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茶楼后,夏知桃见天色还早,便将购买物资之事又拖了拖,在街上继续悠闲地逛着。xinghuozuowen
她现在倒是明白为什么江湖侠客做了好事后,都会潇潇洒洒走人不留名了——
这感觉,舒畅!!
虽然她这辈子大概都见不到张狂本人,张狂也永远不会知道今日之事,但夏知桃就是没来由地觉得爽快。
她听书时就被那说书人的言论堵得慌,又被一众不明真相的民众给吵得头疼,如今终于狠狠出了气,不由得心情大好,连带着步伐都快了几分。
市面繁华,商铺稠密,夏知桃一路看过去,各式各样的东西看花了眼,什么都想碰一碰,什么都想试一试。
恰好路过一个小地铺,她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好奇地打量起箩筐中的商品来。
小贩见一位面容清秀温雅的女子弯下身,连忙卖力地介绍起来:“姑娘,您瞧瞧,我所有的小玩意可都是从宋国运来的,别提有多新奇了!”
自打进了崖山仙门后,夏知桃就很少听到关于凡世的消息了。
皇位交替,权势倾移,明明是近在咫尺的事情,却都好像都离她很远很远。
她心不在焉地“嗯”了声,注意力被地摊上的一个小公仔给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只精致的小白兔子,白瓷做的身子,红珠缀的眼睛,模样惟妙惟肖,似乎正歪着头,打量着夏知桃。
夏知桃忍不住伸出手,将那只小瓷兔子捧在了手心,用指尖碰了碰那立起来的小耳朵。
触感光滑细腻,稍有些冰凉。
小瓷兔子白白的,小小的一只,躺在自己手心之中,要多乖巧有多乖巧,让夏知桃想起某张委屈巴巴的小脸蛋。
——和小师妹好像。
夏知桃忍不住“扑哧”笑出声,轻轻捂着唇角,眉眼却似月牙般弯起。
小师妹那白白软软像包子一样的面颊,湿漉漉的眼神,还有扭扭捏捏的拽自己衣角的小动作,可不就是只可爱的小兔子么。
小贩见面前女子莞尔笑着,忙趁热打铁道:“姑娘,这瓷兔子可爱吧?看您这么喜欢,我就咬咬牙,亏本十个铜币卖给您,怎么样?”
夏知桃在入道前便靠着现代人的头脑攒下了颇为可观的积蓄,现在身后又多了个财大气粗的崖山,十个铜币根本不值一提。
尽管心中知道小贩价格故意抬高了,夏知桃也不恼,点出十枚铜币,客气道:“我要了。”
小贩心中一乐,忙不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与一方软布,小心翼翼地将瓷兔子装好,递到夏知桃手中:“谢谢姑娘!”
夏知桃道了声谢,小心将那小盒子收了起来,她用指尖抚摸着棱角,眼角蔓延开一阵笑意。
等见到小师妹了,就把这小白兔送她吧。
逛街逛得太开心,夏知桃回到崖山之时,已经日暮西斜,接近傍晚时分。
她将购买回来的东西交付给专门管理物资的师姐,接着便没了事情可做,打算偷偷地去新弟子授课的教室转一圈。
说不定正巧能遇上小师妹出来,自己刚好可以把小瓷兔子送给她。
夏知桃心中是这么想的,便也遵循心意去做了。谁知道,她御剑刚刚飞到一半,忽然望见了一小簇焰火。
那焰火自主殿方向升起,撞入云层之中,炸开一朵绚丽花火。
那是崖山的警戒焰火,不同颜色,不同形状都有各自的意义,每位弟子在入山前都要悉心记住。
夏知桃看到那焰火的颜色后,身子一个站立不稳,差点从飞剑上摔下来——
红色,代表着崖山的最高警戒!!
也就说,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发生了,所有弟子们要在第一时间赶到崖山主殿汇合,没有任何商议余地。
夏知桃来崖山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红色的焰火。她心尖突突直跳,连忙调转方向,向着逾白峰的崖山主殿冲了过去。
往日人影寥寥的主殿此刻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崖山所有弟子们都聚集在白玉坛之上,而十三位峰主来了十位,正站在大殿之前商讨着什么。
夏知桃从剑上跃下,将霁焰剑收入剑鞘之中,找到了水镜峰弟子们所处的位置。
只见所有人神色惶恐,一幅大事不好的样子,夏知桃更觉不安。
她在人群中转了转,一眼瞥见个熟悉的人,连忙把她拽过来:“陆果师姐!”
“知桃,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过来!”陆果扶着她肩膀,上上下下看了她一圈,松了口气,“还好没事。”
“发生什么了?”夏知桃望望周围,不解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红色焰火。”
陆果神色凝重,凑到夏知桃耳旁,与她悄声说道:“师祖道有人来报信说,魔教教主忽然就在咱们山下集市那边,把一个大汉给揍了个半死。”
“张狂那个畜生几个月没动静,此番忽然出现在崖山附近,”陆果神色激动,拳头攒得死紧,“肯定是心怀不轨,想要坏我崖山安宁!”
——又是张狂?
说来也巧,夏知桃不久前刚在茶楼中听了一遭她的“事迹”,结果现在又来了这一出,弄得崖山这样人心惶惶,甚至都祭出了红色焰火。
她琢磨了些陆果所说之话,挑了个自己疑惑的点询问:“被张狂伤了的那人呢?”
“那大汉虽然保住了条小命,却已经被吓破了胆子,正在主殿哇哇直哭。”陆果如实回复,顺手帮她指了指方向。
夏知桃远远望去,只见十位轻逸出尘、仙气缭绕的峰主旁,还真有个魁梧彪悍的身影,跟个小孩似的瘫坐在地上,不知嚎着什么。
……看来是真的被吓得不轻。
夏知桃谢过陆果,与其他弟子们席地而坐,细细一琢磨,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虽然不知道那大汉为什么惹祸上身,引得魔教教主当众出手,但奇就奇怪在一件事上。
张狂,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不是夏知桃冷血,而是因着崖山对张狂的仇恨程度,导致张狂在众弟子心中的形象着实好不到哪里去。不仅性子阴晴不定,甚至还有什么“食人肉、喝人血、啖人骨”的传闻。
所以,传闻中嗜血残暴的魔教教主,有什么理由留那人一条性命,把人揍一顿后就走了?
夏知桃想了半天也得不出结论,她叹口气,抬头望了眼漆黑一片的天际。
只见一轮明月悬于高空之中,弯弯如勾,银光如瀑般自云端倾落,蔓开层层叠叠的清冷。
夏知桃看得有些出神,她忍不住伸手,想去触碰那皎洁月光。
就在这时,自己身后衣角忽然动了动,被人拽住了。
夏知桃错愕地转过头来,望着那人熟悉面容,脱口而出:“……小兔子?”
张斓愣了愣,疑惑不解地歪过头:“什么?”
哦豁,一看到师妹那软乎乎的小脸蛋,就不自觉地想到自己买的那个小瓷兔子,居然还当着人家面说出口了。
夏知桃脸一红,连忙作势咳了好几声,欲盖拟彰地想把之前之事给掩盖过去:“张斓你怎么在这,有没有事?”
“我没事,”张斓拍了拍地面,挨着夏知桃坐下,“焰火拉响时我们正在上课,然后便稀里糊涂地被秦之师尊带过来了。”
夏知桃松口气,道:“没事就好。”
张斓眨巴下眼睛,小脸蛋忽然严肃了几分,声音正儿八经地:“师姐!你有听师尊说吗,张狂那个混球忽然出现在崖山附近了!”
崖山究竟对张狂有多大仇,又是畜生又是混球的,夏知桃无奈地揉了揉眉头,道:“她怎么了?”
“那人作恶多端,坏得要命,师姐一定要多加小心。”
张斓身子挨过来,攒着拳头,在空中虚虚挥了挥,信誓旦旦道:“我会保护你的。”
夏知桃失笑,抬手揉了揉小师妹的头:“你先顾好自己才是,不需要惦记着我。”
她本意是好的,但小师妹听到她这句话后,眉眼一下子耷拉下来,尾调拖得长长:“师姐,你不相信我,我很厉害的——”
“给我坐直了,老是往我这边挤,像什么话,”夏知桃教训道,伸手刮了刮张斓鼻子。
张斓被她一说,原本整个歪到夏知桃身上的身子霎时坐直,脊背挺得笔直,俨然一副三好学生标准典范的模样。
“听好了,既然师祖将你托付于我,我便永远是你的师姐,我会尽我所能的去照顾你,保护你。”
夏知桃一字一句,认真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受了什么委屈,都要第一时间来找我,知道吗?”
张斓乖乖听着,小脑袋晃了一下,点点头。
月光落在她眉梢与发隙,像是满树梨花簇簇作响,风拂过时,便余了满目清冷。
“师姐。”张斓小声念着,本来坐直的身子又歪了,偷偷摸摸地向着夏知桃那边蹭了蹭。
这次夏知桃没推开她,而是温柔地笑了笑,道:“坐没坐样,不像话。”
张斓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眼睛像是被水洗净的宝石,透彻清冷,映满了一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