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改造实录【快穿】 第6章 仇恨6

001问：【你会唱吗？】

沈知遥说：“不会。”

是真的不会。

如果不是工作需要，他其实连上镜都会犯恶心。

001难得说：【那怎么办？这两句戏词，要不要我帮你念一下？】

沈知遥问：“会违法规定吗？”

001：【会，我就是跟你客气一下。】

沈知遥：“……谢谢啊，我还没垃圾到要人帮忙的地步。”

如果真的烂到那个地步，不需要那帮人说，他自己滚。

三分钟里，直播间的人越发猖狂。

【还念不念啊？】

【下播时间快到了吧？他一个人能拖二十分钟我也是佩服。】

【拖延时间是真的牛，摄像头能不能不要在这边老怼着他，我是冲着我们家那位来的，这点镜头换给谁不好？】

【沈知遥这剧本不要太明显，带资进组吧？】

沈知遥还在看剧本。

还有五分钟下播，为了给节目播出造势，沈知遥念或者不念，节目组都乐见其成。

沈知遥看一眼时间，突然开口了。

挑的是最后一幕，戏子临死之前，死而无憾。

“后悔？李芳年，这话该我问问你——”

“你会不会后悔？背弃国家，背叛师父，你现在踏在这方土地上，有多少人是因你而死的？你夜里睡得着吗？你会不会后悔？！”

戏子忍着疼，不愿意在对方面前示弱，语气的虚弱却不是逞强所能遮掩。

这几秒的间歇里，沈知遥扫过眼前的词。

其实没有规定他一定要念词，就算是助演，也可以直接寻常语气念过，他台词功底不错，总能盖过去的。

小粉丝秦潇潇正捂住话筒，一脸期待看着他。

鬼使神差的，他学着刚才屈冬的曲调低低哼了几句。

“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

“胡儿铁骑豺狼寇，他那里饮马黄河血染流。”

他含着泪，语调也哽咽着，是戏子，也是保家卫国的男儿，杀不了倭寇，只能替父报仇，杀了背信弃义，软弱投敌的叛徒：“尝胆卧薪权忍受，从来强项不低头。”

只是，只是。

戏子声音终于拔高，怕离去的人听不清思念，怕风声吹散了他的心愁。

只是——“思悠悠来恨悠悠。”

他问自己，低低呢喃，几乎只剩下一点气音：“……故国月明在哪一洲。”

语音落下，还没来得及回味，直播间蓦地一黑。

一行冰冷的小字出现在各位观众面前：“直播已结束，直播时长65分钟。”

镜头之外，沈知遥将微微发抖的指尖合拢，心跳快的深呼吸都稳不住。

他喝一口水强压下涌上来的恶心，分不清自己是对演戏的厌恶，还是对镜头的厌恶。

001轻声说：【不是厌恶，你的情绪值里，有高达65的兴奋。】

兴奋？

沈知遥握住水瓶的手骤然收紧。

他很确定地反驳001：“不是兴奋，你测错了。”

【怎么可能？明明就——】

“怎么不可能？”沈知遥打断他，很冷静地分析：“就算是再精确的程序，也有失误的时候。”

他一字一句，说的很坚定：“我最讨厌的，就是演戏。”

他面前，屈冬立着，久久未动。

一直到接回剧本，他依旧什么也没说，只是冲沈知遥鞠了个躬。

戏子的最后一出戏落幕了，没有观众，沈知遥就算模仿出戏剧的曲调，也无法唱的比专业人员更加专业。

但这部戏不需要专业，没有观众，他唱的好或差其实都是无所谓的，这词是唱给他自己听，唱给尚未远去的仇人。

同样是气不足，语句破碎，屈冬却很清楚地认识到，沈知遥充沛的情感与话中丰富的层次转变，足以扭转一切劣势，将自身的不足转变为戏子受伤难噤，死前弥留之际，中气不足又不愿离去。

他和另一个人一味想模仿原片中戏子的形象语气，在意的是戏词唱的专不专业，沈知遥的重点，却是戏子为什么唱这段词，这段词凭什么丰满了戏子的角色，成为这部戏的经典。

所以这就是天赋么？

屈冬默默握紧了手里的剧本，上面空无一字，他眼前浮现的却是另外一本，大片大片写满了批注的台词，还有昨天，季连对他说的那些话。

“经纪人跟我说，沈知遥当年对演戏半点不上心，公司给他资源他都嫌累不想去，什么影帝，都是仗着他那点天赋。”

“你要是有天赋，又这么努力，肯定比他厉害多了。”

——“一个连词儿都念不好的人，有什么资格谈梦想？”

沈知遥，沈知遥……

他打开手机，不受控制地搜索沈知遥的名字，热度攀升的很快，这次直播，很多他的粉丝来捧场，同样的，引发热烈议论的也是那些他无比眼熟的昵称。

【真要挑毛病，沈知遥那段词发音语调，多的是缺点漏洞，但他念出来的那一刻，我觉得他就是戏子。】

【有一说一，这一局我站沈知遥。】

【我不专业，但是两个人对比还挺明显的，我本来觉得屈冬已经很不错了，现在觉得沈知遥才是真的神。】

让他稍显宽慰的是，有人提出不同的意见。

【沈知遥念词的语调和情感，跟原电影里的不一样。】

【而且他念词的时候完全没表情，真的很割裂啊。】

【一个演员的评判标准什么时候只靠念词了？词儿念得再好，表演不行也白搭吧？】

与此同时，沈知遥的那段戏词被人发布在网上，关于演员台词功底是否能决定演员水平的热点话题也在悄悄增多。

简短的一段视频里，捂住屏幕听声音，能够感受到戏子的凄切愤恨，可是对着屏幕上，沈知遥那张冷淡的，毫无表情的脸，感觉一下子就被打破，视觉与听觉被奇异割裂为两部分。

屈冬很讨厌自己这副嫉妒的样子，但在季连发来消息告诉他自己买了粉丝控评时，他不可避免长松了口气。

他放下手机，以为事情会就此平息，热度彻底被压下去，却没想到一切就像深埋在土壤的地雷，没人知道雷会在某时突然引爆，还是彻底掩埋，成为哑炮。

【目前仇恨值：83】

直播后期没有沈知遥什么事，他躲在一边偷懒，001则见缝插针，在他耳边不停地念着网络上一些网友的评价。

它挑挑拣拣，利用系统强大的信息网分拣出有利的舆论，一条一条读给沈知遥听。

他曾经的那些粉丝不知道他所经历过什么，还傻乎乎以为自己那个正能量的偶像回来了，在评论底下欢天喜地说他进步很大，绞尽脑汁地夸奖他，撒花评论。

【你看，有那么多人喜欢你，想看你演戏，还一直默默等了你三年。】

001说：【你再挣扎一下嘛，哪怕是为了她们，也不能自我放弃啊。】

沈知遥静默片刻：“所以呢？”

001立刻噤声，可它知道，沈知遥其实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了。

因为读完评论之后，沈知遥没有再拿起手机，而是翻开了大家的剧本，认认真真看了一遍。

偶尔抬起头，看年轻的演员们演戏，触及他们眼中亮起的光，眼神是有所动容的。

沈知遥仰头喝水，没应声。

水的味道真寡淡。他不悦地皱了皱眉，突然很想喝一点甜的，奶味浓的。

——牛奶。

沈知遥怔了怔，很大力拧紧瓶盖。

晚上五点，准时下班。

沈知遥不太有加班的自觉，毕竟在他看来，自己只是被节目组请来配合导演工作的助演，前两期除了选人之外没什么存在感，可是直播时的场所很快就被网友扒出来，现在不少站姐和本地的粉丝正守在外面，他只好挑了一条偏僻的员工通道。

还没等转弯，又听见了厕所隔间里的那道声音。

“这么大段词儿，谁背的完啊？还有这个角色，衣服和扮相丑的没眼看……”

沈知遥顿住。他对声音捕捉很敏感，这道声音曾经被他翻来覆去地听过，都不需要看脸，就已经从语气和顿挫的习惯猜出对方的身份。

他索性半靠着墙，指使道：“001，去把两个人的视频录下来。”

季连浑然不觉，表情厌烦道：“我本来就不喜欢演戏。要不是因为你在，还得堵住粉丝的口，我压根不会来这个节目。”

朱严叹了口气，揽上他的肩膀，哄劝说：“这个节目无论对你对我，都是发展的一个好机会。”

“好机会？”季连冷笑一声：“你说的好机会就是沈知遥当着这么多人面前给我下面子？我真是受够了他。”

“放心吧，他待不了多久的。”

朱严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笃定：“之前解约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你们公司上面的人都被他得罪透了，不会让他有机会再爬起来的。”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朱严为了哄季连确实有一番功夫，没多久两个人就和和乐乐地离开。

沈知遥在柱子后面听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晚饭都比平时少吃了几口。

晚上，贺逐星照旧多泡了杯牛奶，免费送给沈知遥喝。

这一次，沈知遥拒绝了：“我讨厌喝牛奶，你下次别泡了。”

“下次。”

贺逐星敷衍地点头，懒洋洋哄他：“先把今天的喝了。”

“……”

沈知遥犹豫片刻，在贺逐星的注视下朝牛奶伸出了手。

喝完牛奶，他突然问：“你喜欢我什么？”

“嗯？”

“你不是说我是你偶像吗？”

这种问题问起来很奇怪，尤其对方的眼神太专注，让他觉得很难堪。

沈知遥犹豫一下，厌烦道：“……算了。”

“哪儿都挺喜欢的。”

贺逐星轻哼一声：“有个词叫养成系，知道么？一路看你从默默无闻到人尽皆知，就像自己独享的宝藏被大家发现，看你哪儿哪儿都顺眼，看大家哪儿哪儿都烦。”

沈知遥没听明白：“私生？”

贺逐星嗤笑：“我要是私生，你现在还能好好在这儿喝牛奶？”

这话一出，沈知遥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这几天的行为有多危险。

不，或者说，但凡贺逐星有一点坏心思，从一开始，他同意住进贺逐星的家里，就彻底陷入对方的牢笼，成为任人拿捏的鱼肉。

贺逐星轻叹口气：“要你提高一点戒备，没要你提高一点对我的警惕啊。”

沈知遥一点都笑不出来，冷冷地说：“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生气了？”

贺逐星勾起唇，弯眼笑起来哄人。

生气？

他面无表情瞥对方一眼，轻飘飘说：“不至于。”

“不至于还垂着嘴？我不信。”

“你烦不烦？”

“不烦。”贺逐星故作郁闷：“你看我一眼，我得再确认一下。不然惹偶像生气了，死忠粉估计得难过一晚上睡不着。”

什么偶像死忠粉。

这口吻听得他头疼，但是一抬眼，对方又故意冲他笑。

贺逐星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出于习惯，眼睛专注而克制地盯着他的鼻尖，眼神总是带着一点说不出的无奈和宠溺。

沈知遥最不能抵抗具有感染力的笑和专注于一人的温柔眼神。

贺逐星也吃准了对方嘴硬心软的一套，见沈知遥表情愣了一下，笑的越发放肆。

沈知遥冷漠地移开眼：“你睡不着，关我什么事？”

“嗯嗯，我偶像真高冷。”

贺逐星敷衍地应声，敛起笑，临走前替他关上灯，低低道：“晚安。”

“……晚安。”

门没有关紧，窄小的一条缝里，贺逐星的身影不时晃动着，偶尔也会传来一些细微的动静。

沈知遥沉默地盯着那一条透进微光的门缝，想起小时候，他睡在床上，父母也是这样在狭窄的缝中穿梭。

纷乱的思绪里，他静静闭上眼，陷入美好的梦。

001窝在绵软的小沙发上，正昏昏欲睡，突然检测到数值变动。

【目前仇恨值：80】

第二天晚上七点半，《戏里戏外》第一期综艺准时播放。

节目组一共请了四个资深演员导师和四个新生导演，几乎所有人在近两年内都有脍炙人口的爆剧作品，只有沈知遥沉寂三年，近期作品平平无奇。

沈知遥没有看前面的先导介绍，直接跳到了季连的节目。

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字体飘过：

【进步好多！没有想象的那么差呀。】

【跟旁边的人一比，他台词念得有感情多了，应该是节目组恶剪吧？】

【说句公道话，和另外几个新生代演员相比，季连已经算其中不错的了。】

演出结束，从季连的发言和表情上不难看出来，他其实也是这样想的。

评价环节，朱严最先拿起话筒：“我还记得，你的第一部戏是在我手下拍的。我当初说你的演技简直就是车祸现场，但是今天，你让我眼前一亮。”

可是很快就有导演也提出了反对意见。

一直截止到这里，大家还是默契地保持着之前的形式，认可的同时提出有待加强的部分，既存在争议，又不至于伤害演员的积极性。

可相比之下，季连的获胜已经是默认的事实。为了拉票，他又一次举起话筒，发表了简短的拉票感言，寥寥五六句话，字字离不开努力和梦想。

“梦想？”

他脸上骄傲激动的笑容还没消下去，一直沉默的沈知遥突然困惑起来。

他低头看剧本，说出先导片里那句著名的话：“一个连词儿都念不好的人，有什么资格谈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