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桃抱了片刻, 将张狂松开来,瞧着那泛红面颊, 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mengyuanshucheng
张狂乖巧地看着她,乌墨眼睛柔柔亮亮的, 像是枚黑宝石般。
夏知桃叹了口气,觉得这孩子也太惨了一点,不仅被正道们列为头号公敌,还被被不知阁以五百万金铢的天价通缉。
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过的不知是什么日子。夏知桃越想越觉得难过,思绪乱糟糟的。
她收回手, 立正站好, 郑重其事道:“小狂,答应我,好好保护自己。”
张狂对于她心中所想一概不知,茫然地点点头, 小声道:“好。”
她抬起手来, 指尖覆在夏知桃方才捏自己的地方, 轻轻碰了几下, 心中很是好奇:
‘有这么好捏么?’
小插曲过后,两人倒是很快便到了茶楼面前。果真如灵童所说那样,分明是光天白日,茶楼却点着许多红烛,徒增一分无用的光亮。
除此之外,这茶楼望着倒是挺正常的, 里头人来人往,一副热闹景象。
张狂早在外边是时候,便将她的黑纱幂篱给掏了出来,严严实实地将自己一罩,别说面容了,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夏知桃担心她看不见,伸手撩开一丝黑罗纱,将张狂的手牵起来,带着她向里走。
黑纱簇簇坠下,似乎很开心的模样,将夏知桃的手握紧了几分,乖巧地跟在她身后。
这样如此奇特的两人,自然也引起了其他茶客们的注意,纷纷将目光向她们投过来,颇为好奇的私语议论着。
一名小厮打扮的人行过来,手中拿着个账簿子,热情道:“二位,是堂食还是包间呀?”
夏知桃有些犹豫,倒是张狂向前走了一步,黑纱轻晃了下,后面传来了清冷嗓音:“不知为不知。”
小厮顿了下,谦卑地弯下身微微鞠了一躬,语气霎时便发生了变化:“二位贵客这边请。”
她们跟上小厮,离开了吵吵嚷嚷的大堂之中,在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中,小厮不知按了什么机关,墙面隆隆作响,露出一道暗门来。
小厮恭敬地候在暗门旁,低垂着头,轻声道:“若是那两位的话,阁主有话留给你们。”
“若是来寻锦漓的,便请回罢,”小厮卑顺地重复道,“她是不会与你们走的。”
——找对地方了!
锦漓果然就在这里,甚至还是被传言之中的不知阁阁主,给困在这这下面。
夏知桃与张狂对视一眼,谢过小厮的带路之后,走进了暗门之中。
灵火依次亮起,映出条向下的石阶路径来,两人一路走着,最终离开长廊,来到了一个宽阔地下密室之中。
还没等两人进去,里面遥遥传来个熟悉声音,激昂顿挫地喊道:“不要过来,你们这些可恶的坏人!”
这声音可不熟悉,除了锦漓没人能嚎这么大嗓子。
夏知桃拽着张狂,两人快步跑了进来,结果一看里面闹哄哄的情况,顿时便有种不想救锦漓的想法了。
只见锦漓被十几个黑袍人包围着,披头散发地站在中间,手中捧着一个白色方块,怒吼道:“不许靠近我!”
“你们再敢往前走,我就一头撞死在这豆腐块上,”锦漓使劲挥着手中豆腐块,“说到做到!!”
她挥舞地太过使劲,豆腐块摇摇欲坠,噼里啪啦向下落着豆腐渣子,很是浪费粮食。
明明只是一块豆腐罢了,她身侧的黑袍人却如临大敌,战战兢兢地候着,差点没给她跪下来。
“您大人有大量,就别为难小的了,”黑袍人苦不堪言,“这豆腐哪能撞死人,您就跟我们回去吧。”
锦漓摇摇头,依旧挥着豆腐,义正言辞地喊道:“不回不回不回,你们走开!”
那边吵吵闹闹的,不知阁的其他客人们全部都在围观,夏知桃抬手扶额,长长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夏知桃无奈道,“锦师姐这逆天的好运,又怎会出事。”
两人正说着,锦漓眼尖地瞥见了她们,激动地蹦跶了起来,撕心裂肺地喊道:“教主大人,救我——”
这一嗓子震耳欲聋,张狂都被吓了一跳。
其他客人们好奇望过来,议论纷纷道:“她喊得‘教主大人’,难不成就是魔教教主?会是张狂么?”
张狂懵了,她急忙将幂篱戴紧些,慌不择路地喊了声:“不是我!”
夏知桃:“…………”
这小孩一慌起来就没个准了,还喊什么‘不是我’,这不是弄巧成拙,让人反而更加怀疑了么。
不过幸好张狂名声在外,虽然众人多有怀疑,但都忌惮着她的实力,只敢远远地观望着,不敢靠近过来。
其他人怕张狂,锦漓可不怕,她一把推开黑袍人,猛地冲了过来,“噗通”一声跪下,拽住了张狂的黑袍。
张狂被她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给吓到了,幂篱歪了歪差点掉下来。她抬手扶着边缘,惊魂未定道:“你干什么?”
“啊,这动听无比的声音,果然是您!”锦漓吸吸鼻子,“教主大人,教主夫人,两位人美心善,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来救我的!”
张狂向后躲了躲,试图把黑袍拽回来,黑罗纱簌簌响着,里头声音细弱:“说什么呢…还、还不是夫人……”
锦漓才不管那么多,一边拽着黑袍不放手,一边转头去看夏知桃,使劲冲她挤眉弄眼。
黑袍人自然也跟了过来,却又因张狂的缘故不敢上去,很是尴尬地围了一圈。
锦漓说什么都不来,整个人藏到了夏知桃身后,扒着她肩膀探个头出来,吆喝道:“教主上!揍他们!揍脸!”
张狂瞥了她一眼,嘀咕道:“你让我揍我就揍?”
锦漓麻溜道:“我当然喊不动您,得咱们温柔大方善良美丽的知桃大人来才行,对不对啊知桃大人?”
不过几日没见,锦漓的嘴皮子功夫又上了一层楼,眼看张狂动摇了准备去揍人,夏知桃叹口气,无奈将她给拦住了。
黑袍人们面面相觑,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眼看锦漓就要拖着两人跑路了,远处有人踱步而来,不过一句话,便让黑袍人噤声。
“锦漓,给我过来。”
面具遮了容貌,只能从姿态与声音中,约莫猜出这是位女人。
她步伐不紧不慢,黑袍似云般笼罩着身子,微微一抬手,便有数十名暗卫自空中显出身形,恭敬地跪于身后。
“你身为我族人,究竟要和此等宵小厮混到何时?”女人呵斥道,“还不快给我回来!”
女人气势极强,锦漓拽着衣袂的手颤了颤,她盯着那面具盯了半晌,忽然福至心灵,道:“二十三姊?”
女人:“……”
“诶呀,我猜错了么,”锦漓惊慌改口,“那你是八十六姊,还是九十七姊?”
张狂诧异道:“你究竟有几个姊姊?”
锦漓吐吐舌头,讪笑道:“我毕竟是锦鲤一族,我头上有三百个哥姐,下边有四百个弟妹,谁记得住名字啊。”
女人深吸口气,强忍住要揍锦漓一顿的冲动,她抬手摁上黑白面具,道:“你们随我来。”
夏知桃并未立刻跟上,她望着这女人衣着,轻声道:“不知阁主?”
女人动作停了下,她缓缓转过头来,冰冷的黑白面具对着几人,声音却含了几分笑。
“若您觉得我是不知阁主,我便是不知阁主,”她慢悠悠道,“若您觉得我不是,我便不是。”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夏知桃心下一琢磨,觉得既然锦漓与这人相识,不如趁着难得的机会,看看能不能拉拢到不知阁。
拿定主意后,她无视了锦漓的呼天喊地,与张狂低声商议几句后,跟上了女子。
女子将她们带到了一个极大的房间之中,四周墙壁嵌满了书柜,无视卷宗自穹顶垂落,好似雨般落在地面。
她轻轻一挥手,黑袍人退去了书房之外。女人在案桌前坐下,抬手摘了黑白面具,露出一副与锦漓无差一二的容颜来。
“四十五姊锦礼,”锦漓不慌不忙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您!”
锦礼笑了笑,不急不慢道:“哦,是么?”
面对锦漓时,她气势便消减了许多,像是应付家中淘气的孩子般,又溺爱又纵容,总是下不得狠手。
但面对另外两人时,锦礼的神色便蓦然变了,浅色眼瞳定定望着张狂,忽地嗤笑一声。
“锦漓,你说你寻了个厉害的人跟着,可我瞧着,怎么不是一回事啊?”
五指狠狠拍到桌上,发出“嘭”一声巨响。锦礼站起身子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张狂。
她微微偏着头,轻声道:“我怎么教你的?魔教教主又如何,你睁大眼睛给我仔细看好了。”
“黑气环绕,死命已定。”
锦漓声音极冷,轻蔑道:“天道早没了她容身之处,不仅会自己会死于非命,也会害了身边所有人。”
锦漓咬咬下唇,小声道:“姊姊,您别说了,我是一直都能看到,一直都是知道的…只不过,还是想跟着她们罢了。”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她身上浪费时间,”锦礼叹了口气,“你是我家小妹,我不愿看着你执意如此,白白葬了自己性命。”
锦漓没敢说话了,而张狂捧着她的幂篱,面色苍白了几分,乌墨眼瞳茫然地睁大,慢慢涌上些水红。
她看着委屈极了,五指轻轻颤着,似乎想说什么,攒着幂篱的指节用力得发白,却终究还是一个字也发不出。
“——够了!!”
夏知桃忍无可忍,猛地站起身来。她挡在张狂面前,厉声道:“所谓不知阁主,难道就是这般混淆是非,信口开河之人么?”
“信与不信,自然取决你自己,”锦礼淡声道,“你执意送死我不管,不能将锦漓一齐害了。”
夏知桃向前一步,五指覆在案桌上,轻声道:“听闻锦鲤一族能望见他人气运,不知阁主又能否望见我的?”
锦礼起初很不在意,随意往夏知桃那瞥了眼,漫不经心道:“普通人而已,微弱不见。”
夏知桃笑了笑,道:“真的么?”
她这样一说,锦礼才重新望了过来,她仔细观察着夏知桃的身形轮廓,原本的平静神色蓦然便惊慌起来,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如何?”夏知桃轻声道,“愿意与我私下聊聊么?”
锦礼沉默许久,最终点头应了下来。黑袍人将张狂与锦漓带了出去,书房内一时极为安静,只余下了两人轻细的呼吸。
就在门外不远处,张狂坐在石阶之上,而锦漓便坐在身旁,看她神色郁郁,于心不忍地安慰道:“教主大人,你别听我姊的。”
“她这人啊,从小到大就是胡说八道,”锦漓小心翼翼道,“你可千万别信。”
张狂没有回话,她怔怔地望着地面一粒石子出神,过了好半晌,才轻声开口:“这些话,你别与知桃说。”
“你姊姊说得不错,兴许我本就是死运缠绕,“张狂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已经试过三次了。
“第一次,是知桃拉住了我。她说我该为自己而活,来去潇洒、无拘无束,任何人都拦不了。”
张狂声音很轻,听着也十分温柔,可那温柔背后,却是无边无垠的落寞与孤独,铺天盖而来,将她吞没其中。
“第二次的时候,我为报仇屠了修罗道,自己从岐陵峰顶坠下,是老爷将我从西江中救了起来。”
张狂低下头来,抬手捂住了面孔,她声音微微颤着,似是在勉力笑着,却怎么努力也笑不出声。
“倘若,天道不可违。”
她喃喃道:“能明白知桃在某处活着,能再次遇见知桃,我也已经满足了。
“天道不可违?”夏知桃听着锦礼的解释,稍有点迟疑地询问道,“您这是何意?”
锦礼微微颔首,浅色眼瞳清明无比:“天道由九重天的仙神所掌控,上古万千年流传而下,乃世界本源之初,万物运行之理。”
“天道不可违、不可逆、不可抗。”
锦礼合起眼帘,虔诚地低下头,轻声道:“得道飞仙们的玄机之术,又怎能轻易被吾等凡夫俗子所参透。”
夏知桃蹙了蹙眉,锦礼言语中那‘九重天的仙神’,总让她有几分在意。
仙神指的应该便是飞升之人,而若真如锦礼所说,九重天掌控着万物生息轮回,定下了所有命运,书写了所有故事——
那自己为何会看到这本小说,灵魂为何会穿越而来,“读者”与“作者”对这个世界而言,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夏知桃意识到了什么,她向前踏了一步,犹自笑了笑:“即使如此,我也想试试。”
“您无法看见我的气运,可能也已经猜到了——我并非这世间之人。”
夏知桃一字一句,斩钉截铁道:“我不信这天道,当真便不可违抗!”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1】
锦漓:教主你不要轻易放弃,再挣扎一下啊!!
张狂:放心,就算死本座也得拖上十个八个垫背的,我人都选好了,姓君姓漠姓烽的,一个都逃不掉。
【小剧场 2】
张狂:这个冷漠无情的世界,只有桃桃最好了。
夏知桃:说话就说话,不要抱着我使劲蹭来蹭去……不要用那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我……好啦,你赢了你赢了。
【感谢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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