郵城已是万籁俱寂的深夜,璀璨繁星之下只有守城的士兵仍在坚守岗位,一分也不敢松懈。
丑时一过,换班的士兵登上城墙,两队交接正要离开之时有人惊呼起来,城墙上陡然陷入混乱。
“队长,那里...那里刚才有一个人!”
两队的队长朝他所指的地方看去,什么也没有,当然的确应该没有,因为那里是距离地面数十米高的半空,哪有人能够漂浮在空中的,又不是仙人。
“哪里有人,我看你小子是困糊涂了,去去去,快回去休息。”
可那位士兵却不这么认为,焦急解释着:“不,队长,我真的没有看错,刚才那的确有人,哎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人,但身形很像人,不过......它好像有一双红色的眼睛!”
话落这位士兵不出意外得到队长的一记重拳:“臭小子瞎说什么呢,难道还能有鬼不成,没出息的东西,净会自己吓自己,赶紧回去休息,别吓出啥毛病来。”
那位士兵双拳难敌四手只能咽下口中的辩解,刚转身走了几步,陡然想起自己的令牌还没有转交:“队长,令牌我......队长!!”
伴随着一道诡异的身影,滚烫的鲜血喷洒而出,靠近城墙的队长被拦腰截断,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暴/露的肌肉还在痉挛,但他却再也爬不起来,他脸上布满痛苦却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吼出声:“敲钟!敲钟!有敌袭!!”
反应过来的另一个队长慌不择路地敲钟,霎时洪亮的钟声响彻整座郵城,三声悠长的钟鸣向城中所有人传递一个无比紧急的信息,敌人来袭!
钟声唤醒了沉睡的人群,同样也招惹来黑暗中不知名的生物。
诡异的身影再次出现贴脸而入掏出敲钟人炙热的心脏,咕咚一声咽了下去,殷红的血迹顺着嘴角流下,它舔了舔嘴角缓缓扭头窥伺着美味的食物。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是一双血红色无比邪恶的眼睛,下一刻它融入黑暗朝他们扑了过来。
接连发生的死亡令所有人心神大乱,他们推搡着抱成一团挥舞着武器,冰冷的刀刃闪烁着寒光却不能阻止死神的降临。
眨眼间诡异的身影便出现带走一个人头,之后它似是确定猎物对自己毫无威胁,不再隐藏完全暴露在他们眼中。
“呀啊啊.....”
方才惊呼的士兵率先出击,锋利的武器直冲它的项上人头,但随着叮地一声,他的希望和勇气尽数破裂。
武器不知道碰到了什么,隔着诡异生物半尺的距离再不得寸进,就像是有一层无形之物阻拦着,任凭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济于事。
他心凉了半截,下一刻黝黑扭曲的手掌穿体而过,它掏出了新鲜的心脏甩手将尸体扔在一边。
余下的士兵再次目睹惨痛的鲜血,理智和恐惧早已出离,只余下滔天的愤怒叫嚣着要为队长和兄弟报仇!他们做了必死的决心冲了出来但没想到会连一招也撑不过。
一声声惨叫过后城墙上归于死寂,士兵们圆睁的眼瞳描绘着血色的影子,身体里的血液凝成一片红色的湖,倒映着天空的明月染上血色,散发着浓浓不详。
人声沉寂下来唯有啃食血肉的声音萦绕此间,吃饱喝足后它停了下来飞到空中,冰冷邪恶的眼睛不似此间世界的颜色,望向城内的方向满是贪婪和兴奋。
看,它发现了什么,一个无比稚嫩的世界,到处都是难以自保的食物,多么可口美味,嗬嗬嗬......
它手中出现两团诡异的能量波动,凶狠撞向凡人的世界。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所行之处尽是苍夷和鲜血,哀嚎哭声遍野却只会让它更加兴奋。
郵城城主府陷入兵荒马乱之中,每个人都慌不择路地逃窜着,生死危机之下早已顾不上其他。
“城主!有敌袭,快走!”
“走!......等等,你们先走我先去取一个东西!它很重要,不能弄丢!”
“来不及了!快走吧!”
由远及近的爆炸声就要来临,城主终于抱着一个昂贵的盒子跑了出来:“快!我们离开!”
但已经来不及了。
诡异的能量团从天而降精准地落于他们之中,炸开一片血雾。
城主没了两条腿但还是紧紧抱着怀中的盒子,他知道自己要撑不住了:“拿上官令!走!告诉其他的城镇,郵城所有百姓怕是要皆命丧今晚,快走!你是唯一的希望了!一定!一定要将消息传送出去!快啊!”
城主的心腹跨上马匹夺命出逃,一路小心翼翼唯恐受到袭击,但他是幸运的,这场灾难的创造者正沉浸在无边的盛宴中,根本不屑于蝼蚁的垂死挣扎。
郵城唯一的幸存者历经半个月的跋涉终于在年关的这一天抵达离他们最近的一座城池。
守城的士兵正准备拦下就见马背上奄奄一息的人直挺挺地摔了下来,手中还死死护着一个盒子。
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恰巧碰上城主出行归来,闹哄哄的城门口城主掀开帘子正要问话,陡然看清骚乱的源头。
他惊得跳下了马车不顾仪态跑了过来:“来人!来人!快救他!”
心腹听到熟悉的声音挣扎着从混沌中苏醒,声音嘶哑难听但当城主听清他说了什么时陡然方寸大乱。
他顾不上其他几乎是连撕带咬地打开盒子,直至看到那枚与自己的如出一辙的令牌,他这才不得不相信郵城城主心腹所说的一切。
他抖着手合上了心腹的眼睛随即下令全城戒严,命人将心腹厚葬,同时派出多路人马拿着他的书信通知临近城邦,郵城上至城主下至幼童,皆数战死。
他顾不上家人的担忧拿上自己的官令再次出发,日夜兼程之下不知跑死了多少匹千里马,终于在一个月后来到了天子脚下的京城。
京中处处张灯结彩,新年刚过不久,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神色,但城主却只觉得悲凉,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间里,郵城所有人都没有了,他们用生命为荣朝百姓敲响了一次史无前例的警钟。
紧急消息之下,城主很快就见到了圣上,当今天子对此事十分重视,召集已经回家休沐的群臣共议此事。
其中自然也包括上次凯旋归来荣升为将军的苍玖元。
大殿之上,身着威严官服的朝臣肃穆而立,明黄服饰的圣上接过令牌细细查看,不怒自威的神情十分压迫:“爱卿,你所言当真?”
城主跪伏在地几近泣不成声,每一次想到郵城的惨案他都难以压抑胸中的悲伤:“圣上,臣所言句句属实,如有虚言,臣愿入地狱历经十八般酷刑!”
如此狠毒的誓言众人再也生不起怀疑,可这就要他们接受郵城百姓不到一夜之间尽数死亡的事实,究竟是何种丧心病狂的凶手才能做到这一点。
无论如何,惨剧都已发生,朝臣三两言语着交换着自己的看法。
苍玖元站在父亲身边,回忆着城主方才的描述:“老头,这件事你怎么看?”
苍麒宸悲痛一瞬摇摇头:“人间炼狱啊,儿啊,国师所说的那个未来可能已经降临了,郵城只是一个开始。”
见苍玖元面色沉重他就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他与女性朝臣那边的凌楚玉对视一眼,见她点头便叹了一声:“小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去吧,我和你娘都支持你。”
苍玖元望了眼阿爹和阿娘神情郑重:“嗯,等我回来。”
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圣上,臣愿去郵城一带调查此事,请圣上准行。”
此话一出朝堂逐渐安静,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他们看向少年的目光有震撼,有欣慰,有担忧,也有几道不怀好意的视线,但这些前面单膝跪地的少年统统视若无睹,他垂着头等着圣上的决定。
良久圣上才出声眼中划过一丝不忍,但在瞥见二弟的眼神后又被压下:“苍小将军,你真的决定好了,郵城是第一个遭遇劫难的城镇,说不定也是那怪物的盘踞之地,此去一行或是九死一生,你,当真想好了?我可以给你反悔的机会。”
总归是自家兄弟的孩子,又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谁都知道此行凶险,就这么让他去了终是于心不忍。
苍玖元依旧是同样的答复,腰脊挺拔似有无上气势:“圣上,我想好了,此去郵城是我自愿,圣上不必担心,而且,这也是我的使命。”
对于国师的卦象圣上自然是知道的,他叹了口气,就知道拦不住这孩子:“好,我准了,那就尽快前往,恐日久生变。”
苍玖元嘴角挂着恣意的笑:“臣领命!”
之后的朝事他不必参加,走出大殿时却被圣上身边的近侍拦下:“苍将军,圣上说您在离开之前可找国师卜上一卦,说不定会有好兆头。”
苍玖元谢过近侍脚步一转去了国师所在的衍辰阁。
大殿内的圣上注意到近侍回来才继续着接下来的议事:“无论此次郵城一行结果如何,我们都不能坐以待毙,诸位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吧。”
“圣上,臣认为此事凶险,我们应该即刻调集各路军队守护荣朝百姓。”
“说的容易,调集军队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再说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个凶手的弱点,以及在这一个半月里的时间里有没有其他的城镇被它袭击。”
“一切都需要人手去排查,圣上,臣认为应该先从最基础的防御做起,待苍将军从郵城回来后,再决定要不要对百姓隐瞒这件事。”
“臣附议,此事非同小可,我们都需要一个结果来做出相应的判断,在这之前我们能做的只有基础的事宜。”
“臣也是这般认为,圣上......”
沿着宫道七拐八拐终于一眼就看到了一座十分宏伟的建筑,苍玖元推门而入,树荫下与自我对弈的国师已经等了他很久。
“苍玖元,终于见到你了,请坐。”
苍玖元顺着他指的方向落座开门见山地问着:“国师可愿为我卜算一卦,此去郵城,天数如何?”
国师捏着玉白的棋子落下,方才看了他一眼,随即挽起袖口不知从哪拿出一个盒子,其中装了几截粗细均匀的小木棍。
国师静坐片刻才拿起几只木棍扔在地上随即专心观察起来。
苍玖元安静坐在一旁等待结果。
很快,国师就笑了起来:“郵城一行,本该十死无生,但异界之物自当受此界排斥,命局发生变化成了千钧一发的危局,苍小将军,此行或有血腥,但好在结果不错。”
苍玖元看不懂卦象闻言只得点头:“承您吉言就此谢过,国师大人,再会。”
少年的身影已经离去,国师收起木棍擦拭整洁放回盒中,良久他捻起一枚黑棋落在唯一的位置上,死局已定。
他看到了,在那个孩子的未来中浮尸千里的景象,天地间满是苍夷,一切的生命都在这场浩劫里陨落,但这不是既定,那个孩子就是此间唯一的变数。
清风徐过树荫攒动,华发玉容的国师淡然一笑,白玉的棋子笃定落局,于无尽黑暗中开辟出新的可能。
未来隐藏在毁灭之下,而他已找到破局的关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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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命数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