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朝这几十年,几乎相当于柳家摄政。一夜之间,政权居然全部交接给了简旭帝就是乌则旭。
三省六部,十六个州,大小事宜。
乌则旭一开始并不相信,等到中正官来到他面前,请他决定新的朝廷命官,他才感觉到权力在手的快感。
柳时霜一声令下,各州各县的郡丞、都尉,纷纷转向,听新皇指挥。
但这个蛋糕来的太快太好吃,乌则旭不一定能一口吃下。很快,乌则旭就怠政了,尤其选完秀,进了一批绝色佳人之后,更是懈怠。
但柳时霜既已放权,又哪有重新把控的道理。这朝廷生死大权,渐渐地就落在李意容这个首辅大人的手中。
我们这个首辅大人,刚上台,就是出了名的好说话。
柳时霜行事温和中庸,李意容得其真谛。但两人想要的就大大不同了。柳时霜心中有百姓,李意容却没有。她的心中只有家族利益。
给乌则旭选美人,给高定方送少年。两人想要什么,李意容全部应允。
高定方有兵,乌则旭有权,李意容有人。在柳时霜放权后,这三人形成了坚固的铁三角。
但琴朝人还是好奇,为什么他们的史君会如此纵容李意容。
柳时霜虽然放了行政权,但军政大权却还是牢牢地把控在自己的手里。而且柳家人遍布朝堂,哪有轻易撼动的道理。
就好比李意容只是暴发户,但柳时霜背后的柳家却是真正的豪门贵族。若是要造反,也要看看柳时霜答应不答应。
有人说,那是因为我们史君,喜欢首辅大人李意容。
最明显的证据:柳时霜本来说好和秀安顾家的顾青烟完婚,婚事却莫名其妙地吹了。顾青烟更是气得当夜就离开了昭安,草草地嫁给了秀安的大将军,一个名叫刘直的。
天书阁里,大家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
“好听吗?天天听这些趣事?”李意容刚从宫里出来,褪去一身官服,着一声浅灰色长袍。
顾长鸣和苏昭臣见到她来,纷纷起身迎接。
“坐坐坐。”李意容呵呵一笑,自从她提拔了两人,他们就对自己更加毕恭毕敬了。除了这两人,她还提拔了很多人。
那个乌则旭一下子说自己要游猎避暑,一下子说为了爱妃要造万佛楼。高定方则彻底沦为扶苏的‘阶下囚’,还说自己不喜欢男人,简直可笑至极。
这么多事情,没几个人办是绝对不行的。还需要大量的钱。除了曲江会,她开始从朝廷大吏、盐政织造及富商大贾那里大量地聚敛钱财。
故而,上台还没两个月,她已经得了个外号,“财相”,就是善于敛财的丞相。
苏昭臣道,“大人,您之前让我想,如何跟柳氏抗衡,我最近有些思路了。”
李意容喝了口茶,道,“是吗?说说看。”
苏昭臣道,“如今三省六部,柳氏人很多。我们可以让刁协为丞相司直,委以刑宪重任。让刘初任尚书左仆射,慢慢换人,利用这些刻碎之政,抑制他们。”
李意容听完赞美道,“很好,我没看错人。”
顾长鸣道,“这事还是要跟史君支会一声,否则贸然换人,只怕史君不高兴。”他虽然和柳时霜做不成亲戚,但对他还是十分尊重的。
当时,顾青烟一气之下离开,他还劝了很久,大概也知道是李意容造成的。
李意容道,“我会去说的。你只管去做。”
深夜。
檀木几上摆着青铜古鼎,烧着檀香。
柳时霜靠在软塌边,拿着本书随意看着,心神不定,微微紧张。
今天她会过来。
这时,门被推开,只听脚步轻盈,已来到自己的身边,“你在等我吗,这么晚了。”
柳时霜搁下笔,静静地望着她,“我有话对你说。”
自从那一晚她让他别成亲后,一晃二月,柳时霜还是第一次这么严肃地跟她说话。
“哦。你说吧。”她坐下来,解掉衣服,发簪一解,长发落下,首辅大人登时变成个绝色佳人。
柳时霜眼睛幽幽转黑,不去看她,淡淡道,“主上要修万佛楼,这么荒谬的事情,你怎么允许他去做?太劳民伤财了。你一开口,下面的人就会使劲地巴结。这是歪风邪气。”
“还有秘书监柳姜交获罪,你让主上当场施以廷杖,致使他伤重而死。士可杀不可辱,这个道理,你不会不知道。你要杀,就公开处死,不能让他如此受辱。”
李意容道,“不过是修个万佛楼而已,能花多少钱?那个柳姜交口出狂言,说我乃佞臣奸臣,还说我贪污受贿。说主上更是昏庸无能。此人出言犯上,该当处死。”
柳时霜道,“你要求每个官员捐一鼎金佛,那就不容小觑了。他们被扒了一层皮,百姓就要被扒二层。柳姜交性子直,你换种方式来对付对付就行了,何必下重手?”
李意容脸一沉,“要不是你的人处处掣肘我,我哪会如此举步维艰?你的人全撤了,我自然不会针对他。”
柳时霜默然。
柳家百年豪族,根深蒂固,要撤是不可能的。他主动放权,已经引得族中长老的不满。柳姜交受辱这事,若不能妥善解决,势必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李意容也知道其中的厉害,话语一软道,“行吧行吧。我会登门道歉。但万佛楼我已经答应主上了。”
柳时霜叹了一口气,“你能道歉是最好了,引发众怒,便是我也救不了你。”
她的行事风格乖张,完全不顾旁人,只重自己的利益,这样下去,朝中平衡一旦打破,首当其冲讨伐的就是她。
李意容吹熄了烛火,走到他面前,搂住他的脖子,“你要站在我这边。我保证,我不会过分。”她吻吻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嘴,一路向下。
他低哑地应着。那一天,她以自己为条件,换来了他不和别人成婚。
柳时霜知道,她别有所图,想利用自己,把控朝政,有他的支持,她如鱼得水。
他也知道,如果有一天,她若根深蒂固,极有可能倒戈相向,对付自己。
但是他还是心动了。
他承认,自己是个没有什么野心的人,只想着鞠躬尽瘁,守护南琴。
只要朝廷一天还算稳定,百姓还不至于流离失所,谁做丞相对于他来说,都没什么差别,不如让自己喜欢的人上台,何乐而不为?
他的谋士一再劝说他发兵统一天下,可是这个结果,是建立在死伤无数百姓的基础上,他不忍心。
既然如此,维持现状,维持平衡,其实不失为一个最好的结果。
再说了,他承认自己喜欢李意容,很喜欢很喜欢。
他把她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静静地望着她。她穿上官服弄权的样子让他心动,脱下官服潇洒的样子也让他心动。
他感受着她的温柔,到了后面觉得速度太慢,一个翻身就把她压在下面。他喜欢看到她为自己狂热。
夜色温柔。
她穿好袍子,束起长发,恢复冷艳,仿佛刚才意乱情迷的不是她。
李意容剪完灯芯,看着软塌上俊朗的男子,“我走了。”见他的睫毛微动,心突的一软,到了塌边,吻上他颤抖的眼。
他白净的皮肤霎时染上红晕,强健的臂膀微一用力,又把她搂进怀里,“我是你的妃子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李意容吃吃一笑,“当初我说了,只能这样,你也同意了。怎么,现在又想反悔?”
柳时霜咬牙,吻上她的耳垂。
“别闹。”她嗔道。抬眼看着他的眼睛,幽黑幽黑的,中有小火,咋舌道,“你…”
这男子看似温文儒雅,斯文秀气,实则精力旺盛,别人都是外强中干。他倒好,看上去像个书生,其实是头猛虎。
就这样缠缠闹闹,居然又是几回。
天微微泛亮。
李意容从他的胸口抬起头,“我要上早朝的。不过那乌则旭极有可能让我们空等一场。”
柳时霜皱眉道,“这样下去不行,你去找人劝谏。”
李意容道,“乌则旭虽然好糊弄,却不喜欢听不好听的话。不过我去找王后说说看。”这乌则旭虽荒淫无道,却对自己的王后也就是秦楼月极为尊重。
秦煜倒台,秦楼月凭着贤德,在后宫里的地位稳如泰山。
李意容这次穿戴好,离得远远的,跟柳时霜打招呼,“史君,告辞。”
柳时霜见她畏惧的样子,情不自禁地露出个甜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