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地牢之中遍布黑气,距离一米便分不清来人,那墙上转动着的眼睛,只隐约瞧见两个身影,只以为是口粮,发黑的手印竟是渐聚一团,成血盆大口,预备将进来的两人一口吞噬。
悲以归一个凌厉眼神过去,黑气破散,刚聚成的血盆大口看清来人,便又纷纷散去,闭上眼睛安静待在墙上。
他二人并未理会这一插曲仍旧朝前走着,走至最里被黑气萦绕的那一间牢房停下。
九衢尘一个响指,黑气散去,牢房之中明亮起来。满身伤痕的明哲正靠墙而坐,他背后墙上的布满的黑手印拧成一股悬于头顶,如毒蛇瞄准猎物伺机而动。
满身是伤的明哲见有人来,缓缓抬起眼皮来,视线涣散的瞳孔重又聚焦。待他看清来人后,便问出心中疑问。
“你不是说会救我出去?”
“可你不是相信神仙会来救你吗?如今你还信会有神仙来救你吗?”
明哲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他问悲以归,“所以我要死了吗?”
忽然将自己换了个牢房,明哲只以为自己死期将至。
悲以归穿柱过来,走到明哲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明哲,“你怕死吗?“
明哲勉强牵起了嘴角,“是人都会怕死,“
说完他面色又暗淡了下去,口中喃喃着,“我还不能死。“
悲以归看出他有牵挂,于是问他,“倒是说来听听你不能死的原因,那我便保你不死。“
听他这么说,明哲复又抬头看他,眼中带着将信将疑。
“这次是真的,不过我要同你打个赌。若是你赢了,那我便放过你。若是你输了……”
明哲十分担心的问,“输了会如何?”
悲以归冲他笑了笑,“不会如何,我会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一个验证这世上是否有神仙的机会。”
“你去哪儿了?”
折腾一夜,离无怙终于和师兄妹们汇合,大师兄穆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问。
“我......”离无怙原想说自己遇到了悲以归,怕师妹介意,便先将人引开。可碍着白萍在场,离无怙没直说,只先支开她,“师妹,折腾了一夜,我好饿,劳你给我找点吃的?”
等白萍应了声“好”离开后,离无怙才将昨晚遭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自己的大师兄。
“你是说昨晚你在林中和那凡人遇到了妖物?”
“嗯!”离无怙连连点头,“那妖物不知是何来历,我从未见过。”
穆璆深知此事不妙,“昨日分手之后,我与师妹在路口等你,迟迟不见你归来,只得去寻你。过了路口却不见你身影。那林子我们也进去过,却未见得你所说的妖物。”
穆璆与白萍林子里寻了一遭,也未见得离无怙的身影,只得先到明哲的住处,毕竟之前说好,先到明哲住处,为明远送信。穆璆想着离无怙就算回头未见到他与白萍,也该知道来明哲的住处找他们了。
离无怙听闻,穆璆进林并未寻着自己,心里嘀咕着,“难不成妖物在那时竟开了结界?”
可对付那走地花之时,离无怙并不觉得那妖物有如此实力。反正那走地花也被他灭了,此时再多想也无济于事了。
离无怙刚与穆璆说完自己昨晚的遭遇,白萍便端了碗稀粥过来了,“这间屋子空置许久,也没什么吃的,你先喝碗粥垫垫肚子吧。”
离无怙接过了粥,又朝屋里瞧了瞧,“怎么?明远他哥不在吗?”
穆璆摇摇头,“我们到这里的时候,门倒是开着,屋里却是没人。我看这屋里结了不少蛛网,怕是空置许久了。”
听到这里,离无怙放下了碗,从怀中掏出明远托付给自己的信,“那这封信该如何是好呢?”
他正忧虑着,忽听得院子外有急促脚步声。
“谁?!”穆璆呼喝一声,立时拿起桌上佩剑追了出去。
离无怙与白萍随即跟上,刚出屋子就见到穆璆手中拎着一小孩。离无怙与白萍有些搞不清状况,二人对视一眼,又瞧向穆璆。
穆璆刚要询问这孩子为何偷听他们的对话,那孩子倒是在穆璆手中挣扎着问,“你们什么人?为何要占明哲师父的屋子?”
穆璆一听这话,知道这孩子与明哲相识,便放下了这孩子,“我们受人之托,来给你的明哲师父送信。你可知他在何处?”
“他被官差抓走了。”
说来也巧,明哲被抓走已有半月有余,孩子们不知是何缘由,分明明哲走的时候,要他们别担心,说是将事情说清,自己就会回来了。可过了大半个月了,也没见人回来。刚巧,白萍刚刚去为离无怙生火熬粥,这孩子一瞧老师屋子升了炊烟,还以为人回来了呢,一溜烟跑过来了,谁知不是。
离无怙低头看看手里的信,他这下有些为难了,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信了。
穆璆刚放开了这孩子,可这孩子一听说他们与明哲算是有些关系,落地便紧紧抱住了穆璆的大腿。
“你们既然是来找明哲师父的,不然去看看他吧。”
“这.....”
穆璆有些为难,下山时师父有交待,他们此行只为找回羽化丹,世间之事自有其因果,不可随意插手。要是个大人求他,穆璆定会一口回绝了,可眼下这是个孩子。穆璆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求你们了,沈老师出远门了,要不是我是个孩子,那我自己便想法儿去探望明哲老师了。”
穆璆被这孩子一通求,也并非全然无动于衷。离无怙知道他师兄的忧虑,又思及自己临行前答应过明远的事儿,便也开口道,“师兄,我们便帮这孩子去探望他师父吧。郎朗乾坤,若明远的哥哥未做天理不容之事,必定会无事的,若他真是作奸犯科之人,就由世间律法惩治他,不必我们插手。”
穆璆无奈,看一眼白萍,白萍看这孩子实在恳切,心有不忍,待穆璆看向她之时,便点头回应了。穆璆见他二人都有意应下这孩子的要求,只有答应了。
既然答应了这孩子的要求,事不宜迟,三人即刻便要动身去往城中。临行前,离无怙想起昨日之事,生怕进城之时会遇见悲以归,便事先拦住了白萍。
“师妹!”
白萍早已拿起包袱,提着佩剑,这就准备要出发了,“何事?”
“你不如带个斗笠?”
离无怙这话说的小心翼翼的,他们师兄妹三人虽总在一处,白萍平日里也会送他一些自己的女红手艺,但那也不过是顺便,他与白萍还是有些不亲近的,咎其原因,还是离无怙过于天真不懂世事。
有人看他涉世未深,可爱可亲,但也有人觉得他懵懂无知,相处久了偶有腻烦之感,白萍便是后者。更别提离无怙这男儿身,实在难懂白萍这女儿身的困窘之境,他又不像大师兄那样有妖敏觉的洞察力,有时实在不知,哪句话会不小心触了白萍的霉头。
每当此时,师兄穆璆总能从中调和。
“不说其他,若像昨日那样遇上个疯癫的,对你出言不逊总归是不好。”
穆璆的担心比离无怙更甚一层,毕竟他知道了白萍的心珠已渐有浑浊之势,是她道心不坚所致,白萍若是能戴上斗笠,说不定能省去许多麻烦,可避免她再被外界干扰。
女子容貌娇美虽赏心悦目,但对白萍来说却是弊大于利,她也不想像昨日那般再引来闲言碎语,使得自己怒火中烧。白萍有时也恨透自己的女儿身,便无言点头同意了离无怙的提议。出门时,她不仅戴上了遮面的斗笠,更是批上了斗篷,给自己遮了个严实,好像这样,就能隔绝那些打量自己的眼神,那些空穴来风的闲话。
三人说罢下山进城,甫一进城,便遇人潮。三人识趣退至路边,瞧着人潮俱往菜市口去,穆璆便问一路人,“兄台,不知这是发生何事?”
“今日有人游街。大家都去看这热闹去了。”
“不知那犯人是何人,犯何事?”
“听说原是个教书先生,编了个什么书,说是有蛊惑人心之嫌,就是这么被抓的。”
那路人说完匆匆离去,穆璆和离无怙对视一眼,便也快步跟上,白萍坠在最后。
去往菜市口的路上,离无怙瞧着不少赶去看热闹的人,手上都捧着一个碗,他有些不解的问师兄,“大师兄,他们为何都带着一个碗?”
穆璆也不知,只是摇头。
不知是那押解的官爷为了在自己相好面前逞逞威风,还是为了警醒更多的人,这有游街的路线,偏走了人头最密的那条花街。白日无甚事可做鸨子姑娘们,不是在二楼嬉笑看着,就是笑闹着从青楼里来到街上,将那热闹看个仔细,各个衣裳不整的也不甚在意。
穆璆和离无怙头一次见这光景,偶有露肩的姑娘被挤到他们跟前来,两人皆是后退低头,心中默念,非礼勿视。这就苦了紧跟在他们身后的白萍。前头两人退一步,白萍也得跟着他们退,可白萍身后挤攘的人,却是不知道退的。
连退两步之后,这不就挤着了人。
“哎哟。”
听声音是还是个姑娘。
“你没事儿吧?”
青天白日的,可无人狎妓。这使得本就生意惨淡的采荔更加无事可做了,因此碰上个热闹,自是来凑一凑的。可惜出师不利,刚一出门就被人撞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