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祁牧,更是没有给人留下一分反驳的余地。
“阿序。”他在小院之中做轮椅,这个轮椅的零件祁牧已经准备很久了,如今就差组装,于是祁牧往里屋探头。
没一会,都没有问过奚兰序真实意见的祁牧就已经将轮椅全部的零件哼哧哼哧搬进屋。
目无尊上,无法无天!
祁牧将奚兰序的警告充耳不闻,以至于奚兰序五指都抓紧了床沿,但是他没有办法。
祁牧嘴里叫他,一声一声的阿序,奚兰序是不乐意但又无奈被迫逐渐习惯的,祁牧掀开身后的衣摆很不注意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手中拿着铁锤和木料,心中分明知道奚兰序对他人这种亲近的称呼会有多变扭,但祁牧还故意将工具包放到榻边。
一会组装好一个摆件都要拿在手中,祁牧回头,也不知是今日第几次去询问奚兰序那个问题:“阿序,你看,这个轮子可以吗?”
奚兰序一脸莫名其妙,甚至从发现祁牧这人大致事不通人言后已经十分有骨气的一手拽着被褥,一面冷漠转身。
就留给了祁牧一个高不可攀的背影,祁牧没有得到回答,于是将木料举在手中许久后又默默放下。
没关系,细水长流,祁牧敛下眉眼,这一次没有人会比他这个当事人更懂,他正在一点一滴的慢慢融入奚兰序的生活。
“嘭嘭,嘭,嘭嘭——”
祁牧继续装轮椅,奚兰序背对着他,于是里屋中的捶打声依旧不断,奚兰序隔着一床被褥,左手在身前的空余上暗自比划。
暗红色的流光如同风中残烛,每每在奚兰序手心中冒出半点希望的火苗,可随着下一刻的到来便被风无情吹灭。
懊恼的神情在奚兰序面上一闪而过,若是有灵物疗伤……
下一刻,奚兰序的思绪忽得掐灭,他觉身后异动,于是仓皇回身,谁料,正瞧见祁牧一手拉着被角,一面跪上床沿。
四面相对,祁牧眨了眨眼。
他有一个好主意,于是当奚兰序略微惊恐的质问祁牧:“你要做什么?”的时候。
祁牧将手抄进了被中,并答:“轮椅做好了,阿序,我抱你去试试。”
什么?
奚兰序抬手横在祁牧面前就试图制止,而祁牧却已经找好位置,将手垫在了奚兰序的腿弯与肩胛之下,但……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祁牧双手使力,一,二,三,嗯?
奚兰序感受到了一股还算大的推力将他向上推移,但是祁牧用处的那股推力没有坚持了一秒。
奚兰序只觉得自己的身躯甚至没有离床三寸,再接着,祁牧就后力不继了。
他们都错估了彼此的实力,于是祁牧抱人不成,反倒是被奚兰序的重量直直向前压倒,他只靠床沿支撑的腿脚下意识不稳,整个人就那般离奇的向前栽倒。
奚兰序:“……”
等祁牧再睁眼,他睁大了眼睛,僵在原地,整个人都半趴在了奚兰序身前,下手衣物柔软,在隐隐约约间,祁牧还能感知到奚兰序身上,跟他只隔着一层衣料的温度。
这是哪里?腰腹吗?
奚兰序看他,只看到祁牧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以及……感受他的呼吸,奚兰序目光不动,一时无言。
祁牧摔错了地方,奚兰序只觉这小魔的目的在更下一点。
于是奚兰序笑了,他张口,是故意对祁牧的嘲讽说:“若是不成,倒也不必勉强自身。”
奚兰序这话就像在对祁牧说他不行一般,只一句,祁牧的面颊就“轰”的一下浮红了。
于是祁牧立刻就手忙脚乱,撑着不知道哪的借力点慌忙起身,瞧着一脸似笑非笑看他的奚兰序慌忙解释,“不,我不是,我,我可以,可以练。”
练,练什么?奚兰序眼中目光一闪,整个人就被祁牧气的更笑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祁牧自知自己的声音的后面就越发小了。
就像一个考试挂科的学生面对询问他成绩的父母时那般无措的说,“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及格!”
祁牧沉默,他的视线有些飘,其实他穿越前也没有父母了,所以……祁牧想了很久后面上就重新扬起一抹笑意对着奚兰序道:“那,我扶你去吧。”
今日外头的日光正好,村里人种田总是早出晚归,因此小院外但凡是有喧哗,那也是各家孩童的左右打闹。
奚兰序面上本来是对祁牧的嘲笑,但后来,也就是那么一个瞬间吧,他靠在身后的软枕上瞧见了祁牧面上的几经变化。
于是奚兰序收了笑,甚至略微蹙眉。
祁牧朝他伸出手,奚兰序思索再三后就搭了上去。
被祁牧抓住,奚兰序的手入手是不那么光滑细腻的,祁牧觉得他虎口有茧,是薄薄的一层,于是在祁牧脑中一下就回想起初见之时。
奚兰序是魔尊,但魔尊的本命武器观月本身却是一柄长刀而非剑。
祁牧从前觉得用剑秀雅,直到瞧见奚兰序,祁牧忽又觉得刀好,悬刀在侧,才叫人觉着威武不凡,一见倾心。
奚兰序被祁牧一下扶到轮椅上,于是低头,伸手摸了摸这小魔用了整整一日做出的玩意。
结果就因那轮椅的材质太过于粗糙,奚兰序摸着摸着忽觉指尖一痛,抬手再瞧,好一个木头碴子,竟是胆大包天,偷袭本尊?
祁牧不过一个没注意,放下奚兰序后抬眼便见魔尊大人对着自己的右手食指怒目圆睁,一副被人冒犯到的模样,于是祁牧赶忙再看。
就见奚兰序手中扎了一个木碴子,看了半天,祁牧见了立即上手,再接着奚兰序就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另外一个柔软且温热的东西捏住。
祁牧半蹲在奚兰序双腿之间的轮椅前,用那指尖给他挑了刺,然后再将奚兰序那被木碴偷袭指尖放在眼前瞧了又瞧,一连查看好几遍。
于是,奚兰序从他那个视角垂眼看下去,祁牧是生了一副好颜色,或许是灵魂影响外貌吧,奚兰序就瞧见这仆人挺白的。
在光线充足的地方祁牧脸上有一层白绒,脸也不是瘦削的那种,反而是有点子软肉,叫人一见便觉得捏上去因是Q弹软嫩的那种。
唇也挺薄的,淡粉色,加上眼睛的轮廓比较钝,是又大又圆的杏眼……
奚兰序想着想着,也不知为何,总之再反应过来的时候祁牧的下巴已经被他挑起了。
祁牧原本是在很专心的给奚兰序看手上的伤的,但也是看着看着,脖子上方突然就伸出一只手,然后,奚兰序不知为何突然迫使他抬头,祁牧在一刹那的反应后倒是也没多反抗。
只是原本握着奚兰序的另外两只手被祁牧稍稍放下了一点。
祁牧就那样,乖顺的,没有丝毫抵抗的,睁着一双大眼看向上方,于是就在他与奚兰序对视的那一刹那,奚兰序猛的回神,没有人能抵抗一个完全被人紧握在掌心之中的猎物。
尤其还是如祁牧这般,一看就很美丽的玩物,奚兰序的呼吸在那一刻有一瞬窒息。
这是自奚兰序自始魔之地诞生以来都从未有过的感觉,于是他眼中瞳仁有一瞬竖立。
远古的魔族不懂爱,但他们会吃掉自己所喜爱的东西,已达成占为己有的永恒条件,祁牧看了奚兰序好久,终于在奚兰序想到祁牧这个小魔先前还刻意勾搭自己,不如……的时候忽的将脸微侧,祁牧闭上眼眸在奚兰序手心蹭了蹭。
与想象中一样甚至带着一点温热的触感沾上奚兰序的手心,祁牧叫他一句:“阿序。”
奚兰序心头一个激灵,又想起,但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魔头自愿奉上自己的心脏,这是悖论,魔头无心,哪来这种无端的献祭?奚兰序面上终于恢复平静。
祁牧只微微睁开了一点眼皮,如扇子般的睫毛在奚兰序手心微微扫动,给他带来一阵酥痒的同时,奚兰序听祁牧问:“怎么了吗?”
“此人不是先前那条杂鱼!”
奚兰序的视线向下,这回终于抽手,再偏过头去,视线朝外,他将自己的手心迅速握上轮椅的把手不看祁牧道:“推我出去吧,我去晒晒太阳。”
祁牧不明所以,目光在奚兰序刚刚摸在他脸上的那只手处徘徊,最终,眼里有些许失落一闪而过。
祁牧起身,绕到了奚兰序的轮椅之后,轻轻应答一句:“好。”
木制的轮椅在地面转动,过门槛的时候,祁牧特意搬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木板。
奚兰序瞧出他费了几分心思,却不知祁牧远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了解奚兰序。
祁牧推着那个木制轮椅一路向外来到小院中,他在轮椅的后方看着安坐在轮椅之上的奚兰序,虽然只有后颈到下颌轮廓。
但祁牧的视线却在奚兰序身上停留了许久,直到奚兰序感觉身后的祁牧看着自己,微微偏头,却见祁牧好似突然反应,笑问自己怎么了?于是奚兰序摇头。
“无事。”
祁牧确实是个看着柔弱的小魔。
奚兰序终于不再管他,说是无事,祁牧直起身,很是为难的移开视线,然后他想四处搜寻小院里的一处好位置。
其实他不急,祁牧知道,现在奚兰序估计不会喜欢他。
小院外突然传来几声杂音,隔着木质的大门,突然有一个脑袋从篱笆墙那边探出。
而后,便是村里拿着木盆刚从外头回来的刘婶疑惑一声:“小牧回来了?”
祁牧与她也对上了一眼,然后面上带着纯良的笑对刘婶点头说:“是婶子啊,昨日刚回来,今日还未出家门。”
“我说呢。”谈话间刘婶就踩上篱笆墙外的小土坡,和祁牧说起他在村里空置的那两块地啊,今年收成好,卖谷子的钱就给他存在村长那头。
刘婶喊祁牧有空快去拿,临了了又奇怪,多问了一句奚兰序:“喂,那小伙子,你是小牧的家人?”
祁牧可是这山村里的神秘客,来了半年,走了半年,村里人那也是从来没听说过他有啥家人,这今朝来了投一番,难免又有几分好奇。
就听祁牧比奚兰序更早点头,答说:“是。”
他们就是一家人,给听到答案的奚兰序弄得怔愣,再次敲击起了轮椅旁的扶手,看与祁牧说话的那刘婶走了,奚兰序终于想出结果。
奚兰序道:“今夜,你睡过来。”
嗯?祁牧听了当然只剩一个“好。”他都还没来得及说夜间的问题,奚兰序就主动提了,他又哪来的不好?
这下在院中搬了条小板凳紧靠着奚兰序坐下,祁牧喜欢将脑袋靠在奚兰序腿上,而奚兰序脑中想事,也就完全默许了祁牧的放肆。
他知道他该如何确认祁牧是谁了。
梦核,在这世上,人人有梦,便有梦核,梦境连通万物,突破次元,但奚兰序的梦核与他人不同,就似魔头无心的传言一般,奚兰序的梦核之上有一道裂缝。
那是奚兰序幼时的一场意外,正怪的是那年,奚兰序的心就是在那年,那刻弄丢的,但梦核碎裂,他哪里记得细节?
随便,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