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滚带爬地朝着陆云伊凑近,压低他那尖细的嗓子,说道,“东家儿,这事得悄悄说。”
“您知道对面那个风雪苑吧,里面的东家儿下了死命令,不许任何人接这南枫院的活儿。”老鳖头的声音越发地低,眼神似有若无地防备着身旁的人听见。
“东家儿,您是不知道,那风雪苑的东家儿是大有来头。”
陆云伊看向老鳖头,将手边的茶盏递过去,“不急,喝口茶水,慢慢说。你又是如何得知?”
老鳖头这哪敢接,但声音还是大了几分,“咱个儿呀之前在里面打过杂,里面的人说,这次风雪苑的事是被人故意搞出来的。”
“趁着这事没结束,咱这南枫院就开在他对面,这不明摆着要和风雪苑对着干嘛!”
老鳖头一个人在那鬼鬼道道,陆云伊抬手敲了敲桌面,示意他停一下。
精致的眸子透过面具看向他的脸,声线中不加掩饰地探问,“既然所有人都不敢得罪他,那你又怎么敢和他对着干?”
话落,老鳖头没了声响。过了片刻,才挠了挠脑袋说道,“其实咱个儿呀也不瞒了,咱个儿呀之前被风雪苑的管事撵出来过,咱个儿呀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东家儿,咱个儿呀发誓,日后誓死效忠东家儿,否则天打五雷轰。”
“是吗?你先前不是说自己有经验?”
“没经验没经验,咱个儿呀以前想去宫里做太监,就刀了自个儿,结果宫里没要。后来就在东街讨生活。”
说着,老鳖头垂下脑袋,嘴角勉强笑了笑,涂满厚粉的脸上涨得通红。
“嗯......既然你都发毒誓了,我也便不追究你了。”
陆云伊懒懒地拖着脑袋,指尖朝着老鳖头弹了弹,、语气中带着明显地嫌弃,“以后你再把脸画成这个鬼样子,就趁早滚远点。”
“得嘞得嘞,咱个儿呀这就离您远点儿。”
陆云伊无奈摇头轻叹,倒是没想到招进来个奇葩。这口音也是挺奇怪,说一句话恨不得八百个儿化音。
听到陆云伊似乎有些乏了,老鳖头立马朝外面嚷嚷,“给东家儿上酒。”
兰心开口要拦,被陆云伊拉住。
等酒菜上齐了之后,老鳖头上前来要倒酒,陆云伊挡住了自己的酒杯,“没你的事。”
“得嘞得嘞,东家儿有事尽管儿吩咐。”应完,老鳖头就缩在一旁,然后眼神示意四个头牌去伺候陆云伊。
此刻的老鳖头非常满意自己的临场反应,东家儿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是能开这小倌苑的人没点龙阳之好是不可能的。
等这几个小崽子把东家儿伺候好了,他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没等老鳖头幻想出自己以后的美好生活,陆云伊的声音就彻底将他的念头打破,“你们一个两个是什么扮相,平白让我眼睛生了疼。”
“东家饶命,东家饶命......”
一连串的求饶声让陆云伊更是烦躁,兰心抽剑,求饶声立马顿住。兰心冷着脸开口,“以后叫主子就行。”
“主子。”四个少年勾着脑袋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就连呼吸声都不住地放低。
陆云伊原本以为暗临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却没有想到还在起步阶段。想到这里,陆云伊气闷地看向暗临。
暗临若无其事地扭头看向窗边,心中默道,他也想好好完成主子交代的事,但在这方面他实在是有心无力。
“行了,都起来吧。如果你们想要跟着我,就改掉这动不动就跪的毛病。如果不想跟着我,现在就可以收拾收拾离开,卖身契会一并交还给你们。”
话落,四个少年猛地抬头,震惊地看向陆云伊。
“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考虑。”
不等她的话音落地,四个少年一致朝着陆云伊的方向鞠躬,“奴愿誓死追随主子。”
离开这里,他们的结局只有一个死字。
这下,陆云伊倒是有些讶异他们的果断,眸间闪过满意,淡淡开口,“我会重新打造你们的形象,日后你们会是南枫院的主事人。”
一旁龟缩的老鳖头迟疑地抬头,“主子,那咱个儿呀主什么?”
“你滚去后厨干炊事。”
说着,陆云伊朝着为首的少年勾了勾手指,少年轻步走到她的身前。
陆云伊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语气淡淡,带着股慵懒,“今天你们需要知道的第一件事,你们的东家我钟爱喝花酒,千杯不醉。”
众人心知肚明,陆云伊面前的杯子里一滴酒都没有。
“从今以后,你们便按照我说的生活,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不能超出我所言范围。”陆云伊松了手,擦了擦指尖残留的粉渍。
“是。”
“淡漠疏离者,时长淡漠,若迎若离,最是勾人。便是你了,此后你唤殇璃。”陆云伊点了点方才凑近的少年,“来给本公子斟茶。”
话落,殇璃局促地再次凑近,同样刷着厚粉的脸上隐约透着红润。
没等他靠近,陆云伊摆了摆手,“等你练好了再来吧。”
被拒绝后,殇璃小心地捏着茶杯跪坐在一旁,肉眼可见出脸上的失落。但眉间隐隐的倔强却显出了几分气质。
不等陆云伊开口叫下一个,一道身影陡然上前,惊得兰心下意识抽出了佩剑。
这倒是让陆云伊有几分惊喜,“你会些身手。”
“家父以前是江湖刀士,后死于仇家之手,奴流落至此。”少年眉宇间染着几丝明媚,眸间锃亮,看向陆云伊的眼中带着掩饰不住地亮光。
陆云伊嘴角微提,“黏人茶狗者,少年心气,欢脱讨喜,最能动情。见你眉间带风,此后你便叫鹤野。”
“谢主子。”鹤野本就不喜脸上涂抹那些胭脂水粉,身上的香气也是最淡。他主动上前,跪坐在陆云伊的身侧,“主子,喝茶。”
“放那吧。”陆云伊不咸不淡地“嗯”了声,鹤野嘴角微僵,却很是听话。
然而,陆云伊并没有再管他们,转手指着缩在门边的少年,“你,过来。”
少年颤颤巍巍地抬眸,妖艳的眸子对上陆云伊的视线,让她浅浅地惊艳了一下。方才他始终低着头,陆云伊倒是没发现这里还藏着一张惊世的脸。
兰心凑在陆云伊的耳边说道,“主子,不如选他做头牌吧,这张脸像是妖精转世。”
惊艳绝伦,妖气横生,魅惑人心。
暗临动了动耳尖,冷嗤出声,却不置可否。
陆云伊没应,只是压低嗓子笑道,“胆子还需要再练练,我这可不收无用之人。”
“主、主子,奴可以的。”故作硬气的表现更是让这妖媚之姿平添几分魅惑,勾得神魂发颤。
“啧......妩媚风流者,妖孽夺魄,缠人惑心,最为致命。你原本叫什么名字?”
“奴无名。”
“那赐你名曰幻云。”
“奴叩谢主子。”
三人都处理妥当,剩下的少年才不急不慢地对着陆云伊鞠了一躬,声线平缓,“主子。”
陆云伊眼眸微眯,方才她就发现,这人在几个少年中像是主导,牵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咚——咚——咚——”
指尖触及桌面,像是在众人的心间擂鼓。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最终鹤野忍耐不住,先一步出声,“主子,莫哥哥一直很照顾我们,你别赶走他。”
“哦?你有名字。”陆云伊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视线落在少年身上。
“回主子,奴从前姓莫,此间已然无名无姓。”少年回应的不卑不亢,周身散发出的气质全然不像方才跪地求饶的模样。
陆云伊将手中茶盏放下,语气平常,“过来,点个茶。”
片刻后,一套行云流水的手艺让兰心产生了些危机感。往日主子对茶水之类并无讲究,但今日见这人的手艺,连兰心都忍不住心动了几分。
若是主子留他在身边,往后岂不是没了她的位置!
这么想着,兰心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敌意。陆云伊有所察觉,隐在袖中的手往兰心的腿上掐了一把。
旋即抿了口茶,道,“温润如玉者,气质高雅,公子无双,最得人心。往后,你就叫陌玦吧。”
“谢主子赐名。”
“往后,你便是四人之首,南枫院所有,需要像我定期上报。”
“是。”
“会算账吗?”
“会。”
“啧,还不错。你们几个都退下吧,把老鳖也带下去,以后让他管后厨。”
包厢恢复安静后,暗临过来请罪,陆云伊摆了摆手,也没在意,“是我对你太过苛刻,从前你就是个杀人的,现在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错了。”
起码找到了个会算账的,能让她省不少心。
不过想到陌玦那个少年,陆云伊神色严肃几分,“那个陌玦,你在哪招的人?”
暗临回想了下,“是老鳖带着属下去东街的万人窟里找的,当时属下见他长得好看,就带走了。”
“万人窟,鬼市的入口。”
兰心摘下脸上的面具,猛灌了口茶,“莫非这人和鬼市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