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礼望着她, 只觉得此人怕不是失心疯了,道:“虽不知你用了什么法子隐藏起自己气运, 但这亘古以来的天道,怎会是说违抗便能违抗的?”
她不再与夏知桃正面对峙, 而是缓缓坐下身子来,五指覆在案桌上,轻轻画着圆圈,声音漫不经心。zhongqiuzuowen
“正道也好, 反道也罢,哪怕是仙灵、妖族与魔族, 都不过是同一个东西罢了。皆为自私自利, 为实现目的不择手段,”锦礼拢着五指,“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夏知桃不愿与她继续争辩下去, 也早在挑明“自己并非这世界之人”前, 也猜到了锦礼不会相信自己。
毕竟就算在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 你跑街上去与随便一个人说自己是外星来的, 怕也是会被对方当成神经病。
眼下更要紧的,是寻找到这个世界“本源”,才能有违抗“天道”,亦或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早在云笈之时,她便有过将张狂带走的想法,但想法终究也只是想法, 夏知桃连“自己为什么会穿越过来”,“自己是怎么穿越来的”这两个关键性的问题都回答不上,更别说带着张狂离开了。
想到这里,夏知桃瞥了锦礼一眼,心中忽然冒出了个想法。她本来都差不多走到门前准备离开了,此时又改变了想法,淡定地走了回来。
“我知晓自己能做到的不多,但若阁主不信我的话,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夏知桃俯下身子,定地望着锦礼,轻声道:“我用一个情报,来换取您的信任。”
“你知道此为何处吧?”锦礼笑了笑,“且不论我是否为阁主,与不知阁谈情报贩卖,当真是自大、可笑至极。”
面对锦礼的不屑一顾,夏知桃倒是显得很镇定,她轻轻摇了下头,道:“为表诚意,我会现在将这情报告诉您,不收取任何代价。”
诚然,不知阁掌握着无数正反道的把柄命脉,势力眼线遍布五湖四海,与这样的组织谈“情报交易”,无异于班门弄斧、与虎谋皮。
但若不论这些情形的话,夏知桃有着一个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绝对的优势——她是这小说的读者,早在穿越之前,便已经知晓了所有的剧情发展,以及各种人物势力的结局。
虽然在她的干涉之下,小说的剧情已经变动了很多。譬如本应该坠入妖道的秦之,竟然莫名死在南柯谣之中、譬如本应该被女主凌夕时所拿走的无垢蕊,最终却落到了她们手中。
最为关键的一点,便是原著中张狂从未有过败绩,唯一的失手便是小说的结局。而在被改动的剧情之中,她败于漠无声之手,重创后被关押于水牢,却又在阴差阳错之下知晓了自己身世。
所有的细微变化堆积起来,总能带动巨大齿轮的转动,从而改变最后的结局。
夏知桃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但她必须要去尝试,必须要一步步走下去,义无反顾地,执拗地向前走。
“……也就是说,你愿意免费给我个情报,”锦礼挑眉看向她,“而我可以将你作为心腹留下,或者将你作为不识好歹的敌人赶出去?”
夏知桃道:“正是如此。”
锦礼被勾起了几分好奇心,她本来就因看不到对方气运,便对夏知桃很是在意。而如今夏知桃主动让步,提出个百利无一害的请求,锦礼也没有什么拒绝理由。
她微微颔首,身子倚靠在木椅上,浅淡瞳孔定定望着夏知桃,声音极轻极柔:“洗耳恭听。”
夏知桃应声上去,在锦礼旁俯下身子。
石门被紧紧关着,里面两人在房中谈了许久,还是没有什么要出来的迹象。张狂无所事事地呆在外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教主教主,我好无聊啊。”
锦漓坐在她身旁不远处,唉声叹气地抱怨道:“锦礼姊和知桃大人这都谈多久了,怎么还不出来。”
她鼓着面颊,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道:“要不,我们踹开门,冲进去捣乱好了!”
“想都别想,”张狂没好气道,“知桃在里面。”
锦漓蔫蔫地“哦”了声,已经懒得坐直身体了,像是一条咸鱼般摊在玉石地面上,翻来覆去地滚了几圈,忽然一个打挺坐了起来。
锦漓蹭蹭蹭爬到张狂身旁,神采奕奕地看着她,兴奋地提议道:“教主教主,既然我俩都这么无聊,我来给你算算命吧!!”
张狂:“…………”
她抬起一丝眼皮,瞥了锦礼几眼,细白五指托着下颌,小声嘀咕道:“你们不都能看出我死气环绕么,还用得着算命?”
锦漓僵了一僵,却还是有些不死心,开始试图说服起张狂来:“教主啊,气运这个并不是固定的,而是有可能随着某个‘契机’所改变。”
“譬如你原本可能今日要死,但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卜卦也就相应地会发生变化,”锦漓振振有词道,“别说死运消除了,变成桃花运也有可能。”
她一边说着,一边摸出了个竹筒来,不由分说地塞到张狂手中,道:“来来来,摇几下,我来给你算!”
张狂推了几下没退开,还是接过了那小巧竹筒,在手中翻看了几圈,道:“我要做什么。”
锦漓学了卜卦之术后,其实满打满算没用过几次,现在反道第一的魔教教主,有个这么厉害的人物愿意让自己算自然是兴奋得不行。
“很简单的,”锦漓兴致勃勃道,“心中想着要问的事情,五指环握竹筒,然后摇三下。”
张狂点点头,五指紧紧握着竹筒,认认真真地摇了两下。
竹筒之中的竹签哗啦作响,层叠滚动着,“噼啪”几声细响,从缺口处落下了好几根不同样式的竹签。
正准备摇第三下的时候,背后忽然悄悄地凑过来一个人,贴着她的耳廓,轻轻道了句:“你这是作什么?”
张狂被吓得手一颤,竹筒“哐当”砸落在地面上,恰恰好好又落出了几根剩余的卜卦竹签。
“知、知桃,”张狂不自在地坐着,僵硬地回头去看,嗫嚅着说道,“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夏知桃在她身后跪坐下,伸手环过张狂脖颈,不由分说地将她揽进怀中。
乌墨长发丝丝缕缕地掠过鼻尖,蔓开一股浅淡的木槿花香。夏知桃将她抱的更紧了些,鼻尖蹭了蹭那泛红耳廓,压着嗓子道:“早就出来了。”
“看你摇的那么认真,没好意思打扰,”夏知桃闷笑道,“咱们教主大人,这是在算什么呀?”
张狂结结巴巴说不上来,倒是锦漓把竹筒捡起,再收集了所有摇出的签,定眼一看,顿时便惊呆了。
“教主大人,这、这三百六十五个签,总共十个‘大凶’,你一摇摇出了九个,”锦漓目瞪口呆道,“这卦面太复杂了,我看不懂啊。”
张狂沉痛地摇摇头,叹了口气:“三百多个签我偏偏全能摇中大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十分难得了。”
夏知桃有点不高兴了,伸手捏捏她面颊,严肃道:“这种没有科学依据,封建迷信的东西,不可轻易相信。”
张狂任由她捏着面颊,一番话听得云里雾里,有些懵了:“科学?迷信?那是什么?”
夏知桃淡定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和上次的‘飞行员’一样,等之后有时间,我再与你慢慢解释。”
张狂懵懂地点点头。
在夏知桃身后,锦礼也跟着缓缓走了过来。但不同于之前的运筹帷幄,她此时此刻失魂落魄到了极点。
锦礼神色茫然无措,游魂般小步走着,喃喃地小声说着什么,直到见着锦漓后,神智才恢复了几分清明。
锦漓正抓着签研究卦面,张狂一共摇出了十支签,其中九支全是最可怕的大凶,而剩下一支也是凶签,但又不似寻常的大凶小凶,而是望着有些古怪。
锦漓琢磨半天了还是没弄懂,倒是锦礼一眼便留意到她手中竹签,眉头紧紧蹙起,一把将其尽数夺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锦礼劈头盖脸地质问道,“谁抽的签?”
锦漓刚想解释,张狂默默开口道:“你这十支齐齐整整的凶签,便知晓是本座摇出的吧。”
锦礼:“……”
见不是锦漓摇出的签,锦礼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帮忙分析起卦面来。
“十支凶签,九支大凶,没什么好说的,”锦礼转着竹签,动作忽然顿了顿,将剩下的一支拔.出,望着签面犹自笑了:“有趣。”
她将那支竹签递给张狂,抱着手臂,懒洋洋地解释道:“死厄第十一,若与好签抽到意味着你要倒大霉了;可当与九支大凶齐齐抽到时,则意味着你有一线转机。”
夏知桃认真听着,忽然道:“很多东西用科学无法解释,我们还是要相信玄学的力量。”
张狂又懵了,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究竟是应该信,还是不应该信?”
“这还不简单,”夏知桃淡定道,“好的话就斟酌着信几句,不好的话一个字也不要听进去。”
锦礼:“…………”
如此毫不讲理,十分任性的一番话,差点没把锦礼给气死。她深吸一口气,暗道不和这几人计较,从张狂手中拿回了死厄签。
“这卦面确实复杂,纠葛缠绕颇多,不怪锦漓看不出来,”锦礼漫不经心道,“我仔细瞧瞧。”
她这一瞧,就足足瞧了一炷香的功夫,甚至还得拿回书房之中,在纸上不住写着解签墨痕,神色愈发凝重。
半晌后,锦礼放下了毛笔。
她道:“此事确实有个转机,只不过微乎其微,几乎不可能实现罢了。”
“你必须困住漠无声,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必须将其彻底困在封雪山脉中,”锦礼轻声道,“方能搏得一线生机。”
作者有话要说:张狂:等一下,我问的明明是姻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