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日出,黎明的曙光却驱不散连绵高耸山峰里,常年弥散的薄雾,隐射出白色的光芒,时间似乎也凝固在这雾气中,带来无际静谧。
“你这种人是怎么当上宋仙师的弟子的?”
一位身着青绿色长袍的青年打破平静,斜着眼往旁边的人看去,上下打量,神色鄙夷。
“不会又是你的好爹爹舔着老脸给你求来的吧?”
听者脸色瞬间沉下来,冷笑一声,抬起手猛地呼出去,“啪”,结结实实拍到人脸上,声音清脆洪亮。
他这个巴掌用足力气,那人侧脸立刻高高肿起,与另半张白嫩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滚开!”
仙门招新刚刚落幕,能在这几条大道上走的都是万里挑一的新人,且大多急于赶往师门,人不算多。
这声呵斥与巴掌声在只有来往赶路的道上,显得格外突出,引来不少窥探,更有好事者兴奋的往这边挪步。
只见一位身着一袭红衣,扎着高马尾的小公子一脚将旁边那人踹翻在地,阳光照亮了他额头的碎发,漏出了下边俊美的脸,明眉皓齿,只是眼中的狠辣破坏了几分美感。
地上那人扑通一声趴在地上,他死死的捂住被踹的地方,余光扫过小公子身后两位高大结实的护卫,紧接着五指作爪状,借着身体的阻挡,往伤口处用力抓去,霎时间疼的冷汗直冒。
“随予意,路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不让我走。”
随予意冷哼一声,正欲开口,身旁的护卫却大声呵斥道:“大胆,我们家公子想做什么还轮得到你来质疑?”
随予意皱眉,有些不悦的看向护卫,见他一副满是维护的模样,又瞥见腰间红绿相间的玉坠,还是没说什么。
护卫脸上挂着不屑的笑,他双手抱拳,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微微发抖的人,“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们公子可是随仙师的独子,岂是你一个野小子能冲撞的起的?”
地上的人身体一僵,脸色苍白,气的直哆嗦,旁边围观人群却炸开了花。
“随仙师?沁水峰那个随仙师?难怪这么嚣张,”
“可不是吗?一条大道这么宽,还不许人家走。”
“早就听闻随仙师虽然实力高超,虽是一峰之长却平易近人,宅心仁厚,不少弟子受他恩惠,”说话之人停顿一番,快速撇眼随予意,压低声音。
“只可惜他那儿子嚣张跋扈,仗着随天师无法无天……”
随予意最听不得的就是旁人拿他与他爹作比较,他一记眼刀过去,犀利的目光好像要活剥了他们似得,吓得那人赶紧闭嘴。
“当着我的面乱嚼舌根子,舌头不想要了?”
“随予意,你有什么是冲着我来就是,不要伤到无辜之人。”
地上那人紧紧捂住伤口,另一只手强撑着地面,借力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腰身下弯,作势要给他鞠躬。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我给你道歉就是了。”
围观人众本觉着自己说话有些不妥,见状腰杆子也挺起来,
“你又没错道什么歉,自己做的孽,还不许别人说,真是好大的威风,难道就因为你爹是随仙师,我们就该任你欺压!”
“就是!”
随予意简直要被气笑了,这人先是无缘无故冲撞他,不道歉就算了,还出言挑衅,真当他是软柿子?
他右手扶上腰间,随后用力一抽,鞭子刺破空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抽向那人。
“呲啦”
鞭子抽到背上,很快便割破衣物砸到肉里,那人身着法衣,没有预料到这鞭子居然能这么轻易的就突破防御,一时间疼的蜷缩起来。
随予意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用鞭子勾住他脖子便把人扯到身前。
围观群众被这动静惊的心猛然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深怕被波及。
随予意漫不经心的抚摸那人的脑袋顶,修长的手指插进他的发间,动作轻而柔。
他凑近耳边,像咬耳朵般呢喃:“谁让你来的?”
明明是无比亲昵的动作,却不禁让人后背发凉。
“不说?那也没关系,想必幕后之人没有和你说吧?我随予意,最不怕的就是名声,不管是我的,还是我爹的。”
笑话,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只要他爹还在,哪怕别人看他再不爽,也只能在背后咬牙骂他,至于他爹会不会出现意外,生死皆是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他加重语气,另一只手直接掐上男人脖子,同时勾住头发往后扯,一字一句道,“不管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恐怕都要失望了。”
强烈的撕扯感从头皮传来,就像千万根细长锋利的针同时扎入大脑,男人禁不住痛呼出声,脖子上的窒息感让他几乎无法呼气。
剧痛下他求助般的看向旁人,可全都被或低头或交谈的避开。
眼见求助无门,他太阳穴猝然鼓起,要紧后牙槽,双手成拳,附带上一层灵力,挥舞着朝随予意袭去。
随予意眼疾手快,拽着头发用力甩开,趁他稳定身形的功夫,快步移转到护卫身后。
两个护卫眨眼间窜到男人身后,三两下将他擒拿在地。
随予意慢悠悠走到跟前蹲下,拍拍他肿起来的脸,柔声道“这不是有灵力吗?和我装什么柔弱呢。”
双目充血,愤恨地看着他。
“公子,这人怎么处理?”
随予意取下男人腰间木牌,翻转后,显示出一片栩栩如生的竹林,“什么怎么处理,自然是谁的人谁管呗。”
他站起来,木牌砸到男人身上,“送到竹溪峰去,晚点我自会去好好倾诉一番的。”
“是。”
送他仅需一人足以,其中一名护卫想到这点,正欲松手,却被随予意叫住,“你等等。”
他抬起鞭把,指向另外一人,“你留下,他去。”
被点名的护卫不明所以,只得乖乖照做。
待到二人消失在视野中,众人才如梦初醒,仿佛撞鬼般,须臾间便与随予意相隔甚远。
“哎呀呀,”随予意惋惜道,“这下好了,入门第一天,凶名恐怕就要传遍整个宗门的新弟子了,真是头疼。”
尽管语气中充斥着可惜,随予意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漆黑瞳孔中一片死寂。
护卫跟在他身后走着,冷冷的注视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以公子的身份,自是会有慧眼之人看破本质,前来与公子结交的,公子不必忧心。”
“说的也是,说来这宋仙师我还从未见过,走吧,瞧瞧去。”
山峰上云雾缭绕,阳光穿过薄雾跌落在无边雪海,带不起一丝温暖,好似天地间只剩这银装素裹之景,空中时不时飘下洁白无瑕的雪花。
雪花轻柔无比,落在伞上时却暗含杀机,立刻变得坚硬无比,与看似脆弱的纸伞相撞,发出细小的“咯吱”声。
宋穗收起雨伞,推开白玉石门,往空中轻抛,雨伞凭空悬浮起来,沿着固定的路线自行落到贴着黄符的篮筐中。
『刚刚为何不出手阻止随予意,按照原本的命运线,你应在他挥鞭之前便到达现场』”
一道空灵神圣的声音凭空出现在宋穗耳旁。
宋穗步履轻缓,洁白素雅的长袍随他动作摇曳,身形飘逸,他面若冠玉,眉眼似黛,如松间明月,说不出的尊贵雅致。
“为何要拦?”
宋穗拿起温热的茶杯,轻轻摸索杯面,“一上来便对我指手画脚,与其说这个,还不如先说说,阁下是什么东西吧?”
他低头抿茶,眼神落在氤氲热气上,不知在思索什么。
“我这山头,可以隔绝活人及其术法,而你的发声,阵法却未有丝毫察觉,阁下不解释解释?”
那道声音停顿一番,整个屋内陷入深深静谧,只余窗外呜呜呼啸而过的风声。
半响后,声音再次响起。
『既然寻然仙师已经察觉,那我便直说了』”
宋穗漫不经心地听着,抬头看向窗外的雪,雪愈下愈大,若他不是修炼之人,恐怕出了屋子便看不得路。
他双两指微微靠拢,指尖透漏出黄色的光晕,凭空画出几笔,随后往外边一挥,整条上山的道路连带着屋子外一圈,就像被风雪避开,再无半点痕迹。
算算时间,予意应该快到了。
宋穗思索着,抽空回答那道声音。
“依阁下所言,这世界所有人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是既定,那为何今日之事却不如同阁下预料那般发生?”
“按照命运线,今日我本该在随予意动手之前刚好经过,见他欺凌弱小,品行不端,加之联想到随离把他强行塞给我,对他产生厌烦,最后更是将与他性格完全相反的天命之女同收为徒。
可别说天命之女,便是那随予意被冲撞的全部都给我瞧见了,你叫我如何信你。”
声音依旧空灵神秘,语速却加快了许多:『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我本想让你协助我推进命运线,可近来你们的命运走向却隐隐有了脱离之势,这样下去,别说加快进程,可能连原本的节点都无法进行』”
声音越传越急促,宋穗挑眉:“说了这么多,且不论你是否可信,就算他们全部脱离了命运线,那又与我何干?”
一阵缄默。
宋穗并未出声催促答案,百无聊赖望着窗外。
许久,空气中声音再次响起,一字一字,缓缓往外蹦
『这个世界将会有一场不可避免的劫难,而唯一的办法,就是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