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道,“首先,我要让柳玉之和柳童见面,让两人大吵一次,第二天,他们吵架的消息会传遍诏安城。但是柳玉之会听柳时霜的话,不跟柳童计较,但柳童却真真切切起了争夺之心。”
“然后,我只要做一些无中生有的事,来坐实传言,就当成是柳玉之做的便可。最后,我再杀了柳童,稍微嫁祸一番,柳玉之必然首当其冲。到时候,人心一乱,柳时霜自会出面调解。他知道不是柳玉之做的,但为了保护他,会乖乖交出族长之位,以平族愤。”
好厉害的心计,赵长舒听完愣愣的,久久答不上话。
“怎么,害怕了?”李意容微微一笑。
赵长舒摇摇头,亲昵地拉住李意容的手道,“大人如此厉害,长舒十分歆羡。”
李意容眼底一暗,如果是李木容,必然会阻止她,突然心生厌烦,淡淡道,“你先回府,我等下还有事。”
赵长舒错愕道,“大人,不需要我一起去吗?”
李意容不看他,冷漠道,“不用。”
赵长舒见她十分疏离,只得退了出去。
接下来一个多月,李意容偶尔去曲江会,偶尔去天书阁,走马观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
这日她到天书阁,朝歌白袍缓带,端立在一楼的台中央,说着最近昭安城里最新鲜的事儿。
今日破天荒的,还说了鬼……
只听得朝歌道,“这几日,许多人来到天书阁找朝歌,告诉朝歌,他们遇鬼的事儿。这第一件事,发生了昨夜里,一位姑娘逛完灯会回家,她的家正好在宫区琴广门附近。”
“那儿种了许多古槐树,一到晚上,槐树上的铃铛转个不停,风一吹,叮叮当当的,这姑娘说,她都已经进家了。突然感到身后一阵寒意,猛地回头,就见一个红衣女子挂在一颗古槐树下,迎风而荡。”
底下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纷纷言道,也说自己这阵子撞鬼,场面炸开了锅。
朝歌微微一笑,继续道,“第二件事,发生在青天白日里。各位都知琴郊土地坡是个破败之地,除了些乞丐,没什么人住那里。须知,想当初,这土地坡本不是如此,当年还曾是富庶之地,许多名门豪族都居住在这人。”
“只因为三十年前,慕容冷将军的女儿,在自家楼上上吊自杀,而后这儿就发生了许多怪异的事情。传说,有人打从楼下经过,见一个女子,身着红衣,笑吟吟地站在二楼窗前,招手唤他。”
“他鬼迷了心窍,但终究害怕,只是稍稍靠近一些,突然那女子伸直手臂,那袖足有数尺之长,风翻乱飘,冷气入骨,直伸到自己面前。从那之后,这土地坡才彻底地衰败下去。”
“这几日,据说那红衣女鬼再次出现了…”
朝歌话一完,众人又是大呼瘆人。
李意容越听越有意思,这土地坡,是当初秦煜打算惩罚她的地方。那破屋,她也见过,并无奇特之处,何以在他们嘴中竟成了这样。
朝歌平素爱讲历史战事,甚少涉及鬼怪,今日,开了新风,引得底下赞美声一阵接着一阵。
有人在底下喊着,“朝歌姑娘,多讲一些呀,还有没有此类的故事啊?”
朝歌微微一笑,“这些都是最近发生在昭安的真实事情,不算是故事。”
朝哥讲完,李意容亲自下楼,绕到后台。朝歌已经换下专门讲说的服饰,换上了一身青衣,见到李意容,微笑道,“你今日怎么有空找我?”她知道李意容经常捧场,却极少找她。
“你今日讲的事情,我觉得很有意思,是真的吗?”李意容含笑问道。
朝歌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最近许多人来找我,我见有些意思,就整理了一部分,说给你们听,怎么,大人感兴趣?”
李意容点点头,微笑道,“除了你在台上讲的,还有吗?”
朝歌突然正色地看着李意容道,“我说了,大人别害怕。那些人都跟我说,那女鬼长得跟乌则芙子像极了。可是大人也知,乌则芙子从锦绣楼一跃而下。”
乌则芙子?李意容惊讶地沉吟了一番,竟有此等事情,对朝歌道,“你若还有此类事情,派人来禀我。”言罢,走了出去,转头吩咐春喜道,“你去备安车,我要去别院,顺便路过一趟土地坡。”
春喜是李意容最新任用的小丫头,不会说话,长得乖巧,武功比那一叶飘还要好。
春喜吓得脸色苍白,呜呜了两声,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敢去。
李意容哈哈大笑,俊美的脸上满是调侃,眼中闪动一丝戏弄,“要去,要去。我们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作祟。”
过了一会儿,备好安车,两人前往土地坡,快到琴广门,恰好路过古槐树,树下聚了挺多的人,估计都是听了事儿而来的。
到了土地坡更是夸张,古屋前站满了人,而那长袖女鬼,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李意容掀起窗帷,向外看了一下,一如当初,毫无特别之处,当下也不在意,吩咐车夫向前,直奔郊外的别院而来。
走了莫约一个时辰弯弯绕绕的山路,车才停下。
已是黄昏,乌云压城,风雨欲来,她吩咐春喜在院口等着,自己走了进去。
宅子不大,但位置极佳,建在半山腰上。背枕琴山,左首是个天然的温泉,右首居高能看到昭安全貌,夏则透风凉爽,冬可围炉而坐。
她甫一走入,就见一白衫男子坐在阁中,阁门敞开,面朝温泉,泉水叮咚,冒着热气。
阁内昏沉沉的。
李意容望了一圈,案上的古琴、棋、书、画,都有动过,看来男子还挺能自我派遣。
突然冷风一过,空中打了几个闷雷,霎时间,大雨已倾盆而下,雨点随风从门外飘进来,把地板都打湿了。
心也如雨一般潮湿起来,燥热地厉害。
李意容脱掉外袍,只着一身淡白亵衣,走到男子面前,语带强硬,“为什么不出来迎我?”她以前见长姐和姐夫,每次长姐都会亲自出门迎姐夫。
男子的脸庞被微弱的光线照着如玉一般,静静地看着她并不答话。
李意容上前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强有劲的心跳。
过了许久,突然抬起头,猛地推着他到木质地板上,雨水丝丝地打进来,只留下雨落声,哗啦呼啦。
微冷,室内却旖旎如春。
男子从刚开始的极力抗拒,到后面情不自禁地主动。
每次都告诫自己,够了够了,快停止,却还是沉浸在她如火般的热情里,娇媚甜美的快要把他淹没。
直到天彻底地暗了下来,大雨一过,接着小雨淅淅沥沥。
两人坐在门口赏雨,男子斜靠在塌边,女子则枕在他的腿上。
有那么一股错觉,让男子以为,两人不过是一对寻常夫妻,并没有那么多的不愉快。
李意容笑道,“柳时霜!你说你不高兴看到我,你的身体可不是这样说的。”
她把玩着他如墨的头发,忍不住地抓起他的手亲了一口,怎么会有人的手那么美,白皙修长,既能弹琴,又能写字。
柳时霜颇为无奈道,“你要来强的,我又有什么办法?”
前几日,柳童被刺杀,差点命丧黄泉。嫌疑最大的就是柳玉之,这柳玉之,前段时间正好做了许多针对柳童的事情。可是,以他对柳玉之的了解,知道凶手绝不会是他。于是,他身为族长,责不旁贷,只得出面担保。
为什么李意容总是抓着柳玉之不放,还不是因为族长之位。
柳时霜知道,只有自己交出这个位置,一切才会平息,李意容才肯罢休。
李意容无赖道,“你可以不用理我呀。柳童被害,你就没有办法查出真相吗?”
柳时霜道,“问题在于你,不是吗?你为什么时候愿意收手?”只要他一天还当权,她就一天不愿意收手。
她为什么要这样逼着自己?
“我说过,你可以跟我斗,杀了我,或者其他随便,或者杀了柳童嫁祸给我,你只要愿意,可以做任何事情,只有你柳时霜愿意…”李意容轻笑道。
柳时霜静谧的脸突然变了脸色,低低地带着一丝危险道,“李意容,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吗?”
李意容幽幽地望着他,叹了一口气,突然道,“我等你杀了我。”
让她放弃权力,她不愿意。但是手握权力,就意味着要失去所有亲密的人,她宁愿被他亲手杀死。“杀了我,柳时霜。”
她拔出自己贴身的匕首,递给他,“你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