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桑弥山,相延予也没怎么搭理薛元知。
在半山腰休息时,薛元知趁着花至钧和谢双华去摘果子的间隙,逮着机会堵住相延予的去路,问道:“师兄还要生我的气多久?”
相延予拨开她继续往前。
“啊呀。”薛元知身子一扭,倒在地上。
相延予回头,见她仰脸,湿漉漉的眼睛耷拉着,像只缱绻依人的小猫。
他走到她面前,大手一挥,把那眼睛阖上:“你还能摔得再假些吗?”
说罢又要走,谁知脚下一沉,被薛元知像抱柱子一样环抱住一条腿。
“松手。”相延予要将腿拽出来。
薛元知死死箍住,就地撒泼:“你要不就告诉花师兄,要不就听我解释,反正今天这事不解决,我们谁都别走。”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相延予无奈道:“你解释归解释,能不能先松手,我的腿要抽搐了。”
……
薛元知忙松了手,拍拍屁股爬起来:“我是无意被拉入你的梦境,看到了那些过往,替你不值才想让你成魔的。因为我觉得魔可以随心所欲,纵横天地,好像并没有这么糟糕。”
“以后不要再擅自帮我做抉择了。”相延予顿了顿,道,“你任性恣意,本心不坏,但我信你,不代表其他人都信你,刚刚的话不要再随意说出口,否则会惹来大祸。”
薛元知点头:“我也信师兄,才会如此坦白。”
这话真假掺半,她不全信他,也非全坦白。
但不如此,怎么让他再卸下防备呢,薛元知不知道。
她问相延予:“只是我不明白,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相延予道:“成了魔,便容易被欲念所控,彻底失了自我。”
薛元知追问:“那如果欲念才是真实的自我呢?”
相延予摇头:“欲念不是自我,理智也不是,世间万物生于混沌,一体两面。”
薛元知似懂非懂。
相延予又道:“这里有我的亲人、朋友,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一草一木皆我爱,所以,我不会成魔。”
也是,成了魔,就是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了。
薛元知看着他坚定的眼睛:“万一有一天,众生皆恶,群魔乱舞,你要如何?”
相延予笑了笑:“阴阳相互制约方能长久,一旦失衡,则终将覆灭,而我愿殉道。”
知晓他的态度,薛元知也想笑,却笑不出来:“师兄,倘若……”
“我是说倘若,预言成真,我以后是灭世的罪人,你会……”
“元知,这果子可甜了,快来!”
薛元知的话被打断,谢双华兜着一堆果子,老远就在朝她招手。
这个话题被终止,后来也没有再提起。
花至钧的第六感就和狗鼻子一样灵,他搂着相延予笑道:“你们和好了?”
“对啊。”相延予从他手里拿过一个果子,咀嚼着含糊称赞,“肉质脆嫩饱满,清爽可口,不错。”
他们排排坐,欢快地啃起果子来。
“就是他们!”快吃完时,一群毛还没退完的野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偷了蜜果。”
四人呆了,手里剩下的果子继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什么叫偷?”花至钧怒道,“那是我们在……在一个树洞里捡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面更怒:“什么树洞,那是我们的仓库!”
难怪不对劲,这么好吃的果子,怎么会集中出现在一个树洞里,当然是人家集起来的。
“你不是说你们去摘果子吗?”相延予将“摘”字咬重。
花至钧一脸理所当然:“对啊,我们是准备去摘啊,可路上遇到现成的果子,也不能不捡吧。”
“把他们拿下!”野人们一拥而上。
这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相延予也不想和他们起冲突,忙摆手道:“冷静,冷静!”
没有人听他说话 ,一个天降麻袋直接罩了下来。
那麻袋小小一个,居然刀枪不入,还能装下四个人。
薛元知他们在里面划拉半天,连个指甲大的口子都没打开。
最后他们干脆放弃,躺平在麻袋里,任那麻袋摇摇晃晃地移动着。
好不容易麻袋停了,他们被倒了出来,一咕噜在地上打了个滚。
“大王!”野人们七嘴八舌地行礼。
只见一个头戴鹿骨冠,身披蟒蛇皮的首领模样的女人,正坐在石头上俯视着他们。
“就是你们偷了蜜果?”首领问道。
花至钧再次强调:“不是偷,是捡。”
“大胆。”首领一拳锤在石头上,石头裂了缝隙,“我说是偷就是偷。”
她耸了耸鼻子:“我的蜜果已经在你们腹中了,你们说怎么办吧,是开膛还是破肚?”
花至钧忙道:“喂喂喂,就几个果子,不至于吧,你要是想吃,我们现在就到外面去给你买。”
首领道:“外面的破果子什么用都没有,怎么比得上我的蜜果?”
薛元知问:“你的蜜果什么作用?”
首领哼了一声:“能让我心情愉悦。”
薛元知又问道:“那为什么只有你的蜜果能让你心情愉悦呢?”
“因为它是山顶明镜泉圣水浇灌而成……”说着说着,首领抱着脑袋叫道,“你们怎么这么多问题,烦死了!”
“把我的尚方宝剑拿来!”
野人们得了她的指令,立马行动,很快就抬着一把剑上来。
首领将剑举起,指着他们道:“你们,谁先来?”
天杪?
四人看到那剑均是大吃一惊。
那剑剑身黯淡,毫无灵气,相延予就站在这里,它却毫无反应。
花至钧和相延予对视一眼,问道:“你这剑哪来的?”
“还问!”首领一剑朝他砍下,“问问问,让你问!”
花至钧忙闪避,召出尚善剑来,两剑交锋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你不要得寸进尺。”
野人们见此状况,纷纷亮出武器,又把他们围起来。
“有话好好说。”四人退至背靠背,相延予又劝道。
薛元知对首领喊道:“其实我还有别的办法让你心情愉悦,你要不要听听?”
首领调整了一下暴躁的情绪,狐疑地看着她。
见首领不再动作,薛元知道:“明镜泉的圣水是源于一宝物,名缘木犀,我们可以去帮你找来,磨成粉服下后,你以后都不用再靠那蜜果了。”
首领神情亮了:“当真?”
薛元知道:“千真万确。”
“不成。”首领眼睛在他们四个身上打转,“万一你们跑了怎么办?”
相延予道:“放心,这事是我们不对在先,我们肯定会负责的。”
首领掰着手指数道:“你们得留两个人质在这里,一半一半,这样就算跑了两个人,我也不亏。”
“那我和双华留在这吧。”相延予正要开口,花至钧拉着谢双华抢声道,“是我们找的果子,我们来做这个人质最合适。”
谢双华本来有些害怕,见花至钧挡高大的身躯挡在她前面,忽又觉得无比安心,昂首应道:“对,我和花师兄留在这里。”
相延予皱眉,这群人冲动易怒,他们两留在这安全难保。
见相延予一脸担心他们慷慨就义的样子,花至钧明白他又想多了。
但以自己的身手,虽然在这群人里面落不着好,但也总归不会吃亏吧,遂拍了他一巴掌:“你能不能想点好的?”
薛元知忍不住笑了,指着花至钧和谢双华对首领道:“那到时一手交人一手交货。我们一定将那缘木犀带回,人还劳烦你们好生照顾着,一根汗毛都别少。”
“知道了!”首领似乎耐心又没了,催促他们赶紧出发。
就这样,他们兵分两路,花至钧和谢双华留在了原地,相延予和薛元知往山上去找缘木犀。
上山的路上,相延予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当然是系统给的信息,系统考的是实战,又不是背诵,如果这都不提供,那以她鱼一样的记忆力,考试根本进行不下去好吧。
薛元知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道:“可能是因为看的杂书比较多吧。”
“你说的是你那些话本吗?”对此,相延予回以一个对她消息的准确性表示怀疑的眼神。
他摸着下巴想:“嗯……就——《妻主能有什么坏心眼》?《本宫,龙傲天本天》?”
薛元知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她恨不得自己此刻是只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算了。
“咳咳。”薛元知干咳着掩饰尴尬,目光突然瞟到相延予身后,她脸色微变,指着一颗歪脖子树道,“不对劲,我们刚刚来过这里。”
相延予收起玩闹的表情,环顾四周:“好像是的。”
他们换了个方向,又继续往前走,走了大概五六里路的样子,却是又转回歪脖子树前。
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他们迷路了。
“腿都要废了。”薛元知靠着歪脖子树滑坐下来。
相延予坐到她身边调侃道:“这就是你说的认得路?”
薛元知有气无力道:“我上次和囫囵兽走的时候,没有这么复杂。”
两人正丧气地抬头望着天空,远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相延予懒得动,十指往空中一抓。
一只背着背篓的大兔子被他抓到手里,四条腿惊恐地挥舞着。
薛元知摸了摸肚子,才想起今天确实是还只吃了一堆果子。
“求求你们,别吃我。”谁知那兔子竟是通了灵性,会说人话的,它前面两只小短腿抱成团,作求饶状,“我、我把我采的蘑菇送给你们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