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窈心中一惊,缓缓回身。
男人目光微聚,仿是一下子被勾住了魂。
她今日打扮分外矜贵,嫣红口脂冷艳饱满,气质清纯浮匿几许悱旎妩媚,反衬得那寻常的朱玉项圈好似价值连城。
“不知王大人前来,有失远迎?”她故作镇定道。
王宗瑞歪头,眼底笑意不明:“传圣上口谕,请大司马即刻入宫。”
得知他不是来闹事,阮舒窈暗松一口气,柔声问:“不知所为何事?”
王宗瑞眼锋未动,面上笑意渐浓:“圣上口谕,岂能随意打听?”
蓦的后脊发凉,她稳住心神,故作乖巧福身:“请大人恕罪。”
王宗瑞抬腿行近,两人相距不过咫尺,尖锐目光锁定猎物般落在她身上:“沈二小姐既然开了口,告诉你也无妨,圣上决意,攻打缅因,由你兄长挂帅,辅佐皇子殿下亲征。”
她倒吸一口凉气,诧异地看向男人。
此前从未听说,北国与缅因要起战事。
王宗瑞细细端详她微妙神情,瘪嘴笑道:“二小姐无需担忧,皇子殿下骁勇,又得沈大司马相助,必定能够旗开得胜,一举攻下缅因。”
阮舒窈迟疑一晃,察觉出他在试探。作为沈慕时的妹妹,更应该担忧沈慕时才对,却被他说成担忧皇子殿下。心中涌起一股不详预感,继续装傻道:“多谢王大人告知。”
王宗瑞挑了挑眉,唇角微扬:“只是嘴上谢谢吗?”
阮舒窈眸色微沉,装模作样地咬了咬唇,好似不知所措,声音娇柔道:“王大人,想我如何谢?”
沉吟片刻,男人眼中掠过玩味:“沈二小姐聪颖,你说皇子殿下亲征缅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缅因与北国相邻,素有魔鬼城之称,正因其劣性,早被北国禁止通市,对北国而言,缅因弹丸之地,便是剥了他们,也落不到什么好皮毛,反是惹得一手脏腥。
缅因好恶,面上巴结天厥,每年向天厥上贡,祈结盟友之谊,背地里煽风点火,传播恶习,早是把天厥弄得乌烟瘴气。近年又屡在边境挑衅北国,对他们撩撩惹惹的做派,北国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北国对战备物资要求极高,发兵攻打缅因,看上去是有些得不偿失。
不止是王宗瑞,诸多大臣已抗议过伐缅之事,不是说此举有失大国风度,就是扯出北国皇子九代单传,万万不可以身涉险,恨不得给皇子塑个金身,让他每日待在宫里繁衍后代。
结果出乎众人意料,景帝同意伐缅,封沈慕时挂帅相助。
被王宗瑞这么一问,阮舒窈心里也在想,皇子殿下为何亲征缅因?
莫非是与他入缅因寻解药有关,他在缅因受了欺负,想要杀回去报仇?
“哎呀。”王宗瑞蓦的一乍:“殿下年轻气盛,头一次出征便为主帅,实战经验必然欠缺。这两国交战,可不是平日里,小黄门陪他打把势。沈二小姐回了府,定要再三嘱咐大司马,好生照护殿下。”
话里的火药味重得熏人。
她对上王宗瑞凉薄目光,嫣然笑道:“王大人忧国忧民,当真是难得的好官,与上次令妹所言,竟是大不相同。”
“哦?”男人饶有兴致。
她认认真真的点头,把先前王思妍的那套说辞,稍加润色道述了一遍,什么兄长脾性狂躁,先前的嫂子嫁入府里不久,就断了性命,说句不该当的话,不忍阮舒窈步其后尘。
“姝妍不敢擅自出府,几番推脱不过,王小姐竟要强行虏人,挣扎之下被她无意刺伤,听说她为此禁足,想来心里正怨很着我,不久兄长随殿下出征,姝妍实在不敢想,还有谁能护我。”阮舒窈故作哭状,一副楚楚可怜无依无靠的模样,正中王宗瑞下怀。
见过太多女人在他面前示弱,哭求,都没有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沈二小姐让人痴迷,好似散发着某种危险又令人上瘾的气息,总能勾起他的兴致。
“对了,一会儿宴上,别饮酒。”王宗瑞缓缓眨眼,转身大步流星出了崔府。
阮舒窈心中一凛,不敢再有任何犹豫,忙不迭地往后院跑去,宴席已经开始,新郎正在宾客间来回敬酒。
人群中一道炙热目光锁定她,望着她略显苍白的面色,急忙上前:“你去哪儿了?”
阮舒窈抬眸看向陈夙,伴着清香酒气萦绕周身,她慌神问:“你喝酒了?”
陈夙喉结动了动:“饮了两盏。”发现她神色不对,旋即解释:“我平常不怎么喝酒。”
“近来天天醉醺醺的,还说不常喝。”陈夙身后冒出一个小脑瓜,哝哝不快道:“二小姐可要帮我好好说说他,先前是北国第一纨绔,以后要变成北国第一酒鬼了,若不是今日参宴,他是连胡须也不剃的,你说他……呜呜……呜……”
“……”陈夙红着耳廓,紧紧捂住陈秀宛的嘴。
崔颢看见这边情形赶忙上前劝和。
阮舒窈取下银钗,试入崔颢手中酒盏,再拿出时,银钗颜色未变。
酒盏里没有下毒?
“怎么了?”崔颢被几人的举动惊了一晃又一晃。
阮舒窈从袖中抽出手帕轻拭银钗,婉转道:“我,我听说王宗瑞来了,担心,酒不干净。”
崔颢先前中过毒,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温煦笑道:“今日的喜酒,都是验过毒的,下人们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呢。”
阮舒窈面色微讪,想来是王宗瑞在戏耍自己,未再多言,随陈家兄妹,回了席位。
*
夜未央,天幕缀满繁星,月入轩窗。
水遮雾绕地,诱人身姿仰靠着浴桶,鲜艳花瓣沾惹柔嫩凝脂,印上朵朵绯红,傲人山峰微微起伏,在温水中泡了许久,身子骨愈发绵软,她攀着架子出浴,随意扯了件小衣裹在身上。
正欲推开窗户透气,夜色中一道矫健人影袭来,轻车熟路的翻窗而入,伟岸身躯魏巍立于她眼前。
男子轮廓秀隽,鼻若悬梁,令人赏心悦目。
带着些许湿气,裹在身上的小衣紧贴婀娜身躯,散发出一股妍妩芬芳,她微微挑眉,明知故问道:“这么晚了,殿下来做什么?”
男子手指微紧,一低头便看到她微敞酥.胸,鼻息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
阮舒窈注意到他手中的小口玉瓶,故意向前凑近了些。
男子怦然心跳声颇为急促。
她伸手薄衫下滑露出娇嫩玉背,微微用力一拉,窗户合拢。月光淡去,男子深邃眼眸愈发晦暗。
萤萤烛火摇曳,她身披华锦虚倚美人榻。
端身坐在绣墩上的男子正小心翼翼替她涂抹去疤凝露,指腹轻揉腿痂的粉色伤疤。
“殿下擦药,如此细致温柔,和有些时候不太一样。”她丹唇微启,如丝媚眼望去。
燕宁手指顿住,深深看她。
知她所说的有些时候,是指宫宴那夜,他二人独处偏殿的时候。
一些让人血液贲张的画面涌入脑海,燕宁迫使自己收回手。
察觉他耳垂泛红,阮舒窈莞尔一笑,轻轻勾住他手指。
“……”燕宁身体绷紧,由着她与自己十指交缠又松开。
很快就要打仗了,缅因虽是小国,但行军在外,万事顺意也要半载。
小口玉瓶里全是素心丸,纵然她已无需再吃此药,燕宁还是会为她备些。
“我有些好奇,殿下对我们的过去,知道多少?”阮舒窈直起身子,坐得端正。
除了一些破碎梦境,燕宁并不记得她。
就连阮舒窈这个名字,都是大祭司调查得来的结果。
曾经,沈载舟的侍妾带着他逃去天厥,他与那侍妾的女儿成过亲,二人感情极好。
大概率他去参军,是为了出人头地,此事过去三年,天厥的人,早就认定他死了。
他实在没必要回去,这样对天厥的人,对他,都是最好的。
毕竟北国皇子流落民间之事,一直是个秘密,既然是秘密,就不该被人知晓,而知晓的人,就不该活着。
燕宁初知此事时,也很好奇,他问大祭司:“与孤成过亲的那位女子,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北国与天厥相隔甚远,他们打探来的消息太过滞后,大祭司忠心于他,不敢欺瞒,猜测道:“她应该,还在等殿下。”
“但是殿下,必须忘了她。殿下于她而言,是过往。她于殿下而言,是后患。”
后来,燕宁还是去了天厥。
知她已改嫁,本想再调查清楚一些,却看到她‘自寻短见’的场景。
她曾无数次出现在燕宁梦中,关于她的破碎梦境,全是少女清纯笑颜,与真实所见不太一样。
他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何种情感,会对她说出那些,带她离去的话,甚至十分笃定,她会义无反顾跟着自己。
燕宁回过神,温煦看她:“我知道的不多,日后有时间,你再慢慢说给我听。”
“殿下真想知道?”
从前的沈毅之对她,可谓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燕宁真想知道吗?
“想啊!”男子目光灼得烫人,欺身压住她,耳鬓厮磨道:“声音小点,别再把你兄长引来。”
“不要,会被发现的。”
因有梦魇的可能,她从不许丫鬟守夜,可若闺房被弄得凌乱不堪,丫鬟收拾时难免不会发现端倪,光是想想她就感觉羞得不好见人。
燕宁臂弯轻轻用力,抱她坐了起来,面对面,女子**分开坐在他腹部。
华锦褪至蜜臀,男子手掌覆上纤柳腰肢,贪婪亲吻着她的唇,喘息问她:“不要什么?”指腹上下探去……
夜色渐浓,天际寒星挣破铅灰天幕,弥漫出一片雨雾,轻薄水滴碎在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