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晓看自家长公主毫不避讳,直愣愣的眼神又叹了口气,这腌臜事怎么就让她们碰上了呢?要是让皇上知道,她和这姓吴的就算长八个脑袋都不够砍。
这厢顾晚晴还盯着人家下身看呢,直到翠晓连连低咳提醒才匆匆别开眼,但脑子跟不上嘴,张口就来了句。
“嗯…这瓜保真么?”
翠晓没听懂,“啊?”了一声。
顾晚晴此时才彻底回过神,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重新组织语言道,“可有凭据?你刚才号脉结果也?”
翠晓点头,“回禀长公主,奴婢曾学过医术,略懂些皮毛。”说完她有想起自己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事,没敢把话说死,补充道“但还是再找大夫诊断下稳妥。”
顾晚晴此时真生出探究的心情,她原本只想来应付过去,没想到这发展愈发离奇。
“事发时你为何不说?”她提出自己的质疑,这种可以推翻整个案件的内情,事发时他不说,如今都被弹劾了,倒费尽心思找自己告状。
“早在周江寿命我娶周四小姐时,我便已据实相告,谁知他当时应下,转头就带人进宫弹劾我。”
“当天下午便收到了罢黜的旨意,所幸那周四小姐名声本就不佳,我又得皇上垂怜,只被贬为庶人,未施刑罚。但我也再无面圣的可能,京中周江寿一手遮天,我实在伸冤无门,上次在瀚墨轩猜到长公主身份,才斗胆出此下策,请长公主责罚!”
吴卓文满目凄凉,话到最后整个人伏在地上,后背强烈的起伏着,似乎承担着千斤之重。
“周江寿与你有仇?”顾晚晴点着下巴,继续问道。
闻言周江寿也是摇摇头,眉头紧锁,他曾多次回忆两人相处的细节,并未发现不妥之处,事后求见周家都被拒之门外。
“那到奇怪了,他任户部尚书,又是你的顶头上司,这么一番折腾下来难不成就是为了把女儿嫁给你?不过好歹也是周家的小姐……”
顾晚晴说着又觉得有些好笑,这人也是耿直,周江寿曾任太子太傅,正经的一品大员,求娶周家小姐是多少书生梦寐以求的事,到他这机会塞手里还给扔了。
吴卓文听出她的话外之意,义正严辞道,“此身残破,怎能耽误女儿家一生。草民自明理时起便发誓此生不娶。”
顾晚晴闻言颔首,虽觉得有理,但也未作什么点评,对他这种天生缺陷的人而言,言语的抚慰反而是最弱、最无力的。
“你之前说你与周江寿在宴会上观点不合,是因为什么?”她努力在吴卓文的话语中找寻突破口,“还有那周四小姐名声不佳又是何故?”
吴卓文微微一愣,第一个问题倒是好回答,那场宴会他已在心中复盘无数次,所有的细节都可在脑海,倒是第二个问题让他不好直言。
“宴会之上,大多是户部同僚,聊的多是赋税徭役,我自任职便主张减免部分税赋,而周江寿认为目前国库并不充裕,减免税赋只会减少朝廷收入,但对我的主张并未大肆抨击。至于周四小姐……”他略一停顿,组织了一下措辞继续道,“周四小姐自由肆意,颇好风月。”
“你是去年的探花?”顾晚晴突然想起前几日在辩经阁顾莫深所说的人,转念却否认了这个念头,毕竟顾莫深是要增税不是?可下一瞬耳旁就传来吴卓文肯定的回答。
“可是皇上提起过我?”吴卓文紧张的追问。
剧情的发展虽然和她的猜想产生了出入,但她此刻也不想深究,只是把疑问暂且埋在心底,看着吴卓文迫切求知的神色,到底没瞒他。
“皇兄曾对吴公子的学识颇为赞誉。”
吴卓文闻言眸中迸发出喜悦的光彩,但转瞬便湮灭。对他学识赞誉反而言之不就是说他品行不佳?
这厢房本就昏暗,窗牖上裹的油布厚重,风和光都进不来,灰沉沉的显得气氛更加沉重,事情了解了大概,顾晚晴也实在不想再多呆,站起身示意吴卓文起身,想着找个郎中验证一下。
一连几个郎中都是摇头惋惜的表情,顾晚晴才敢肯定他所言属实,看着高大的男子一路垂首远远跟着自己,鹌鹑似得,生怕给她带来流言,她一时也有些难办。
为此事已经花费这么久的时间,而且人家掏心掏肺,老底都给自己掀了,她此刻若说不管,恐怕有些不做人了。
可若要管,自己又该如何向顾莫深提及才能不显得突兀?
等走到一条人迹较少的街道,顾晚晴停下等他跟上,想着他仅靠抄书,挨过了夏秋,冬天怕是难挨,递给他几两碎银让他收着安心等消息,她承诺会伺机与顾莫深提及此事,若有消息会让翠晓到城隍庙告知,至于顾莫深会怎么处理就全看他造化了。
吴卓文红了眼眶,哽咽着道谢后便回去等消息了。
至于顾晚晴,好不容易出宫,又遇上吴卓文耽误了大半天功夫,此时哪舍得回宫,一路拉着翠晓吃吃喝喝的凑热闹,竟逛到日头西沉。
今日从孙老板那得了一百两揣在怀里,顾晚晴如今有一种穷人乍富的感觉,看到什么稀奇玩意儿都要买,至此翠晓已抱满了大包小包。
翠晓刚想劝长公主回宫,只听见一声嘹亮的号子传来,霎时间悬挂的彩灯接连亮起,白日里不起眼的花灯,此刻散发出莹莹光亮,竟把夜里照的犹如白昼。
见到这种场景,顾晚晴哪还有心思回宫,顺手买了两盏花灯,提了字,写上愿望,一盏圆脸圆身三瓣唇的兔子灯给了翠晓,自己则提溜着盏粉瓣黄蕊的桃花灯。
她抬肘提高花灯,仔细看着上面的图案,本就清丽得五官,又因年岁尚小带着一些娇憨,此时粉淡淡的光映在脸上,更衬的她面若桃花,多了分艳丽,煞是好看,一旁的行人走过都不免多看两眼。
欣赏完手里的桃花灯,转瞬顾晚晴的心思又被隔壁摊位的叫卖勾了过去,拉着翠晓就往摊前去。
“漂亮的姑娘簪花带,俊秀的儿郎佩剑行。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绢花美玉要啥有啥!”小贩对仗的吆喝还真吸引了不少人驻足。
顾晚晴刚凑到摊前,就听着小贩招呼,“小姐,簪子手镯看一看啊。”
顾晚晴顺着他的指示看去,没看到称心的,摆手就想退出去,又听他道,“小姐且慢,我这还有玉饰佩剑,大过节的给自己父兄,心上人买一个吧!”
这话倒是提醒了她,翠晓手中的大包小包除了吃食,都是给她们二人买的脂粉首饰,她到真忘了给顾莫深买点东西,紧接着她又想起上次顾莫深吃掉的那两个糖饼,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仗义。
小贩见她迟疑,立马机灵的递过一块黑色玉牌,殷勤介绍起来。
“小姐,你看看这块墨玉所致的无事牌,油性多好,握手里温润的吧!送男子最好不过了。”
顾晚晴打量着手里的玉牌,玉牌未经雕琢,通体黝黑,方方正正的,头上坠了根黑色辫绳。
这颜色沉稳大气,到符合顾莫深的气质。
“小姐,这无事牌寓意平安无事,不管从官从商都大有裨益!而且我这牌子籽料可是正宗的西州货,哪怕是鎏金阁你都找不到这货色!”
“多少钱。”顾晚晴掂了掂玉牌,打断他天花乱坠的吹嘘。
“十…十五两银子!”小贩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打了个结巴反应过来,就要了个高价。
“太贵了,便宜点!”
“小姐,咱这价格你今天提着灯笼都难找,便宜不了!”小贩见她年纪小,又大包小包的拎着,只想哄着宰肥羊。
“五两银子,不卖我就走了,反正前面有的是摊子。”顾晚晴伸手将玉牌递回他面前,淡淡说道。她现在是手头有钱,但也不能这么花不是?十五两银子都够普通人家小半辈子了。
“行!成交!”小贩见她神情不似作假周旋,想着五两也是赚,当即应下,装了木匣放回顾晚晴手中。
顾晚晴:”……”
她看着刚交出去五两银子,和手里的木匣,嘴角抽搐,坏了,砍少了!她还是被宰了……
但所幸这牌子的寓意和她心意,买了便买了。
再次从摊前离开,两人走在街上,此时街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红男绿女三五成群,都身着盛装。
“怎么突然这么多人?”顾晚晴拉紧了翠晓,如今街上人头攒集,稍稍不慎就会被人流冲散。
“长姐,每逢八月十五月圆时,百姓都会在街上走月,或者去江边观潮,等一会走到江边恐怕人会更多。”翠晓边护着顾晚晴不被人冲挤,边解释。
“观潮?”顾晚晴簇眉,像是想起什么,追问道,“是在江中船坊上观潮么?”
书中写过,女主周瑞儿第一世受辱惨死后重生回到的时间点,就是八月的观潮之日。
还不等翠晓出声解释,就听身旁头顶传来一道粗犷的男声,“嘿,你说的那都是官老爷和富商,平头百姓都是在岸边看的!”
顾晚晴闻声抬头望去是个皮肤黝黑,身形魁梧的汉子,应该是刚才听到她们的交谈,忍不住插嘴道。
“大哥,你也是去观潮的么?哪里的景好看呀?”顾晚晴笑着问道。
男人见她长得白净漂亮,说话又甜,也忍不住攀谈起来,“那可不,听说今年周家可弄了艘大船,有三层楼那么高!说是去观潮,得有一半人是去看周家那大船的!”
“周家的大船?大哥是哪个周家?”
男子随着人流和她们一边走着,一边打量她们。“小姑娘,你们刚到京城没多久吧?”
顾晚晴点头说是,男人见自己猜中,侃的更起劲了。“刚开始听你说就知道你们刚来,这京城里有这手笔的除了前太傅,周江寿那个周家,还能有哪个周家?”
周家的大船?
顾晚晴心下一沉,果然今日是女主重生归来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