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离无怙解释完的悲以归正心中痛骂着九衢尘。
离无怙无知得很坦荡。
“那它为何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你刚刚......对我......”
悲以归说不下去了,不知道他是真憨还是假傻,分明是他对自己“上下其手”,居然还这么装疯卖傻。
离无怙不知为何悲以归说话吞吞吐吐的,“悲兄,你说话怎么断断续续的?”
悲以归懒得同他细说了,干脆声称自己有病。
“我隐疾犯了。”
离无怙心想,原来他追寻这走地花的踪迹是为自己治病的。
如今正好这花便在他们面前,正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合,“那我给你摘了这花来。”
可这花似能听得懂离无怙的话,一听他要折了自己,立时跑开了去。
离无怙见状起身便要去追,可却被悲以归拉住。
悲以归心知这是九衢尘所设下的陷阱,他不想离无怙去冒险。起码今晚他不想。
离无怙回头看他,悲以归只得说,“这里黑,我害怕。”
“你怕黑?”
眼下这情况不怕也得怕了。
悲以归点点头。
可这问题对离无怙而言好解决的很,他打一响指,周围忽而冒出许多发着光的灯笼果来,他冲悲以归一笑,说,“瞧,有灯了。”
可悲以归仍是紧抓不放,“但这毕竟不是真的灯!”
离无怙只当他是在陌生环境下的情绪不稳,轻声细语的安慰着他,“你放心,我去去就来。”
说着也不等悲以归回话,他撒手转身便走。
悲以归见状撩摆欲要起身,可刚一起身,九衢尘从地下冒出个头来。
他见九衢尘出现,便又松手垂摆遮起自己的双腿,以防九衢尘看出自己的异样。
还好九衢尘并未看出他的异样,只问他,“你跟着上去干嘛啊?”
悲以归质问他,“你搞什么?”
“我不搞什么,这不眼下是杀他的好时机吗?”
悲以归懒得同他多说,九衢尘见他跟上去,这便递上一把匕首来。悲以归皱眉看着地上的九衢尘。
“你跟上去不是要趁机杀他吗?喏,刀给你。”
九衢尘见悲以归久久不曾接过匕首,干脆直接一把将这匕首塞进他手中。自己则嗖一下潜入地中。
离无怙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悲以归见状急忙将手背到身后,生怕他瞧见自己手中匕首。
离无怙见悲以归站起身来,便小声同他说,让他在原地等着自己。但悲以归却是不想在原地等着了。
他抬脚朝离无怙走去,走时,九衢尘自地上露出头来,提醒先下手为强。
然而悲以归似是没注意到他,直接一个抬脚踩着他头顶过去,直接给九衢尘又踩回地里去了。若说是无意,但踩下的那一脚再一撵,很难说不是带着点个人恩怨在里头。
“你怎么过来了?”
背着手走到离无怙身后的悲以归说,“我一人呆着还不如跟着你安全。万一同上次一样,还有其他别的什么东西突然出现,我一人可应付不来。”
离无怙想想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便由着他了,转身继续向前。
悲以归见他并未发现自己手中有刀,刚要松口气,可离无怙走没两步重又回头,刚放松下来的悲以归再度紧绷精神。
“你怎么又掉头了?”
因怕被发现自己手中有刀,有些紧张的悲以归就连声线都崩紧。
离无怙自然听出了他的不自然,看他一眼,悲以归背后攥着匕首的那只手忽然冒起汗来。
“你不是怕黑?我们现在要靠近那走地花,我又不能给你照亮,要不还是我牵着你走?”
原来离无怙以为悲以归这般紧张神情只是觉得他害怕了。
悲以归看着面前伸来的这只手,他没法儿去拉,因他手上正拿着要杀他的匕首。
如果没有这把匕首呢?自己会去拉他的手吗?
离无怙见他没伸手,以为他觉得两个男人这样牵手有些别扭,于是收回了手。
悲以归见他收手,眉头一动,他怎么又缩回去了?
是疑惑也是懊悔。可这迟来的懊悔也让悲以归若有所思,我这是怎么了?
今日的他有些反常,从身体到心理。
离无怙并不知悲以归心中所想,他只是将自己左手拿着的剑顺到右手上来。
转过身同悲以归说,“要不你抓着我的剑鞘?”
悲以归看着转过身去的离无怙,只觉错失良机。
良机?什么良机?
他抓紧手中的匕首,他明白显然不是错失杀了他的良机。那自己是错失了什么?
他心中不住的对自己发出疑惑再质问,仿佛左右手互搏。反复的拉扯也让他明白离无怙收手那一刻自己的失落从何而来。
他所懊悔的,错过的良机,便是去抓住离无怙手的机会。
他错过了,想挽回。这本来不是他的性格。可今晚不一样,眼下时节正是春天,春天之中所有事物都有渴望。今夜,他有渴望,今夜,他好像才是那一株“喜春”花。
他将背后匕首换了手,上前一步。可靠近之时又胆怯。他彷佛不再是自己。
最后他并未抓住离无怙的剑鞘,也并未去抓离无怙的手,而是折中的,抓住了对方的剑穗。
离无怙低头看了一眼他抓自己剑穗的手,悲以归怕他问,率先出口,“我瞧这剑穗别致的很。”
离无怙一点没遮拦的说,“是我师妹亲手打的。”
他与白萍不算亲近,可到底是师兄,白萍也会一视同仁,给穆璆什么东西也会给离无怙一份。此刻说起这个剑穗,离无怙语气略带炫耀,实则也是因除开这些剑穗,手帕一类的东西,他与白萍之间再无更多亲近往来可说。
悲以归看他脸上隐隐得意之意,心情好似吃了个酸果,“令师妹倒是心灵手巧,有机会的话,离兄可否引荐?”
说到这里,离无怙才察觉自己说多说错了话,明明是要让悲兄和师妹白萍避开的,现下自己的多嘴,反而让悲以归对白萍留下印象了。
离无怙初入人世,还没学会表面功夫,也十分不擅长遮掩神情。悲以归终于从他傻的天真的脸上,看见了显而易见的惊慌,凸显出他涉世未深的纯情,瞧着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有趣,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看着离无怙这慌张模样,竟是情不自禁翘了嘴角。
“我师妹天生内向怕羞,所以......”
所以还是不见的好。
离无怙就算再不懂人情,也还知道这太过明显的拒绝意味似乎有些拂了对方的面子,因此话说得有些支唔,只希望对方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然而精通人情的悲以归,此刻倒学起离无怙的颟顸不知世事的样子来,非得等来他的下一句,重复着提醒,“所以?所以什么?“
见离无怙卡壳,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悲以归又接着说,“我瞧着离兄对我如此的热情,还以为令师妹也是落落大方之人,怎地又说她内向怕羞?你师妹二人反差如此之大,反倒叫我好奇了。”
“好奇?”
离无怙心中惊呼,这可好奇不得,不可让悲兄对师妹起了兴趣,他一时情急,说话也不加掩饰,“悲兄可不能对我师妹好奇!”
悲以归听了便笑,看他情急的模样,顿觉有趣,顺口就来,“离兄又怎知我是对令师妹好奇的呢?万一我是对你感到好奇呢?不过看离兄这着急的模样,莫非是怕你师妹见了我,便忘记你这师兄了?”
若是寻常人说这番话,只会让人觉得厚颜无耻,但偏偏是悲以归说这话,反倒让人觉得颇有说服力。离无怙的确有这方面的担心。
悲以归如何看不出,离无怙的想法全都体现在他额脸上了。
离无怙并不知该如何接这话,却听对话又开口道,“还是说……”
离无怙转头看向身旁人,悲以归冲他一笑,拽一把他的剑穗,将人拽的偏到他面前来,直视着他的眼睛,“还是说,你怕我见着你师妹了,便忘记了你?”
离无怙一愣,他没想过此类情况。如今悲以归说起,他不得不考虑,忽而心中生起一股忧虑来。因为悲以归对他来说很特别。
不仅是因为悲以归这双眼与他境中的眼睛十分相似,更因为悲以归给了他慰藉,一句“吾心安处是故乡”让他空茫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处,虽嘴上不曾说过,可他早把悲以归当作自己的朋友。
他并不想自己的这位朋友与师妹见面,倒不是为了避开师妹的红鸾劫,可不是为了这个的话,又是为了什么?离无怙想不明白。
他有了初入人世的第一个困惑。人在困难面前本能回避,他也如此。正想避开直视自己的悲以归时。转身之时,抓住他剑穗的悲以归忽而抬手包住了他握着剑柄的手。
“别动。”
离无怙没动,因为有光靠近,是走地花发出的光。那行踪不定的走地花又被他们吸引过来了。
可这花走至半道儿竟是停了下来。不远不近的距离,唯一束光,照亮他二人的侧脸。
他二人就在这微弱的光下对视着,悲以归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直勾勾看着离无怙。离无怙实在忍不住出声问他,“它怎么又不过来了?”
“喜春花嘛,它会被人和人之间的亲昵氛围吸引,自然也会因为没看到它想看到的而离开。“
“他想看什么?”
“他想看花前月下。”
“花前月下?我们两个大男人,如何给他看花前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