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事业要成功当然是先攻略正派啦 第77章 第 77 章

送走了李元的穆璆对明哲一事仍有些耿耿于怀，那一直袭击他们的藤蔓妖因明哲的显形有了说法，可沈复生的突然出现却是没个由来。

如今沈复生已然痴傻，再也问不清楚。穆璆叹气，只有先扶着沈复生回房休息。院中只余离无怙与悲以归。

离无怙想起桌上的酒与礼品，“悲兄是来......”

悲以归截了他的话头，“我是来看沈兄的。”

“原来是这样。”

离无怙面上瞧不见波澜，伸手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悲以归便提摆进屋。

穆璆将沈复生带回屋中，一点他后颈为他解穴，缓缓睁开眼的沈复生又重回痴傻模样，眼中无光，说话不理，穆璆叹口气，蹲身在他面前，与瞳仁灰暗的沈复生对视着。

“沈兄......”

沈复生毫无反应，床上正生着病的阿灏却是身上难受嘤咛了一声，穆璆见状起身检查阿灏的状况，一摸他额头，见他又出一身汗，浑身衣裳湿透，正打算为其擦洗换身衣裳。

刚好此时离无怙进来，见此情景问他师兄，“怎么了？”

“无事，他又出汗了，得出去烧些热水来，为其擦洗换身衣裳。”

离无怙主动揽下了这项任务，“我去吧，师兄你还是留在这里照看他二人。”

离无怙说罢转身要走，却与跟他身后进来的悲以归撞个正着。二人四目相对之后，皆有些拘谨的后退一步。然后一个要出去，一个要进来，先是同时让，又是同时进，前后搞了好一阵，还是悲以归侧身说了一句“你先”，离无怙这才顺利的出去了，经过悲以归时，又客气的说了句“多谢”。

他二人举止有礼，反倒更加疏远了。

穆璆将这情景看在眼里，等悲以归进来之时，便问他，“你先前说要备些东西过来给我师弟赔礼，刚刚怎么又说那些东西是给沈兄的？”

悲以归觉得穆璆这人实在没个眼色，旧话重提，又提醒悲以归是在自作多情，且来时，悲以归已在门外听见他师兄妹三人亲近之言，此刻他只觉得穆璆的忽然发问有炫耀之嫌，炫耀他与离无怙才是至亲至近兄弟，而他与离无怙是至远至疏过客。

悲以归实在不想回答穆璆，余光瞥见床头空了的药碗，便说，“他的药何时喝完的？”

穆球这时才注意到阿灏的药还是早晨喝下的，此刻该喝午后的药了。

他连忙起身，“劳烦你照看一下这一大一小，我出去给阿灏熬药。”

悲以归点头说好，待得穆璆出去后，他方才起身，到沈复生面前，轻轻叫了声，“老师？”

沈复生痴傻垂头没有反应，悲以归蹲下身来，使之对上自己的眼睛，“老师？是我。”

沈复生仍旧没有反应，瞳孔并未因悲以归有一丝变化，仍旧那般黯淡无光。

悲以归见状，瞧着四下无人，便同他说，“老师，我是阿南......”

听到这句话，沈复生的手略动了动，悲以归见状心中大喜，一把抓住他的手说，“老师，你还记得吗？你同我说过的，这天地之间并无什么高贵低贱之分，大家不过凡人。这句话是你同我说的。”

“天高地下分尊卑，此间真理何人定？若论祖宗谁高贵，皆为女娲一捧泥。”

沈复生茫然念出这句话，悲以归见他如此，便小心翼翼的问，“老师，你能想起前世的事吗？”

然而沈复生除了重复这句话，再无其他反应了。悲以归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对自己有回应，也知是自己太过急于求成了，便缓缓起身道，“我明日再来看你吧，老师。”

悲以归想着慢慢来，他今日能想起这句话，说不定他明日便能想起更多了。

正当悲以归往门外走去时，沈复生忽然张口了。

“明哲。”

悲以归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沈复生，沈复生如今模样都因明哲而起。

他与沈复生说，“此人心志不坚，被怨气所侵，乃至化成怪物。是他背你二人所晰之真理，背其真理者，理当手刃，老师你无需为此人伤怀。”

沈复生似是没听到他这番话，口中仍旧重复着那两句话，“天高地下分尊卑，此间真理何人定？若论祖宗谁高贵，皆为女娲一捧泥。”

悲以归只当他脑袋仍未清醒过来，摇头叹气转身欲要离去，沈复生却在此时开口说，“此话乃是明哲所说。”

悲以归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缓缓转身看向沈复生问，“你说什么？！”

沈复生目光空洞，忽地笑了一下，对着虚空抬手行礼，“明哲兄所言甚是。”

在沈复生眼中，他此时已是回到了先前与明哲谈天说地的时光。那时沈复生不知前路，世间战乱不断，无法靠科考取仕，想投名门做谋士，却又频频被嫌弃寒门出身，当时他便对这世间根深蒂固的尊卑有别起了摇惑之心，也是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明哲，明哲与他说了这么一句，他便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明哲兄所言甚是，我们为何不自己创立学派，将此番言论立说著书？”

沈复生似是看到前路了，摩拳擦掌，欲要做一番大事。回头却见明哲愁眉苦脸。

明哲同他说，“就非得这么大张旗鼓吗？”

“明哲兄，你哪里都好，就是有些缩头缩脚的，你在怕些什么？怕暴政？怕酷吏？”

明哲叹口气，“因我时常会做一个梦。梦中我被凌迟处死，那刮骨之痛时常让我从梦中惊醒。醒来之后仍觉......

“梦罢了，明哲兄你这可是杯弓蛇影。”

悲以归定在原地，看着沈复生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番，一会儿对着空气叫明哲，一会儿又自己扮做明哲，一来一回，倒是让悲以归听清看清了一些事实，他僵直着身体。只觉后背凉透。

是我认错了？难道明哲才是......我的老师？

眼前出现明哲临死前盯着自己的幽怨目光，那日之情景仿若在眼前，明哲最后张嘴欲说却未说的话，此刻倒是飘进了悲以归的耳朵。

是你害的我。

悲以归连连后退。慌乱之间竟是撞到了端着热水进来的离无怙。

离无怙手中水盆被撞落地，热水泼洒了悲以归一身，离无祜忙问，“没事吧悲兄，可曾烫到哪里？”

悲以归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询问一般，避开他仓惶跑开了。

“悲兄？”

离无怙看着他跑远的身影叫了他一声，悲以归没有停下，就这么走了，留离无怙在原地，泼在地上的水仍旧冒着热气，离无怙弯腰捡起了盆，听到房内似有人说话，他近前瞧了，竟是沈复生一人在说说笑笑，一会儿对着空气喊，“明哲兄”一会儿又转身变换声音喊着“沈兄”。

离无怙见此情景只是叹气，沈复生无法面对亲手杀死挚友的现实，看这情形，只怕沈复生再无清醒的可能了。

离无怙上前，一指点在沈复生后颈，让沈复生停止了一人分饰两人的行为，闭眼安静睡去。或许只有在梦中，他的心才能有所安宁吧。

安置好了沈复生，刚从房中退出，便遇上了端药过来的穆璆，穆璆见地上湿了一片，有些奇怪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离无怙隐去了悲以归的行迹怪状的部分，只告诉穆球，“沈兄的癔症好像越发严重了。”

穆璆还要再问，刚好此时白萍叫起离无怙来。离无怙便借机逃脱了穆球的追问，去往白萍房中。

原来白萍起初并不知晓悲以归来了，她只知刚有人来闹事。于是穆璆与悲以归便出去了。刚悲以归仓惶离开，她听到离无怙叫悲以归的声音。这才知晓悲以归来了。

自与采荔在独乐寺分别，她还不知采荔如今情况，后来只听说悲以归送采荔回了悦红楼后留宿了一夜，再无下文，白萍有些担心便叫来离无怙问一问。

离无怙进到白萍房中来，白萍见他进来直接就问，“刚刚悲以归是不是来了？”

“嗯。”离无怙点点头，“来了，又走了。”

白萍听闻他走了，面上有些失望。

离无怙见状又问，“师妹找他有事？”

“我倒是没事找他。我只是想知道采荔现下如何了，不是说悲以归先前在采荔那里留宿了一夜。不知日后他要如何安置采荔，采荔已有身孕，怕是等不得了。”

离无怙听白萍这般说，有些犹豫的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师妹，我知你是为采荔姑娘打算，可这般隐瞒悲兄，似乎不大妥。而且这也有违师父教导吧。”

离无怙又搬出师父教导，但此次白萍却没有发作。她只是淡然的看向了窗外，看窗外枝头正梳理毛发的鸟儿。

“先前我听了采荔要攀附一个男人的想法时，心中确实有些瞧不起她。可她反问我，如果不嫁人，还能如何呢？她没钱赎身，原还想生了孩子，就将孩子送去佛门清净地，可清净地却是嫌他娼妓出身，说来好笑，收香油钱时，那清净地却不嫌了。那时她便想，原来佛祖度众人，却是不度妓女的。”

明哲游街那一日，采荔遇见了白萍，白萍见她衣衫裸露，为她披上斗篷蔽身，扶她起身，佛神都不愿度她，只有同为女人的白萍来了。于是采荔便信她了，她始终信白萍是神女下凡。

“她问我她还能去哪里时，我便想起了我自己，当初师父也曾因我是女儿身不愿意收我为徒，如若后来不是受仙人指点，你说我现下又在哪里呢？”

白萍虽对采荔想要嫁人的想法多有不屑，但她清楚，这世道，女人其实无路可去的。

“无怙，我求你件事儿。”

“何事？”

“你别把采荔已身怀有孕的事儿告诉悲以归，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