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人人都冷眼觑着,谁都不肯上前。
其中一个圈子以邓曦为首,里面都是邓家和强家的女子。邓家和强家是跟徐彦先一起的,按理来说应该凑在一起才是。
可是这群人又以邓曦为首,邓曦没说去,她们也不好上前。
另外一个圈子以夏侯幽为首,周边也聚了好些人。
还有部分女子是圈外人,基本也是些没地位的,或者一些豪族的庶女,上不了台面。
圈子泾渭还是十分分明的。支持徐彦先的,反对徐彦先的,还有中立的,还有一些摇摆不定的。
宴会早就开始了,先是赏了一会儿贡品菊花,后喝了点菊花茶,现在才正式进入重头戏,是品诗弹琴画画之类的文雅之事。
但似乎是有意孤立李意容,没有任何人来拉她,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荷花池边。
一叶飘道,“主子,你不过去啊。要不要我去跟那个夏侯小姐说一下,她们怎么玩她们的,不理你啊。”
李意容笑道,“不急,先等等。”会有人来理她的,毕竟她今天那么普通。
一叶飘皱眉,这些人讽刺也好,挖苦也好,过来欺负也好,她都有用武之地,现在倒好,这些人集体孤立主子。
这叫怎么一回事嘛。
看李意容的样子,也不在意,只是在那里看看鱼。
正头疼之际,终于一个女子走了过来,一叶飘知道,刚才她们都叫她杨夫人,连刚才那个夏侯幽也对她十分尊敬。
李意容站起来,微笑地看向眼前这个聪慧的女子,能被她定为聪慧的是人可不多。
如果夏侯家是贵族中的贵族,那杨家就是贵族中的贵族的佼佼者,也是世家大族。当年赵长睿带着徐彦先等人打入长安,夺了皇位,杨安正在边关对付蜀国呢,这才给了赵长睿机会。
后来徐彦先沂水之战战败,杨家人就暗中联络赵长睿的几个弟弟一起起兵对抗徐彦先,搞得徐彦先精疲力尽。
徐彦先想打压赵长旭,有部分也是因为杨家人。
但杨家人也没那简单,尤其是杨家的当家人杨安,杨安十七岁就被封为龙骧将军,是当时朝中最年轻的将军,后世袭侯位,是长安城中鼎鼎有名的清河候。
杨安心思深沉,让人把握不住他到底想干什么,这边他怂恿夏侯家,这边又和徐彦先交好,那边赵长睿的几个弟弟也与他交好。
一般人,这样多关系早就乱了,偏偏杨安游刃有余。
而杨安夫人戴真来头也不小,赵长睿进长安后,徐彦先灭了西拓,而杨夫人就是西拓王的女儿。沂水之战之后,西拓又重振旗鼓,建立了自己的政权,所以杨安除了自己的兵力外,还有一股强大的娘家人势力。
有人说杨家人的背后还有着五公的兵力,打算跟北方各大族结合,到时候会里应外合,一一举入长安,诛杀徐彦先,夺回赵氏政权。
所以杨安不是一般人,杨安夫人戴真也不是一般人。
杨夫人戴真指着那边道,“徐夫人,不去玩玩么。”
旁边的一叶飘心道,“总算是来叫主子了。”
李意容道,“杨夫人不是也没去吗?”刚才两个人没有参加,一个是她,一个就是杨夫人。但性质是不同的,一个被孤立的,一个则是被供起来。
杨夫人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是真的不感兴趣,还是其实感兴趣,而没有说。”李意容微笑地反问。你们杨家对皇位真的没有兴趣么?我看不见得吧。
话里有话。
戴真低声道,“徐夫人说笑了。”
李意容站起身,“什么东西,初看是看不出来,但是只要我扔一个石子进去,这一切都不一样了。”
杨夫人觉得自己听懂了,又没有听懂,这徐夫人是在打哑谜么。
李意容道,“如果要我去,我便去吧。”
两人款款地步向人群中。
众人看着两人走来,一个端庄大方,很好辨认,是杨夫人,一个则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似乎像是一个王者。
大家正在画画,每一个人画一副菊花图,然后题词。长安贵女个个精通书画,这些画让人看了自愧不如。
有人道,“徐夫人,你也来画一幅吧。”
众人看向李意容。
“是啊。徐夫人,画一幅吧,让我们大家开开眼。”
听闻徐彦先的诗书画三绝,还有因琴名震长安,想必徐夫人也是如此。
李意容摇摇头,“我不会画画。”
话一出,众人哗然。这人到底是不是淑女…
春喜看向李意容,主子明明会,而且不会比她们差,有点焦急地咬咬唇。
“那书法呢。”邓曦郡主喊道,她也觉得奇怪,这李意容为什么突然说自己不会。她明明看见她画画写字的,而且还会草书呢。
李意容却道,“我也不会书法。”
那倒真是有点尴尬的。
戴真道,“那你会什么?”
李意容假装思考了一下,“我只会下棋。”
下棋?淑女不会玩棋,那是男子玩的玩意。
李意容勾着唇道,“怎么,你们都不会下棋么?”
众人被她猖狂的话语噎了一下,谁不会下棋啊,就是这个太粗俗了,琴国人爱的玩意,她们才不玩呢。
“徐夫人,我们不是不会,是不喜欢玩这个。”
夏侯幽走上前,“下棋这种东西太耗费心力了,你确定你能玩么?琴棋书画,除了棋,都是可以的。”
李意容道,“那就不下了。”她喊一叶飘道,“叶儿,给她们表扬一套剑舞。”
一叶飘知道这是今天的戏码之一,微微颔首,“是。”
她朝着众人一拱手,从腰间抽出一条软剑。
没想到这姑娘的腰带竟然是一把剑。
这里懂武的人不多,邓曦算一个,看的也是连连叫好。这软剑那么软,没点腕力和技法又怎么能舞的好看。
这女子个高,一袭黑衫黑裙,倒也十分特别。
邓曦心想,李意容身边已经有一个春喜这样的高手,居然还有一个。
别人的婢女都是文文静静的,她的婢女不仅能伺候人,还会武功。
一叶飘的武功早已经出神入化,人剑合一,长剑似蛇,裙摆似花,长相虽平平,但在这普普通通中,显出一丝凌厉和英气来。
看来人不可貌相啊。
只见她剑法越来越凌厉,好几次惹的旁边的女子惊声尖叫。
突然长剑猛缩,直直地向夏侯幽的方向刺去,夏侯幽哪里见过这般的架势,软在那里,脚跟钉在那里似的,吓得呆住了,这时只见春喜上前抱过她,长剑没入石头间。
一番舞毕,一叶飘跪在地上,向李意容请罪道,“主子…”
李意容这时跟一群贵女聚在亭子中,刚才亭中就她一个人,后来那些女子都害怕被剑伤到,纷纷躲在了亭子里,心想这个一叶飘总不至于伤害李意容吧。
于是这些女子齐齐站在李意容身后,李意容独自坐在中间喝茶,她挑眉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一叶飘。
刚才的剑舞吓坏了很多人,但也有人仍然不为所动,比如那个杨夫人。
李意容轻轻笑着,捧着自己的热茶,吹了一口,喝了一点,然后突然猛地置在地上,吓得边上的女子集体都抖了一抖。
只听她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一叶飘本来是站跪着的,突然吓得匍匐了下去,整个人颤抖。
“主子息怒。”
李意容此时温柔尽去,威严顿生,仿佛变了个人,坐在亭子的手微微地斜着,嘴角带着冷笑,让人几乎忘记了她还是个有身子的人。
“春喜,给我斩了她的手臂。”
此言一出,更是众人哗然。
夏侯幽也吓了一跳,急忙道,“徐夫人,不用了。”
“去断了,没听懂么?”李意容皱眉向春喜道。
春喜点点头,到了一叶飘面前。
只听得恐怖的尖叫声刺破天空,一个血淋淋的手臂已经砍了下来。献血洒了一地,所有人都吓得闭上了眼睛。
有人轻声道,“徐夫人,你也太血腥了。”话语越到后面声儿越小…
“徐夫人,好了好了。赶紧拉下去吧。”
李意容道,“春喜,带着这根手臂下去吧。”
春喜点点头,一手抓着断臂,一手拖着一叶飘,走下去了。
李意容道,“好了,各位,可以睁开眼睛了。”她向夏侯幽柔声道歉道,“刚才让夏侯夫人受惊了,妾身实在是罪该万死。”
夏侯幽扶了扶心口,也不敢再冷落李意容道,“没有的事儿,徐夫人太大题小做了。”
“是吗?”李意容道,“我并不觉得大题小做。这个丫头坏了大家的清兴,罪该万死。哼,我这个人,谁若坏了我的事儿,或者我夫君的事儿。我第一个不会放过她。别说砍手臂了,就是杀人也在所不惜。”
这句话是个人都听懂了。
徐彦先的事,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清楚,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又把控朝政那么多年。
有些人的脸色不太好看,又不好当场撕破。
这算是威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