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善并不惊讶,皇帝怎么可能给她机会活着。
此刻的元嘉善忽然想通了一个当初她觉得最奇怪的点。
皇帝怎么确定她会不会在拿到解药后,依旧帮谢之迢上位。
现在她明白了,无论上位的是南宫翊还是谢之迢,都没有问题,毕竟两个皇子都是他的骨肉。
还有一个相同点,让两位可能成为君王的皇子,都永远痛失所爱。
帝王之术的第一课,本就是无情。
倘若谢之迢选择放弃皇位,陪她殉情,那么皇位依旧会是南宫翊的,有情者下地狱,被皇权放弃。
无情者登上皇位,独享万里江山。
怪不得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皇帝不仅在赌谢之迢对她的感情,还在赌,南宫翊和谢之迢,究竟谁用情更多,谁适合皇位。
元嘉善苦笑着,原来,皇帝才是真正的反派,他走了倒是一了百了,留下自己的两个孩子争个不休。
谢之迢眼里的泪欲落不落,他强扯出一丝笑容,握着她的手放在脸颊上,乖巧道:“阿善,我们一起回竹亭轩,你是七煞阁的少主夫人,还是一朝皇后,你不会有事的。”
“好,”元嘉善看着他,莞尔一笑,忽的盯着他的眼睛说,“谢之迢,我们是不是,在好久以前就遇到过?”
谢之迢此刻害怕又无助,像极了以前每一日的黑夜,角落里蜷缩的那个孩子。
“阿善,你先撑住,我带你去找太医,你不会有事的。”
他喊着:“找太医!”
七煞阁的成员起身去找太医,乱作一团。
元嘉善摇摇头,说:“谢之迢,我其实记得的,在很久以前,我们遇见过。”
“我记得,那是个大雪天。”
前几世的记忆一股脑儿朝她涌过来,原来死前真的会走马灯啊,如此清晰。
谢之迢怔住了,静静地听她说着。
“当年的你,在街头孤身一人,很可怜,我上前问……你是谁家的小郎君,长得如此好看……”
“你说,你是没人要……没人爱……的孩子,我说,没人要,那我要,没人爱,那我爱,我以后……养你,还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才好。”
谢之迢破涕而笑,抱着她的手又紧了些,说:“阿善,说话要算话的。”
元嘉善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你说,你叫遥远的远,后来我才意识到,那不是遥远的远,是迢迢牵牛星的迢。”
谢之迢忽的想起来,前段时间两人分开的时候,元嘉善在马上吟诗的场景。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可不知为何,谢之迢突然感到了天命的可怕,就好像他的名字,注定了他一辈子爱而不得,与相爱之人分开。
与母妃,与父皇,与师父,与亲人,与心上人。
就连走过的鹊桥都不会偏爱他们。
元嘉善:“我还想起来了,我其实……没有穿书,一直都是在轮回而已。”
只是她把这段真相封在了脑海深处,始终不愿意相信,也是因为系统的帮助,她才能一次一次去尝试改变命运。
“一直都是元嘉善……”
“我亲手杀掉的那个人,就是我自己。”
在与系统的交易里,在无数手染鲜血的梦里,模糊的脸一直都是她自己。
谢之迢道:“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谢之迢终究忍不住,那个平日里杀人不眨眼的少年郎第一次崩溃得彻底。
他抱着元嘉善,嗓音颤抖着请求:“天命为何这般对我的阿善,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谢之迢,这辈子好短……好短,还没……来得及……和你相爱,,你千万不要忘了我,下辈子……来找我,好不好?”
“好……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会去找你,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元嘉善无力地笑了起来,侧头望天空,喃喃道:“谢之迢,又下雪了。”
“今年的雪下的好早……”
“我想回家了……”
“还有,谢之迢,我爱你。”
元嘉善轻轻合上了双眼,再也没有睁开过。
至此,她以身死破局,彻底逆天改命,挣脱剧情束缚,过完了只为自己而活的、短暂却又绚烂的一生。
一朝皇帝以她为中心布局,三位皇子为她穿上嫁衣,愿意允她一生后位。
结局却是无一人能娶她回来。
正如元嘉善当时对皇帝所说,她想要的,从来不是母仪天下。
迎接那个姑娘的,只有漫天飞雪,彷佛是书中世界在满足她最后的一点心愿。
风雪渐大,淹没所有鲜血与阴谋。
最后,虐文女主算计了所有人,让所有人对她念念不忘,而天命能要挟她的只有性命。
*
三年过后,皇朝越发强盛,百姓衣食富足,边境也安稳了不少。
藩王与宁王获罪下狱,囚禁一生。
谢氏一族的罪名洗刷,世人才知当年的真相。
而那些一点点搜集来的证据,全都是当年的那个“余孽”在无数黑暗中踽踽独行的结果。
但世人并不知晓,只能去称赞新帝的圣明。
新帝励精图治,人人都道,幸好嘉善帝在那场宫变中夺得皇位,这才有了丰衣足食的今天。
也幸好三年前下了一场瑞雪,来年的粮食才足够元气大伤的皇朝休养生息。
皇宫内,静安公主和元策携手走进养心殿,当年吵吵闹闹的两人如今好像成熟了不少。
两人请新帝为他们赐婚。
嘉善帝同意了,亲自颁下诏书。
临走时,静安公主回头,说:“皇兄,你还没有立后的打算吗?国不可一日无后,虽说那个沈娘子我不太喜欢,但你若是真心喜欢,就娶她吧。”
坐在高台之上的南宫翊手上动作一顿,放在书卷,抬起头来,面容依旧冷峻,是位年轻的帝王。
他道:“都管起来皇兄的家事了?”
静安公主道:“反正,谁为皇后于现在的我而言都一样,有没有,也一样,可那群老家伙们催得紧,只能找我来劝你了。”
“再者说了,我都要成亲了,你还没有正妻,说起来确实不合适。”
南宫翊垂眸熟稔道:“立后这件事先不谈,如今政局——”
静安公主打断他,“皇兄,这是你拿国事当借口的第几次了?找个合适点的借口吧。”
“当年若不是阿善提醒我去保护沈娘子,只怕她早已经被南宫明抓走了。”静安公主道,“还有保护母后。”
“阿善真的很好很好,”静安公主鼻子发酸,说,“后来沈娘子告诉我,她其实一直都知道阿善很好。”
南宫翊道:“那日之后,沈初宜便将所有事都告诉朕了,朕已经知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沈娘子呢?”
“她说,自从阿善走了以后,她好像也不是特别痴迷朕了,”说到此,南宫翊还苦笑了一下,说,“索性,她便时常出入大慈悲寺,为阿善祈福。”
“静安,你说,剧情原来如此厉害,厉害到让人眼瞎心盲,犯下不可饶恕之罪。”南宫翊声色沙哑。
静安公主道:“我不知道剧情究竟有多厉害,可我只知道,若是真的相爱,天命又如何?”
“谢之迢喜欢阿善,喜欢了那么多年,他瞒过了所有人去爱阿善,就连天命都不知道。”
“可皇兄,你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却都错过了。”
南宫翊闻言,心中的酸涩越老越浓。
在静安公主离开的最后,他忽的问:“可原来,我和阿善才是天命所定的一对,不是么?”
“在原来的那个世界里,阿善本就是我的妻,朕的皇后。”
是啊,元嘉善与南宫翊才是原来世界的男女主。
静安公主没有回头,说:“可那个世界,阿善不喜欢。”
说完,静安公主头也不回,径直离开了。
大殿孤寂,南宫翊闭上眼,回想曾经与元嘉善的点点滴滴,以及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电子音。
【系统:攻略已达100%,您将恢复所有记忆。】
自那日大雪,他才知道,自己的世界究竟有着怎样的真相。
也是从那一刻才明白,他喜欢的姑娘,死在了他全心全意爱上她的那一刻。
那个从前最爱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不在了。
他望向大殿之外,又到了青梅成熟的季节,以往的那个时候,元嘉善都会偷偷溜到树下,摘青梅。
恍惚间,南宫翊好像看懂了熟悉的身影在殿外朝他招手,说:“阿翊,你帮我摘青梅,好不好?”
南宫翊笑了笑,丢下奏折起身,一晃眼,虚影不见。
脑海中又响起那时的元嘉善对他所说。
“无论您的选择如何,青梅都有它自己的路,它会成熟,或许,多年后,您会突然想起那株青涩的梅子,憎恨也好,怀念也罢,终究是过了时间。”
终究是过了时间,南宫翊再也尝不到那般青涩的梅子了。
她甚至不愿意来梦里看她。
真应了元嘉善当时所说,“老树依旧,青梅不在”。
此后皇权无边,万里孤寂,再无青梅。
她说到,亦做到。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引用自《古诗十九首》
讲得其实也是一个爱情悲剧,这一点其实和最开始的剧情相照应,因为阿善和谢之迢一起登上过那个鹊桥。
但小谢的名字就在影射他的遭遇,而这个名字的意义以及来意,我一会儿就会揭晓哈~
三位皇子在同一天来带兵娶阿善,她的目的其实也已经达到了,阿善其实三头钓(捂脸笑)
倘若按虐文走向,应该是很多男人围着女主,但却都是来虐女主,来利用女主的。
但我们阿善反过来全利用了一遍,让他们自乱阵脚,然后达到自己的目的。
南宫翊后悔与否并不重要,阿善本就是要借南宫翊的手铲除南宫明,然后再利用小谢把南宫翊拉下皇位。
至于为什么不杀了他们,是因为没必要了。
因为没有觉醒自我意识的他们不过是服从剧情命令的纸片人。
这其中唯独对小谢动了真心,因为小谢给的偏爱太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