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地牢,一灯如豆。乌则无音坐在一把古琴面前,拨弄了几声,琴音铮铮,在这潮湿的牢中发出清澈的声响,“砰”的一声,琴弦断了。
“呀。断了。”乌则无音扬手把古琴重重地摔在地上,绝美的脸突然痛哭流涕,走上前,重重地扇了低垂男子一巴掌。
男子双手被铁链挂着,黑发散在两边。
“秦煜,你为什么要骗我。”她拿起一把匕首,在男子的胸口上划开一刀,鲜血涌出。
秦煜闷哼了一声,扯出一个笑容,“来吧,尽管割,不要手下留情。”
乌则无音痛苦地闭上眼睛,发生呜咽的声音,疯狂在秦煜身上刺着…
她哭喊着,“你说,你为什么要利用我,为什么下毒害我?为什么。”突然她扔下匕首,扯住秦煜的衣服,眼带期盼道,“秦煜,我是真心的想和你在一起的。”
秦煜呵呵一笑,“你知道何必问我。无音,你的缺点就是不愿意面对现实。”
乌则无音蒙住脸,“你女人那么多,我可以不管。你下毒,李意容告诉我的时候,我也还是原谅你。你为什么和母后……”
秦煜苦笑道,“我有选择吗?你们乌则家的每一个人都那么恶心,包括你。所以哪怕你再美,我都觉得恶心透了。我败了,也不是败在你们乌则家人的手里。”
乌则无音哭着又扇了秦煜一巴掌,“但是你会死在我的手里。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利用我,母后利用我,你也利用我,李意容也是,包括那个乌则旭。你说得对,我们乌则家恶心透了。”她擦掉眼泪,露出一个凄美的笑容,“你等着吧,我会亲手毁掉整个乌则家,包括你喜欢的李意容。”
秦煜听到这个名字,抬起头。
乌则无音轻笑道,“秦煜,你居然喜欢李意容,你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呀。她亲手毁了你,一切都是她做的,是她告诉我你在下毒,也是她告诉我你和我母后□□,也是她让我献舞。”
“我不过是顺着她的意思。她这么对你,你居然喜欢她?更变态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她捡起地上的匕首,刺进他的臂膀,狠狠道,“但是,你的李意容,我也会毁掉的。”她收起笑容,恢复乖巧温顺。
“太宰大人同情我,我以后就为史君做事了。他比起你实在好多了。我刚开始心悦的人也是史君,可惜我不会争取,最后被抛来抛去的,你不觉得我才是最惨的那个人吗?”
她勾起嘴角,吩咐下人看好秦煜,走出地牢,阳光差点要灼伤她的眼睛。
她强行睁开,直视着太阳,喃喃道,“从今以后要学会面对。”
侍女走了过来,轻声道,“李意容来了。”
乌则无音点点头,走到大厅。
秦府被封后,旭王怜惜她,又碍于伦理,不敢纳她,只能让她回县主府去,“首辅大人,你找我何事?”
李意容勾起嘴角道,“有人告诉说,你从廷尉府带走了秦煜,秦煜乃朝廷重犯,无音县主,还是把人交出来吧。”
乌则无音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
李意容呵呵大笑,“证据?不需要证据。你最好乖乖交人。否则我就烧了这千霞园,柳时霜建的又如何,你看本官敢还是不敢?”
“你…”乌则无音没想到她竟如此霸道,一时也没了主意。
听说李意容为了讨好大都督高定方,把醉龙楼头牌扶苏送给了他。未央政变后,谁还敢说高侯爷的八卦呢。
自己虽受旭王宠爱,但高定方也不是好惹的角色。
李意容笑道,“怎么。无音县主,考虑好了没有。本官等会要去高府赴宴,实在不能久呆。”
乌则无音吩咐侍女道,“把秦煜带出来,还给大人。”
李意容道,“谢了。”言罢,长笑而去。
乌则无音双手握拳,指甲掐尽肉里。
……
漱玉二十六年,乌则玉走完她六十八岁的一生,其子乌则旭登基继位,是为简旭帝。
关闭了二十多年的琴胥门再次开启,王公大臣分别从琴胥门的掖门去上早朝。
锦绣钟鸣,御街上传来鼓乐之声。
昭安城人群攒动,堵在各大楼上,看新皇游街。不一会儿,便见乌则旭乘三十六人抬着的銮舆从琴皇宫正门迤逦而出,直至法华寺前,焚香祭告,再浩浩荡荡,纵队而回。
到了晚上,灯火不禁,声色犬马。
天子登基,与庶民同乐。
简旭帝在琴湖中安置了画舫,后贵胄公卿纷纷效仿,一时之间,游船满湖,极尽繁华。
戌时一刻,烟火升空,湖上各处,火光照耀。
简旭帝和群臣在一艘大画舫中。
乌则旭坐在首位,旁边是王后秦楼月,和若干妃嫔。左首是高定方、李意容等人,右首则是柳时霜、廉成之、王元昊等人。
李意容斟了一杯酒,到柳时霜面前。这之前,她已经敬了很多人,雪白的脸上泛着红晕,“太宰大人,我敬你一杯。”
乌则旭也道,“史君,要喝要喝。”
柳时霜皱眉,给自己倒了一杯,“那就谢主上,谢首辅大人的酒了。”
乌则旭笑道,“你我之间不用那么客气。孤听说,史君要成亲了?”
李意容没等柳时霜回答,道,“史君,成亲那么重要吗?听说史君现在如闲人一般,当真要在家弄孙为乐了吗?”
早在乌则旭登上太子位置之时,柳时霜就自觉放掉自己手上的权力。故而,乌则旭今日才能安心地坐在这个位置上。
乌则旭走下席,真心实意道,“史君把控朝堂那么多年,现在把一切都交给我。孤实在有些支撑不住啊。史君说什么你也不能辞官。我也离不了史君啊。”
柳时霜道,“主上,有高都督,和李首辅,苏昭臣这些新秀,相信主上自能游刃有余。”
夜宴后,柳时霜离开画舫。
画舫里传来彩声,满湖宫灯照耀着湖光。
他微觉醉意,由着安歌扶着上岸。
都说收权难,更难的是其实是放权。
但威名尚在,德高万重,乌则旭做任何决定,仍然要过问他这个史君。幸好,他也懂得明哲保身,该上谏的自会上谏,不该多说的绝不多说。
这乌则旭不算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事实上,根本算是昏庸无能,但幸好还算尊重柳家人。
那高定方也只是个莽夫。
朝中若说得上有野心的,就只有李意容了。她先是收赵长舒入府,又开始安插自己的人。要不是他主动上交权力,她的下一步就是逼自己交出权力。
“等一下。”李意容追了上来,喊住柳时霜,“史君。”
柳时霜皱眉,问道,“李大人有事吗?”
“你真的要成亲了?”李意容问道。
她追上来,就只为了问这一句?柳时霜点点头。
李意容低下头,“哦。我们还算是朋友吧?”
柳时霜微笑道,“当然。首辅大人何出此言呢?同在朝为官。”
李意容道,“史君这样说,李某就放心了。”听他说话如此疏离,李意容莫名有气。
她一直觉得柳时霜和她的关系是不一样的,至少两人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没想到只是同朝为官而已。
她视他为知己,他竟然不把她放在心上。
柳时霜叹了一口气,“新皇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你这么聪明,不会明白这个道理。只要你也是社稷良臣,柳某退了便是退了。”
“我不是为了这个来找你的。”李意容突然赌气道。
她心想,自己就柳时霜一个知己,若丢了他,那她以后找谁对弈?又找谁把酒言欢?
那个顾青烟心机颇深,必然不允许自己的夫君和她来往。
而她不要。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她如今官至首辅,高处不胜寒,更加需要柳时霜的陪伴了。
“你别成亲。”李意容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