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舟一言不发,注视说完一句话后又闷咳了几声的男生。
“走,去医院。”
这是他醒来后说的第三句话,相比前两次称得上中听。
容祈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去过了,让在家养着,一个星期后还不好再去看。”
“嗯。”
眼前人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转身就朝着门那边走去。
就这样?
容祈站在原地,看着这道背影不紧不慢的消失在了他的视线范围。
就这样走了?
容祈收回目光,看向随手放在桌上的吹风机,沉默良久,又坐回了椅子上。
拿起手机又放下,反复几次后,他终于打出了那通电话。
那边刚响起来温吞的:“喂?”
容祈紧随其后:“我送你。”
“……”
不说话?带病送他,他还不乐意了?
在容祈忍了好久没忍住,要刺他几句的时候,手机听筒终于传来一道慢吞吞的回复:“你消停点。”
依旧是没有什么情绪的口吻,就好像随口说了一句“今天天气真好”之类的,没有什么营养的话。
可是嗓音再没有歧义有什么用,内容依旧那么不中听。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趁着他生病,特意报复。
就是因为知道这样,容祈才不会傻到在这个人面前生病。
生病的人再如何强撑自己没事,始终是脆弱的,在这个时候,言语攻击或许比肢体冲突还要来得难受。
饶是容祈,也无法避免。
他清楚路舟不会在意,更不会关心,所以又何必在他面前展现生病时的狼狈和无助。
容祈要永远在这个人面前表现无坚不摧,无所不能,只为断了他心中任何一丝的侥幸。
他强忍喉咙的不适,用嘶哑难听的声音冷笑一声,刚要把场子找回来,那头再次出乎预料的打断了他刚到嘴边的话。
“想吃什么?”
短短的几天,容祈已经记不清路舟给了他几回措手不及的感觉了。
好像是从那次主动的亲亲开始,他就有些变了。
而那道亲亲之前,他用一副不清醒的表情看着他,喊了一声“老婆”。
这个人肯定出轨了!至少也是精神出轨!
所以才会如此反常,想以此掩盖他的心虚。
路舟站在厨房,一边打开冰箱查看里面有什么,一边耐心等待电话那头的回复。
良久,路舟也没听到那边开口说话,只隐约感觉那头的人呼吸加重了,似乎在忍耐什么。
生气?路舟的第一直觉。
可是为什么?不过生病的人情绪不稳定也很正常,路舟也生过病,也在生病的时候和容祈发过脾气。
只不过,与其说是发脾气,不如说是……
路舟脸色闪过一抹不自然,他自认为是在借病发作,容祈却捏着他的脸,不怀好意的说:“别以为你病了,我就会怜惜你这朵娇花,再跟我撒娇,我就当你在引丨诱我了。”
“吃——你——”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手机的那端传来,路舟险些和自己的回忆搅浑了。
意识到现在生病的人是某个性格恶劣的人,路舟的目光扫过冰箱里面的东西。
“生病的人最好吃点清淡的,川贝炖雪梨,白粥,小米粥,南瓜粥,想吃什么?别的也行。”
“……”
“都不想吃?”
“你在哪?”
“厨房。”
“不生病了,你就给我吃荤?”
路舟瞬间缄默,所以他说了这么多,他只在乎前半句,那是重点吗?
电话这边,容祈舔了舔干燥的嘴皮,用那副称不上好听的嗓子问:“我好了,是不是得吃点肉腥补充营养?”
在路舟这里顺杆子往上爬,容祈属于得心应手,毕竟没杆子可爬,他也会凭空捏造,白来的杆子不爬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他感觉嗓子也没那么疼了:“其实也不腥,我还挺喜欢吃的,就可惜是限量款,我眼巴巴盼着,好不容易等到发售了,某人却才愿意售卖一回,念念不忘的滋味,你懂吗?”
“你够了。”
三个字刚落下,通话陡然挂断,容祈看着放回到桌面上的手机,陡然从嗓子里冒出一声笑。
不用看,他就能想到某人满面通红,又气又羞的模样。
事实上,路舟作为一个活过一世的人,刚才那番只有他们之间才懂的暗喻,依旧让他脸上臊得慌。
也不怪容祈怎么逗他都不腻味。
稳了稳呼吸,路舟从冰箱里拿自己需要的东西。
冰箱里的东西应该是在周五的时候补充过了,东西挺多的。
只因为路舟更喜欢自己做饭吃,所以在周末前一天,容祈都会准备好新鲜的果蔬,平时的话,他自己是不做饭的,也不会做。
至少在这段期间的容祈,是不会做饭的。
直到路舟有一次病糊涂了,把容祈当成了去世的奶奶,不依不饶的要吃阳春面。
容祈连夜开车搞来了一碗,结果他不吃,非要吃他亲手做的。
这个从出生起,就不需要自己亲手做生活琐事的富家少爷,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厨房。
一边看教程,一边手忙脚乱的给他闹小脾气的病患男朋友做阳春面。
厨艺可想而知。
饶是又活了一次,路舟对那碗阳春面也记忆犹新。
因为不是一般的难吃……
就因为差点没把路舟吃吐了,至此之后容祈就和厨房较起了劲,不做出一顿能吃的菜,他绝对不罢休。
在一次次被迫尝菜中,路舟只觉得自己的味蕾都要因为某人变异了。
只因为忽然有一天,他突然觉得好吃了,甚至会在某个瞬间很想吃。
路舟看着锅里咕噜的开水,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
路舟在厨房忙活的时候,作为病患的容祈又重新回到床上躺着了。
他翻来覆去,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困惑。
虽然调戏薄脸皮的男友是很快乐没错,但是今天的路舟真的太奇怪了。
奇怪到容祈总觉得自己要么没醒,要么彻底把脑子烧傻了,凭空捏造了今天这个路舟。
想不明白的男生,在过了许久后终于骂了一句:“真够贱的。”
他骂的是自己。对你好你还不愿意了,非要他气你,怨你,恨你,你才开心吗?
容祈在心里骂骂咧咧,实在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主要是浆糊般的脑子也不足以再让他胡思乱想。
因为生病而没什么活力的他,在停止思考后再次沉下了眼皮。
路舟端着餐盘上来的时候,容祈还在睡。
他先把食物放在桌上,过去探了探他的体温,摸上去是烫的,但是没有昨晚那么烫,应该还处于低烧状态。
“容祈,起来吃东西。”
他轻声叫他起床。
又喊了一声,熟睡的人感觉被打扰了,无意识的抓起被子,蒙住脑袋。
孩子气般的行为,让路舟眼底浮现点点笑意。
他居然还有脸说他生病的时候像撒娇。
所以,这就是他从未在他面前生病的原因?
“容祈,凉了就不好吃了。”路舟伸手,象征性地扯了扯蒙在某人脑袋上的被子。
还是不肯搭理他。
“容祈?”
“容祈。”
这两个字眼不断从他唇边溢出,声音轻缓,不急不躁,如同轻羽落在耳边,心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
“你再叫一次试试?”
某人终于肯把被子从脑袋上扯下来,沉重的眼皮半眯,看向坐在床边,正在垂首看他的路舟。
对上视线后,容祈的眼神闪了闪。
果然是病糊涂了,居然觉得这道目光看上去异常的温柔。
明明他一直以来都这样,对谁都这样,偏偏眼下这一刻,容祈竟然觉得格外的不同。
“容祈,该起来了。”
这人显然没有意识到他在威胁,居然又喊了一次。
容祈舔了舔干燥的嘴皮子:“你再叫,我亲你信不信。”
“……”
嗤,果然如此。容祈心里冷笑着,掀开被子,冷眼看向挡着自己下床的人,刚要说一声“起开”。
那张近在咫尺的唇,在他的目睹下张合,吐出温吞的声音:“容祈,你——”
“你”字后面是什么,容祈不在乎,因为他已经抢先一步堵截了后面无关紧要的话。
他压着软软的唇,半眯眼,看着正在和自己对视的双眸。
又黑又亮,不躲不闪,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本来想伸舌头撬开唇缝的容祈,就在这样的目光下打消了这个念头。
眼看他就要分开,却再下一秒用力压回去,狠狠吮了一下。
发出响亮的啵唧声。
亲得路舟嘴巴开始泛开一股麻劲。
他抿了一下,再次:“容祈。”
“闭嘴!”这一次容祈像是恼了,恶狠狠地低吼回去。
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他每叫一声,他的心就会软得一塌糊涂,就连身体也控制不住的发虚发软。
无时无刻不在勾他的魂,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抗拒他。
要他……
究竟要他拿他怎么办?
只见这个随时随地都在散发勾魂气息的少年,开始朝他靠近,抬起来的手好似要抚摸他的脸。
在容祈滚动喉结,想要带病任性一次的时候,这人连手指甲都泛着自然粉的手,却在轻柔地揩拭他的眼角。
“容祈,你眼睛有东西。”
他说的很委婉,但容祈还是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所谓的东西是什么。
顿时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种说不出来的憋闷。
偏偏这人还一脸认真,并没有任何调侃和嘲笑的意思,对上视线的时候,也只是眨了一下眼睛,慢吞吞的问:“怎么了?”
是还没有清醒吗?
看出了他的疑惑,容祈感觉脑袋又开始突突疼了,咬咬牙:“没事。”
他从床上起来,身后又传来一句完全不看气氛的话:“先去洗脸。”
他是故意的,绝对是,一定是报复!
好端端的,怎么又生气了?
路舟看了看手,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装修的时候特意弄了双人的洗漱台,两人各站一边互不打扰。
路舟站在洗手台前面,打开开关,慢条斯理地冲洗手。
已经洗好脸的容祈,忍了又忍,没忍住:“路舟,你到底什么意思?”
路舟迷茫:“什么?”
什么什么意思?让他吃东西啊,还能有什么意思?
无辜的脸蛋,看得容祈牙根痒痒,手也跟着痒痒的,上前一步,他用还没有擦过水的手,卡住这人的脸。
路舟被他忽如其来的强势弄得一头雾水,低头看着他微微扬起下巴的脸。
从这个角度看,他发现容祈的睫毛还挺长的。
咦?耳垂旁边一点竟然还有一颗小红痣,他以前都没有注意到过这个特征。
路舟的目光落在这张脸上,细细端详,试图再发现一个他上一世从未留意到的细节。
嗯,除了那颗小红痣,好像没有什么新发现,就是表情很恐怖,阴气森森的。
“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的脸还被单手卡着,嘴巴动起来的时候被迫嘟起,表情却很真诚,是真心在提醒眼前这个不知道想做什么的男生。
容祈紧抿嘴角,一声不吭地收起了那只手,随后头也不回地出去吃东西。
吃吃吃就知道吃!
凉了也是你做的,能难吃到哪去!
感谢“禁哥是你爹” 的投雷,啵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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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