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昼短,不过刚过6点,天就暗了下来。
写字楼里灯火通明,路时正坐在办公桌前看资料,暖气开得太足,这让他觉得有些燥热,忍不住抬手解了两颗领扣。
等他放下手里的工作,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路时起身活动身体,来到落地窗边,惊讶地发现下雪了。
这是云城今年的第一场雪,从高楼俯瞰,雪花纷纷扬扬从空中飘落,像自由的精灵,翩然飞舞。
路时看呆了,好半天才喃喃道:“下雪了啊。”
又看了会,他忽然有些懒洋洋的,班也不想加了,叫人备好车,准备回家。
时间已经过了7点,路上依然很拥堵,路时难得没有嫌弃云城糟糕的交通,他坐在后座安静地看着窗外,脑袋放空,眼神是少有的纯粹。
真漂亮啊。
雪越下越大,路边渐渐有了积雪,像新长出的棉朵,偶有雪花落在车窗上,路时贴近了,能看见六芒星形状的晶体一点点被融化。
车流缓慢前行,窗外银装素裹,白雪慢慢覆上树梢、屋顶和行人……
等等!行人?!
路时睁大眼,倏然出声:“停车。”
司机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吩咐在路边停下,路时下车,快步朝公寓大门口走去。
“你在这干嘛?大冷天的没事在这扮雪人?还是说脑震荡有后遗症?”路时看着面前几乎冻僵的人,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骂道。
宸越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肩膀落着雪,小部分已经融化,将那片衣服洇成深色。
听到路时的声音,他抬起头,脸白得像一张纸,仅剩下一双漆黑的眼睛透着绝望,在看到路时后,眼底亮了下,嘴唇哆嗦着喊道:“……路、时。”
“……”路时突然骂不下去了。
他拉起对方没有温度的手腕,决定先把人带回家。
公寓里,壁炉把房间烤得暖烘烘的,路时倒了杯温水放在桌上,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他坐在客厅陷入思考。
刚才把人带上来后,他没问对方究竟遇到什么事,就先把人撵进浴室。这会空闲下来,他忍不住想,宸越到底遇到什么事,才会露出那种眼神。
在学校被人欺负了?
不太可能,路时很快否定这个猜想。这小子虽然偶尔会露出幼稚的一面,但总得来说还是挺稳重的,再加上身材高大,脑袋聪明,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工作上遇到问题?
那更不可能,要是工作出了问题连他这个老板都不知道,那不如把公司打包卖了。
这么想来,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回忆了下李斯调查出来的信息,路时垂下眼,捻了捻指尖,眼底眸色渐冷。
咔嗒。
身后响起拧门锁的声音,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有脚步声靠近,路时抬头,只见宸越站在半米外,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原本的衣服已经被雪水浸湿,宸越身上穿的是路时的衣服,看起来并不合身,露出一截手腕,因为刚冲过热水,脸颊看起来是健康的红色,嘴唇也不再干裂,就是一双眼睛依然死气沉沉。
路时有些无语,这已经是他最大号的衣服了,他收回目光,指了指桌上的水,“坐吧,先喝点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冻傻了,宸越表现得像个机器人,在听到路时发话后才有了反应,上前拿起水杯,在沙发上坐下。
沉默。客厅里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路时心里叹气,看样子对方是不会主动开口了,只好由他来起这个话头:“说吧,这么晚跑过来有事?”
一听这话,宸越明显变得紧绷,握住水杯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手背透出青筋,指节泛白。
路时给足了耐心,并没有催促对方。
半晌,宸越咽了下喉,用嘶哑的声音问:“……路少,你能买下我吗?”
话说完,宸越垂下眼,整张脸藏在阴影里。
“你想卖多少?”路时一点也不惊讶。
宸越张了张嘴,几次都没能成功发出声音,好半天才组织好语言:“……40万可以吗。”
好在客厅足够安静,路时勉强听清对方的话,快速在心里过了遍账,语气轻松道:“可以。”
停顿了下,路时紧盯着宸越补充道:“不过你要告诉我,为什么要这笔钱。”
话音刚落,宸越下颌紧绷,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觉得难以启齿,虽然他没有宋晨那样的出身,但也不想让路时知道家里的这点破事。好像说出口,都脏了对方的耳朵。
路时又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对方这副样子,他几乎快要心软了,不过最终还是硬着心肠道:“你不说我也有办法查到,你不会忘了我是谁吧。”
这句话像是砸在宸越身上,宽阔的肩膀陡然塌下来,眼睛盯着脚下,艰难道:“……是我姑父,赌输了钱,债主讨债时,把我弟弟带走了……”
短短几句话,宸越讲得断断续续,但路时还是听懂了。
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但他还是强压着怒火,用轻描淡写的口吻道:“我知道了,不过你也用不着为这点钱就把自己卖了吧,公司是可以预支工资的,你不知道吗?”
宸越愣住,“可以吗?”
路时点点头,“当然,签个预支合同就可以了。不过交易的时候你就不要出面了,毕竟是艺人,不要给自己留下黑点,这事让李斯去办。”
宸越还在发愣,他把路时的话在心里念了好几遍,仍然不敢相信。
今天一整天,他跑遍了云城所有的银行,试图贷款,但毫无意外,根本没有一家银行愿意贷给一个学生如此大的金额。
他也去过打工的酒吧,尝试向老板借钱,可对方只是把上月的工资结了,并让他好好休息,暂时不用来上班。
就这样东拼西凑,再加上秦岳东赔的损失费,账上也不过只有10万。剩下的40万对于他来说,犹如天堑,他想尽办法也凑不够这个数字。
而现在,所有问题都解决了,他甚至不需要出卖自己的尊严,一切好得像是一场美梦。
在宸越的记忆中,他遇到过很多困难,自从父母走后,再也没有人挡在他前面。不管是孩童时候,还是后来长大成年,所有艰难的时刻,宸越都是一个人咬牙扛过去。
没有人像路时这样,愿意帮助他 。
为什么这个人这么好。好到让宸越有种错觉,路时就是老天特意安排来拯救他的。
他这样的人没有人愿意真心对待,除了路时,即便他只是对方众多情人之一。
宸越心里忽然变得起伏不定,一些阴暗的情绪悄悄滋生,他开始嫉妒路时过往那些素未蒙面的情人,他们也知道路时的好吗?
强烈的不甘心占据着他的胸膛,他想……宸越说不上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我说你干嘛呢?连个谢谢都不会说?能不能尊重下你老板我?”见宸越沉着脸一语不发,路时忍不住了。
宸越回过神,看向路时:“谢谢。”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路时像个万恶的资本家一样,双腿交叠:“支给你的工资得按借款算,明天我让李斯把合同给你,你得签字,利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嗯,我会签的。”宸越巴不得对方收利息,收高利贷也无所谓,让他一辈子都还不完也无所谓。
事情得到解决,宸越终于放松了一点,整个人像是从一团灰雾中挣扎出来,身体慢慢恢复知觉。他深吸一口气,新鲜空气在体内重新流动起来,壁炉和柔软的地毯让他感到温暖。
但这些还不够。宸越有些焦躁,他迫切地想要一些更真实的东西,来证明这不是一场美梦。
他忽然起身,将水杯放在桌上,朝路时走去,最后坐在对方的身旁,小声问:“我能抱抱你吗?”
“?”路时怀疑自己听错了,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人靠了过来,双臂搂住他的腰,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
“你干什么?”路时脸红了,小幅度挣扎了下。
宸越不仅不松手,还搂得更紧了,用很低的声音在路时耳畔说:“就一会。”
滚烫的热气喷洒在耳朵上,路时倏然僵住,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胸膛贴着自己,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他觉得自己可能耳红了,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耳朵钻进大脑,让头皮变得酥酥麻麻。
好怪,这种感觉实在太奇怪了,路时狠狠心,决定在情况变得更糟糕前把人推开,就在他的手刚触及到对方胸口时,突然有什么东西滴落在脖颈上。
温热的。湿乎乎的。
他反应了会,这才意识到,落在颈间的是什么。
路时手上不自觉地卸了力,象征性地推了推,“喂。”
宸越没说话,微微颤抖的背脊却泄露了他的情绪。
算了,抱就抱吧,路时放弃挣扎,抵在胸口的手慢慢放下。他像个大号抱枕一样任由对方抱住,心里开始琢磨待会别忘了告诉李斯,让他连夜编个合同出来。
终于赶出来了[爆哭][爆哭]
工作差不多忙完了,开始进入假期,最近应该可以连更[星星眼][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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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