迹都没再说话,神色恹恹地靠在谢魇肩上。
谢魇回到天道院遗迹时,远远就见到刚从里面出来的林酌月和石蕴,二人身后已无邪物。
远远见到谢魇,林酌月便御剑过来,一下子冲到他们二人面前,收起剑气落地,“我就知道谢兄会回来!那些邪物哪里拦得住你?”
谢魇打量一眼他与他身后从容走来的石蕴,二人没怎么受伤,还是先前在佛塔见到时那样。
“林先生只碰到邪物?”
林酌月点头,“啊,刚才跟着我们的邪物可多了,我们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把它们都杀了。”
石蕴缓步上前,与谢魇拱手见礼,“我想,谢兄应当是问我们,除了邪物之外还有没有碰上其他人。看起来,谢兄那边并不顺利。”
还是跟聪明人说话爽快,谢魇笑道:“不错,碰到了白千仞和鬼窟的一些人,没想到白千仞居然是鬼窟少主,幸亏阿离及时出手。”
他毫不犹豫卖了白千仞,石蕴和林酌月却是大为震撼,尤其是根本憋不住话的林酌月。
“什么?白千仞是鬼窟少主!”
不过看到靠在谢魇背上闭目小憩的阿离时,林酌月立马压低了声音,“老白这是受伤了吗?”
谢魇见他周身灵力流转,知道他还在凝神调息,也放轻了嗓音,“无事,只是耗尽灵力。”
林酌月与石蕴相视一眼,俱是松了口气,这才小声问谢魇:“那谢兄,白千仞现在何处?”
谢魇摇头,“逃了。拦住我们的是白千仞的替身傀儡和鬼窟十二傀。对了,还跑了两个鬼窟长老,看来这次鬼窟进来了不少人。”
石蕴思忖道:“四大长老来了三位,连凶器十二傀都派来了,鬼窟这次真是好大的手笔。”
林酌月问:“那他们派这么多人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谢魇偏头看向阿离,“我想,应该是为了杀阿离吧。”
林酌月登时哑然。
同样知道钟离净和白千仞关系的石蕴有个猜测,到底没说出来,只摇头道:“白千仞身份复杂,他是鬼窟少主,可五十年前,白盟主杀死鬼窟之主时,白千仞也立下不少战功,此事,我们还需找到更多证据才能断定他的立场,还是先找到破阵之法吧。”
他们还被困在法阵里,这片废墟也就只有天道院遗迹有点价值,出不去知道再多也没用。
林酌月没想那么多,附和道:“对啊,不管白千仞杀老白是为私欲还是跟鬼窟合谋,我们都要尽快破阵离开这里才是。对了谢兄,方才我跟老石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石蕴颔首,“我二人方才为逃避邪物,误闯入一片煞气不侵的荒林,发觉里头似乎藏着一座法阵,我想,还是要请小白过去看看。”
阿离适时睁开眼睛,林酌月便惊喜上前,“老白醒了?我这里还有一些上品回元丹,你吃点?”
阿离到底是在秘境生出的执念,跟天道院众人以及现世一切都不熟,就算有钟离净的记忆,他很快摇头,看向背着他的谢魇侧脸。
谢魇笑着替他问二人:“煞气不侵的法阵?这确实有些奇怪,也行,反正这地方我们不能再待了,鬼窟的人不知何时还会再来,我们过去吧,说不定能找到机会破阵离开。”
几人都没异议,石蕴和林酌月这便带着谢魇过去。
方才几人分头突围时,石蕴和林酌月引走的邪物不比他们那边少,林酌月御剑快,顶着法阵压制硬是飞出了百里外。一行四人花了一段时间,才找到他们说的那片荒林。
说是林子,其实没有树木,自从古仙京被封印献祭后,城中生机已然耗尽,只剩一片死寂与铺天盖地的煞气。这片荒林里是林立的石柱,道道黑柱隐没在浓郁的黑雾中,看去像一片被浓雾半遮半掩的密林。
几人靠近石林时,哪怕动用神识也看不穿黑雾中的境况,不过石林外的煞气确实很淡。
阿离让谢魇放他下来,朝石林中走去,抬手按在石林边界线上的一根黑色石柱,掌下安静冰凉,没有任何异常,却是最大的异常。他回头看向三人,缓缓摇头,“没有结界,没有灵力,感受不到阵法存在。”
谢魇看向石蕴:“进去看看?”
石蕴谨慎地召出玉尺,“我二人探路,谢兄小心。”
谢魇点头,见他和林酌月先一步进去,他看了眼阿离还有些苍白的脸色,伸手扶住人。
阿离奇怪地看他。
谢魇耐心地解释道:“你灵力还未恢复,小心为妙。”
阿离和他走进石林,语调淡漠,“你对我好,执念不会消失,但本我会知道我的经历。”
谢魇笑道:“还不知前面有没有危险,我总得护住阿离的身体,免得再碰上要杀他的人。不然等阿离醒了,就该怪我扔下他不管了。”
阿离闷哼一声,挣开他往前走。
谢魇跟在他身后,神识巡视四周,一边笑着问他:“倒是忘了问,白千仞为何要杀阿离?”
阿离瞥他一眼,“他是白乘风的义子,你怕了?”
谢魇好笑道:“招惹白乘风对我来说确实麻烦,也不是惹不起,要是白乘风想动阿离,那我肯定帮阿离。不过我看天道院对白千仞态度也很一般,他们也知道你们有仇?”
他说着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石蕴和林酌月,这两人可没有问过半句白千仞为何要对付钟离净。
对于林酌月这种好奇心重的人来说,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除非他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阿离清楚他在套话,并不想回答,只道:“那个废物只敢放替身傀儡来杀我,白乘风固然麻烦,却未必会替他出头,不必担心会跟他对上,就算碰上你也未必不是他的对手。”
谢魇对这位道盟盟主、九曜宫之主也有一些了解,“方才听两位先生提到五十年前白盟主杀了鬼窟之主一事,我也略有耳闻,那鬼窟前主人就是白千仞的生父吧?据我所知,白乘风的四个义子俱是自小在九曜宫长大,当年道盟与鬼窟宣战,白千仞曾为白盟主出生入死,斩杀鬼窟不少能人,如今这鬼窟之人居然还愿认他为主?”
阿离哼道:“白千仞从来不认道义,只认白乘风。”
谢魇听他语气不屑,想来是真的讨厌白千仞,闻言已有了猜想,“这么说,白千仞说不定是白乘风为了击溃鬼窟特意收养的?鬼窟纵然树敌众多,但千年底蕴,又与幽都城有着同族之谊,幽都城态度不明,道盟不敢轻易清剿鬼窟,白盟主便让义子白千仞成为鬼窟新主,借此控制鬼窟?”
阿离不满道:“是与不是,与你都没有关系吧?”
倒也不是完全没关系。
谢魇心道,他好歹是与道盟对立的妖魔道一员,万一鬼窟已经成了道盟的囊中之物,下一步会跟妖魔道哪一家翻旧账谁也不清楚,而他的极乐宫目前看起来就是软柿子。
怪只怪当年老妖王杀了太多族中能人,这虽然便宜了谢魇后来夺位,却也大伤妖族元气。
跟妖魔道其他几家势力比起来,他们极乐宫最弱。
谢魇想着又问阿离:“天道院跟九曜宫还算走得近,听说白乘风自五十年前斩杀鬼窟之主后同样身受重伤,闭关多年,鲜少现身人前。阿离可知,白乘风伤势究竟如何?”
阿离拧紧眉头盯着他,谢魇眨了眨眼,又笑起来,“我就打听一下,毕竟我也是妖族中人,妖族跟人族可是斗了数万年来,万一道盟打算新仇旧恨一块算,我也早做打算。”
曾经妖族也是世间霸主,但盛极必衰,妖族渐渐走向没落之路,而人族兴起,从妖族从前瞧不上的蝼蚁逐渐强盛。数万年间,人族与妖族争斗过无数次,如今只是暂时没动手罢了,真要动手,人族有的是理由,随时将妖族再打回自家祖地里去。
毕竟是堪称天道宠儿的人族,谢魇可从不敢小瞧。
而严格来说,钟离净身上虽然有一半人族血脉,但他似乎对海国的海神族归属感更强。
阿离白了他一眼,却说:“你自己去问白乘风。”
谢魇啧了一声,“我只是打听他的近况,阿离却要我自投罗网,要是他把我抓去怎么办?”
阿离知道他在开玩笑,但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他抓你干什么?”
谢魇想了想,“做妖宠坐骑?听说白乘风极宠爱他的大儿子钟离无垢,那位与阿离同姓的钟离圣君对待妖族鬼族向来心狠手辣,要是我落到他们手里,怕是皮都要被扒了。”
阿离定定看他一眼,抿唇不语,摇了摇头走了。
谢魇想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就听见前头的石蕴和林酌月在叫他们,“谢兄,老白,有动静!”
谢魇拉上阿离快步上前。
石林中雾气太重,几乎看不清路,好在林中不似废墟中那样遍地碎石,不至于将人绊倒。
没一会儿,谢魇就牵着人走到石蕴和林酌月那边,便见前方黑雾缭绕间闪烁着道道紫电。
那应当是在石林中心的空地,离他们所在有百丈距离,上空雷云笼罩,时而闪过冷厉紫光。
石蕴忽然抬手放出天道院师长交给他的那一方阵盘,阵盘中心的赤色宝珠竟在闪烁发光。
林酌月惊道:“这是……阵盘与镇压古仙京的照世镜有感应?难道前面就是困阵出口?”
石蕴神色凝重,“理应如此。”
谢魇不久前刚经历过阿离入魔领域中的百丈雷幕,看着眼前密集的雷云,也不免惊叹。
“这雷云中的威压好强。”
冷冽电光闪过,映在四人脸上,镀上一层惨白。
石蕴有些迟疑,“莫非逃出困阵要先穿过雷云?”
这片雷云的威压可不比阿离入魔领域中的那封印阵要轻松,谢魇轻抚肩头,缓缓摇头。
“普通人可过不去。”
“不是出口,也算出口。”
阿离冷不丁出声,抬眸望向雷云间闪烁的紫光,“这是封印之力,亦或是称为镇压之力,但看起来,并不是整个古仙京的镇压之力。否则,以当年献祭整个古仙京的镇压之力,我们绝对靠近不了这里半分。”
林酌月挠头,“什么意思?”
石蕴一点就通,恍然大悟,“你是说,这里与困住我们的法阵无关,而是原本就在古仙京中的封印阵,困阵没办法将这里覆盖,这里也是困阵与真正的古仙京唯一的通道?”
阿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谢魇倒有些疑惑,“镇压之力?那这么说来,这里必然有什么在承受着古仙京的镇压之力,莫非那玄幽古教的魔神就被困在这里?”
林酌月登时起了鸡皮疙瘩,正好这时雷云积攒了足够的力量,轰隆一声,劈下一道紫电。
那电光太过耀眼,将周遭的黑雾都劈散了,强光照清了雷云下的黑暗,浮现出一座血阵。
谢魇不由皱眉,又是血阵?
就在这时,摧枯拉朽的紫电之力却如潮水般往外涌去,即便越往外越弱,也不容小觑!
林酌月下意识抬手掐起剑诀,结下剑阵结界护在几人面前,才化去了大部分的雷电之力。
饶是如此,几人都觉肩头一沉,阿离脸色也变得愈发惨白,谢魇一把扣住他手腕上的金环。
阿离却挣开他的手,稍稍睁大双眼看向血阵上空。
“阵中有人。”
几人随他看去,就见血阵下抽出许许多多血色锁链,束缚住虚空中一个人,方才那道雷柱正好劈在他身上,几缕余威落入血阵中,激起阵中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色符箓。
那人说来也不完全是人,他的身影几乎透明虚无,唯有心口的位置凝实了一片金色碎片。
谢魇看清楚那虚影的面容,惊得差点倒抽一口冷气。
“镜灵!”
阵中那虚影眼眸半阖,似乎没有气息,然而面容竟然与先前背叛阿离逃走的镜灵一模一样,唯有一头披散到腰间的墨色长发不同。
怎么会有人跟镜灵长得一样!?
谢魇惊愕间,就见阿离忽然越过自己往前走去。
前方可是威力惊人的雷云,谢魇忙拉住阿离手腕。
“你去哪儿?”
石蕴和林酌月齐齐看来,脸上都有些迷茫,他们不认得镜灵,但看起来阿离和谢魇认得。
阿离依旧仰头直勾勾盯着血阵上空的虚影,苍白面容上似有几分恍惚,他的黑眸中清晰倒映着虚影心口上那枚金光灼灼的碎片。
“它是镜灵。”
阿离喃喃道:“造化镜还有另一面,能预见未来。”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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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