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锡微微眯着眼, 眼神露出危险的气息,重复一遍,“夺舍?”
略一颔首,青邱告诉他, 司尧体内这股魔族气息应当蛰伏有段时间了, 不过是因为隐藏的隐蔽,连他本人都未曾察觉。gsgjipo
云锡问他有何解决办法, 银发男人沉默半晌也只是摇头;以这道气息的隐蔽程度, 灵识主人的修为必定高深莫测;若用药物功法强行召唤, 司尧自身的灵识很可能同时受到损伤。
所以现在只能靠司尧自己,其余人能做的就只是等待。
沉吟片刻,云锡缓缓抬起头,异常冷静地问道, “如若肉身彻底毁坏,体内的灵识会如何?”
“若短时间能找到适合替代的肉身, 灵识倒不会损伤,”青邱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解,“可这样原本的肉身便不能再用了。”
“收拾好东西, 我们需要在天黑之前赶到皇宫。”
云锡弯腰从桌上拿起玉佩,从怀中拿出一枚通讯用的玉简,转身递给一脸迷茫的澜希,吩咐道,
“从现在起, 你什么都不要做,就寸步不离地守在师尊身边;若他醒来,或是有了任何反应, 第一时间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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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客栈中动情难耐的叶翎正在情/欲中沉沉浮浮。
身体失控地发软发烫,脑袋昏沉沉的,叶翎清晰意识到此刻的自己希望被人抚摸、疼惜,可耳边嗡嗡响起的说话声,又一下下敲打着耳鼓,带来的尖锐刺痛感让他无法完全沉沦爱/欲。
“.......我宁可你当初没有救过我......”
究竟是谁在说话?
“师尊.......叶翎!”
昏沉中,叶翎感觉有人正死死抓着他的肩膀,于是他咬牙挣了挣,却始终无能挣脱。
他的视觉受到干扰,一片燥热下,忽然便分不清幻境与现实。
碎片化的记忆片段涌进大脑,填鸭式地疯狂塞进他的脑海;叶翎看见自己从火场中救出面容青涩的景曦,看见自己执意将景曦带回玄青宗、却因老宗主的反对在门外跪了整整三日,还看见一同跪在他身后的余怜景曦被他斥退。
他甚至看见十五六岁的景曦高烧不退,他不吃不喝、寸步不离地守在榻前,半月后第一次从屋内出来时,面对的是余怜委屈气愤的清秀面庞,面色通红的同他说外面的风言风语、却被他冷冷一句驳回。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温和儒雅的少年情绪失控,也是那些年里的唯一一次。
“外面都在说师尊早已无心修炼,”少年用尚且青涩的清脆少年音,似是痛惜地问他,“师尊为何这样不爱惜自己的名声呢。”
那时叶翎是这样答的:“我自问问心无愧,为何要在意这些。”
画面猝不及防的消失,叶翎感觉四周是钻心的凉意,身子一抖便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泡在一盆冰水中,手边漂浮着拳头大的冰块。
牙关在不受控地战栗,赤/裸/的皮肤却是暧昧的绯红。
眼前一暗,面前身形高大的少年俯下身,双臂从他的腿弯和后背穿过,臂腕一弯便将他稳稳抱出来;用灵力将不住滴落的水珠烘干,青年拿起手边的后毛巾将人裹住,将叶翎放在床榻上,眼神幽暗。
身体还在微微战栗,叶翎却抬头,直接对上景曦的双眸。
俯下身,青年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将人逼的后仰身子,凉声问道,“师尊可是想起什么了。”
赤色眸中少了漫不经心的散漫,叶翎从他微微眯起的眼中察觉出一丝危险;他勉强直起身子,将后背靠在床框上,冷静道,“你想问什么。”
“你全想起来了,是不是。”
两人贴的极近,青年的唇就覆在叶翎耳边,试图用悬殊身量带来些压迫感,自上而下的俯视姿势,将叶翎逼的后退无路。
幽竹清香缓缓在房中散开,叶翎默不作声地释放气息,两人几乎鼻尖相贴;他一点点直起身子,绯红色的面容上,是沉静无比的神情。
他很轻地反问,语气无波无澜,“景曦,你在害怕什么。”
主动权瞬间颠倒,青年似乎没想到叶翎是这个反应,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双眸一闪便转身离开房间。
看着景曦迅速消失的背影,叶翎再次软下身子,红着脸躺下来,将自己蜷缩在蚕丝被中,轻轻喘息着。
头还尖锐刺痛着,只要他闭上眼睛,碎片化的记忆便会再次重现;叶翎想起青年方才紧张戒备的神情,心中疑惑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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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魔族发情期只有一日,第二日清晨两人便整装待发,不过午时便赶回魔域。
期间叶翎曾数次用玉简尝试同司尧联系,却无一次得到反馈,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
相比之下,一路同行的景曦却毫无反应,神情淡漠,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一路人的跪拜行礼中,两人来到大殿中央,从右护法那处得知,阿幽与司尧都各自离开了魔族;至于去向哪里,就不是右护法能控制的了。
除却这些,值得一提的是消失已久的魔帝势力又卷土重来,几千人在魔域城门前大肆喧闹一番后又迅速离开。
右护法不屑地嗤了一声,“这些败兵也忒没出息,连城门的门环都没摸到就被击败了,简直不堪一击。”
眉心一皱,景曦突然看向右护法,问他从天上之巅带回的血煞草在哪里。
愣了愣,男人报了处大致的位置,而后又有些迟疑道,“那里是尊主的私人领地,没有尊主的同意,臣也无法私自入内。”
“带我过去。”
穿过大殿,中年男人领着两人来到魔域的一处禁地中,期间经过一条晃悠悠的铁链索桥,脚下便是汹涌的暗红色熔浆滚动。
叶翎轻声道,“.....血池。”
“阵法已经被人开启了,”景曦仅仅向下瞥了一眼,抬手搂过叶翎的腰,足尖一点便轻易越过索桥,停在一座三层阁楼前。
掌心一抬,面前爬满青苔的铁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满室奇珍异宝,各自被安放在镶嵌于墙壁内的方格中。
景曦先一步来到屋内,面对上万个方格毫不犹豫地向前两步,拿起左上方某个格子中的黑盒,打开。
不出所料的空空如也。
“余怜来过了。”
青年转过身,将空无一物的盒子展示给叶翎看,继续平静道,“他将血煞草带走,然后启动了阵法。”
想起决裂那日,余怜在城门前同他嘶吼的话语,叶翎只觉十分矛盾,有些怀疑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师尊的灵识虽有护魂灯暂时守护,却依旧破损,”景曦望着血池内暗潮汹涌,“他创造这个世界大概是想补足你的灵识,然后再将世界毁掉。”
“毁掉?”
“对,毁掉,”景曦点头,“你原本的灵识脱离本体太久,无法完全融入原身;于是余怜便创造了另一个平行世界,在某一个时间段强行将你的灵识注入这一世的肉身。”
“虽然灵识依旧破损、你的记忆也相应出现了残缺,余怜却有了补足灵识的挽回机会。”
“只要他将灵识补足,带着前世气息的你就能完整地回到那个世界。”
叶翎皱眉,心中不安感不断爬升,“那这个世界呢。”
“不知道,但依照余怜的性格,这个世界应该会随着你的离开而消失,”景曦依旧平静,“他说过的,”
“你死了,我们所有人都要付出代价。”
叶翎想余怜在那间小屋中,谈起杀戮时,一脸平静无波的神情。
所以,除了叶翎,余怜一开始就没把此间当作真实存在的世界;他站在创始者的角度,将所有人都当作他任意挥霍的棋子,用完便丢。
于是城门那日他斥责景曦坏了叶翎名声,现在又反过来做同样的事,不过是厌弃了这些棋子的“背叛”,想要丢掉罢了。
正如他所说,叶翎上一世的死,上一世所蒙受的冤屈,哪怕是在他创造的“虚假”时空里,所有人都要一一付出代价。
没人逃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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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像啊......”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当今圣上青羽目不转睛地看着云锡,忍不住再次感叹;他向前一步青年便后退一步,对峙片刻后,男人率先败下阵来,叹息一声,
“你的眉眼与阿良确有几分相似。”
云锡垂着眼,冷声道,“多久能册封。”
“圣旨已颁布下去,过几日便能举行册封大典,”男人苦笑一声,似乎是以请求的语气,“今晚留下来,陪朕与二弟用晚膳吧。”
青邱也朝他投来期盼的眼神。
只见青年嘴角一勾,嗤笑一声,“将人彻底利用完后再这样惺惺作态的忏悔,不觉得可笑吗?”
懒于去看两人尴尬僵硬的神情,云锡丢下一句转身便走。
“错过本就是过错,迟来的弥补与亏欠,未免太过低贱。”
一行人来到皇宫后便先将司尧安顿在一处偏殿中,依照云锡的命令,澜希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司尧床边;待夕阳落日时,云锡终于从主殿返回。
看见云锡大步走来,澜希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小跑着迎上去,急急问道,“大师兄,宗主还没醒.......”
云锡平静地嗯了一声,叫澜希回去休息,今晚他来守夜。
少年担忧地朝屋内看了一眼,怯生生地问着,若司尧一直不醒来该如何。
“不会的,”一成不变的镇静语气,云锡低声回答,也不知是说给谁听,“他说过他会等我回来。”
“他不会骗我。”
送走澜希后,云锡在毫无声响的屋里站了一会儿,亲自烧了一盆热水,在这个好似没有尽头的黑夜里,将司尧身上的每一处擦拭干净。
最后他心满意足地为两人换上新衣,然后在男人身边躺下,吹灭床边仅剩的一排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