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无怙听此丹药乃是城主府送来的也并未多想,仍是送还到采荔手中。因这装这丹药的锦盒不过是寻常锦盒,那装着羽化丹的盒子可是与众不同的机关盒,离无怙并未联想到一处去。
采荔却是又将这丹药推回,“城主府送来的定是好东西,说是吃了能成仙咧。”
离无怙只是笑笑,成仙哪里是这样容易的事,不过他见采荔舍得将这东西拿出来,便也好奇问她,“那你为何舍得拿出来送我师妹,自己怎么不吃呢?”
采荔只是被离无怙这话问得垂下了头,离无怙以为自己说了什么冒犯的话,“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采荔摇摇头,抬头一看天上月亮,“你看嫦娥偷吃丹药,飞升成仙,现今住在哪里,她独自住在广寒宫呢。我总觉得她是在天上不受人待见,所以独居广寒宫。你说我一个娼妓成仙,到了天上,会住去哪里?”
离无怙不曾想采荔竟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因经先前一事后,他感同身受到这世间女子如何艰难了,他想安慰采荔,可却是想不出合适的话来。
“我吃这丹药无用,但神女却是不一样的。”
离无怙好奇问她,“如何不一样?”
采荔却是笑而不语,将丹药将灵芝一类一块儿打包好,仍是想给离无怙,离无怙低头看她递到自己面前来的一大包东西,却是未收。
他同采荔说,“不如下次你有空亲自去一趟,将这些东西送给我师妹。”
“我送过去?”
“我师妹嘱咐我过来看看你,想必是惦念你,如若你能过去看她,我想她定会高兴的。”
“真的吗?”
采荔听他这般说,一时间喜形于色,也不将手中包裹推给离无怙了,只是紧紧抱着。二人同窗望月,窗棂之上晒着月光的□□忽然响亮的“呱~”一声。
因着采荔身怀有孕,是以她近日见到这类矮小圆滚之物都觉可爱,尤其这□□两腮鼓囊更显憨态,采荔便问他,“它可有名?”
这倒难住离无祜了,自己并未为其取名。
“还没有。”
“那公子预备给它取什么名儿?”
“嗯......这个嘛......”
这东西虽跟着自己,可给它有灵并不是因为自己,由自己给它取名太过轻率了,还是由悲兄为其取名较为妥当。
他如是想便也这般告诉给了采荔,“等回头我问问悲兄。”
离无怙张口就是他的悲兄,这引得采荔觑他一眼。
先前听自己未曾与悲以归发生些什么,他便如此欢欣,采荔便已然觉得不对,如今见他事事想着悲以归,更是让她有所猜想。
“公子你对城主府的那位贵人如此惦念,怕不是对他......”
采荔这一停顿,离无怙也满头雾水,悲以归确实在他心中有所不同,但具体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
他虽想与悲以归亲近,却师兄师妹那般的亲近有所不同,但他又不知这是何种感情。如今若是有旁人说清,也算是使他弄清心中疑虑。
“我对他?”
“你怕不是对他有情?”
采荔可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离无怙霎时吓的脸色苍白,“我对他......有情?”
说罢又连连摇手,“不不不,我与悲兄君子之交,况我与他皆为男儿身,如何生出那般情意来。此等腌......”
他原想此等腌臜之事万不可能发生在自己与悲以归之间的,可念及采荔处境,又怕自己这般说了,引她多想,离无怙这便止住了话头。且他垂眸之时,瞧见自己腕上手环,想起自己接二连三的遭受电击,其实他也心虚。
采荔心知离无怙话说一半为何停住,是害怕自己多想。她并不计较这些,拢紧了怀中包裹,一脸祥宁的仰头看向空中圆月。
“我身虽不洁,又处泥淖。但我心向皎洁,并不觉此事如何肮脏。”
离无怙怔怔看着采荔,不知是否是月光的缘故,他只觉采荔的面庞看起来柔和高洁。离无怙垂头又看了看自己腕上的手环。
采荔回头见他面有松动之意,且离无怙长得清新秀逸,偶露慲邯之态,让人忍不住要逗弄他。
“再说男儿身又如何不可?”
采荔领着他绕过那四面春宫屏,来至自己梳妆台前,从里拿出一卷册子来,“你看,男人和男人,男人与女人,没什么不同。”
采荔将这册子在离无祜面前摊开来,那上头正画着双龙嬉戏,一龙缠胶,一龙入海,二龙潜水游,一龙压一龙。
离无怙只匆匆一瞥,那煞白的小脸立时又红了起来,如同烂熟的柿子般。他吓得立时掉头,从那屏内转出,口中结结巴巴的,“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采荔见他这样,只是捂嘴笑,出了这屏,来到窗边,“这有什么的,这种事,在民间也是常见。”
离无怙脸红如滴血,他听采荔这般说,原本的“成何体统”没了声,他小声问,“真的常见吗?”
采荔点点头,“嗯。”
不知为何,离无祜却是松了口气?
采荔见他这样,仍是问他,“还说不是对他有情,若是无情,何故计较起世间偏见?”
离无怙张嘴欲要反驳,可这一张嘴却是无话可说,他不知从何反驳。采荔见此,以为他这就认了,正为自己的洞察秋毫而沾沾自喜,却又听离无怙问,“那你说的情意究竟是何样子?”
这可问住了采荔,她虽看多了男欢女爱,可要具体说说这情意来,她是一窍不通的,她自己不过是伺候人的行当,多的是虚情假意,不然世间何来娼妓无情义的说法。无人对她真心,她又何曾体会过真情。
这下采荔和离无祜一同倚窗望月,叹息不止了。
“其实我也不知情究竟为何物。未曾有人真心待过我。我在这处待了这许久,除了这身体上的欢愉,平日里见的便是拈酸吃醋了,你说这算情吗?”
离无怙没有回答,采荔回头看他垂头不语,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其实离无怙想的是,那我刚刚是因悲兄留宿此处而拈酸吃醋吗?这便是情吗?
离无怙不知,问采荔也没有答案,二人齐齐望月,似是那月亮上有答案。
月亮不会给出答案,但也能映衬出一二人心,采荔看月惦念白萍伤势,离无怙却是在那月亮上瞧出了悲以归的脸。
不知悲兄现下何处,又在做着什么呢?
二人正出神之际,忽然房子震荡两下,离无怙差点没站稳,采荔却是直直要摔去地上,还好离无怙出手及时,将她拉住。
房子震动了一会儿后便又恢复如初,不知是何原因,等他二人站稳,离无怙忙问采荔状况,幸而采荔未受惊吓。离无怙便放下心来。
离无怙这头刚放下心,又忽听得有人叫喊,“喂,喂!”
离无怙和采荔这才回过了神来,循声望去,就见当街有人蹦蹦跳跳,看离无怙低头向下看了,这人便跳的更加卖力了些,“喂,你!”
离无怙挑头四下看看,左右房间皆无人探头,他这才确定当街之人叫的便是自己。他与采荔颇感奇怪的对视一眼,再看看街上那人,拿手一指自己。
“你叫的是我?”
“不是你还有谁?!”
那人又离近了些,离无怙借着悦红楼里透出的光这才将昏暗街道上的人看清。来人正是九衢尘。
离无怙只听九衢尘说,“你让我好找啊。”
离无怙奇怪道,“你找我作甚?”
原来自悲以归慌张从沈复生处出来后,便去到了明哲墓前。他来到明哲墓前一言不发,想起明哲死前对自己的控诉。
是你害的我!
竟是自己一步步引他入魔。他以为沈复生是自己的老师转世,没想到明哲才是,然而前生引导自己的老师,今生却是被自己逼入绝境,这似乎是上天有意耍弄自己。
想到这里,悲以归气极反笑。
“呵呵。”
初时笑声不屑。
“哈哈哈哈哈哈......”渐渐地他对着明哲墓笑得轻狂起来,捂腹大笑不止“哈哈哈哈哈哈......”
他看着那孤坟上的墓碑上书“友人明哲之墓”,悲以归直起身来,一抹眼角挂的泪,回身冲天一指。
“你们戏耍于我,要我知道自己如何的不自量力。我不会如你们所愿的!”悲以归看着天轻蔑笑道,“如此这般打击我,要我崩溃,要我放弃?”
他冲天怒吼,“我决计不会放弃,总有一天,我要这天塌下来!”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引来天雷滚滚。霎时间电闪雷鸣,似要悲以归收回此话。悲以归却不为所动,望天笑说,“怎么?怕了?”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自天而落,直击明哲坟头,明哲墓碑骤然起火。悲以归回头望去,气愤不已,甩袖灭火,回头瞪天。
“威胁我?你当我怕你!”
悲以归抬脚踏地,地面震动,似有裂地之势。
悲以归这一动作,其余地方皆有感应。身处青楼的离无怙不知何故,城主府中的九衢尘见外头电闪雷鸣,又有地震之势,心知是悲以归在发火,立时飞身出来寻他,绕城一周,终于在明哲墓前寻到了悲以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