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必须死 第112章 112

乌云盖月，寒风萧瑟，本该是最繁华的城市此时却不见一个人影，大多数人都将自家门扉堵得死死的，街上晃荡着无数睁着猩红双眼的妖人。

陆燚与顾清忧离开繁城第十七天后，又涌进一大批妖人，最新这一批妖人更加凶残嗜血，见到活人就咬，陆家昼夜不停分批次地派出弟子出门除妖，可除完一批又来一批，数量多得惊人。

没有人知道这些妖人从哪儿跑来的。

·

陆府祠堂。

昏黄跳跃的烛火映照在王福脸上，没有照到烛火的一半脸淹没在黑暗中，四周寂寂无声，他静静地望着祠堂一块崭新的木牌，沉声道：“老爷，你的心愿就要实现了，你看到了吗？很快繁城就会翻天覆地焕然一新了，杀害你的凶手我也会找出来的。”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

新的妖人实验大获成功，这么多年的研究终于取得突破性成果，当他快马加鞭赶到陆府想要告诉老爷这一大好消息时，见到的就是‘陆寻’冰冷的尸体，没有中毒迹象，没有刀伤，唯一留下的便是和他肩膀上一样的黑红色半月状伤痕。

于是他很快锁定了凶手——陆玄，并将此事告知陆燚。

他不知道他离开陆府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唯一能推测出来的，是陆玄知道了，知道了他们十三年前所做的一切，知道了老爷对陆家做的一切，所以对老爷痛下杀手，扬长而去。

他必须尽快，尽快完成老爷的心愿。

他将最新研制成功的妖人运送到繁城，制作属于他们的妖人队伍，让那些愚蠢的人类看看，他们最亲近的亲人朋友变成他们最厌恶讨厌的‘妖怪’，然后亲眼看着他们死亡。

现在计划已经成功了，没人能阻止得了。

他相信，世界很快就会颠覆了。

·

繁城，云腾客栈。

血！

到处都是血！

她的手颤抖着，迷糊视线所及之处一片猩红，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她喉咙溢出，胸膛处窒息感异常强烈。

鲜红的血液浸湿白衣。

“你不是早就知道吗？他会死！他会死！”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任何人都无法动摇既定的结局。”

“放弃吧，不要挣扎了！”

“只有这样你才能回到你的世界！”

“不！”她摇头，“我不要！我无法接受……”

接着，一阵失重感袭来，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只看到四周白茫茫一片，没有人，没有声音，没有别的颜色，只有孤寂。

“许小姐，那么你愿意在这里待一辈子吗？”

“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不能分辨白天与黑影，日复一日，永远孤独地困在这个没有任何色彩的地方。”

“永远！！”

冷汗席卷全身，忽的许落睁开眼睛，才发现这些都只是梦。

最近她时常做梦，大多数是一些不好的梦，梦里最终都以陆玄死亡，而她困于‘时空监狱’为结局。

无论梦里的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摆脱这样的结局，好像越努力事情就朝着越坏的方向驶去，醒来以后她都要恍惚一下，确认自己到底身在何处，看到入睡时熟悉的环境才会慢慢安定下来。

“梦境与现实是相反的！”

小时候，每次她做了不好的梦，爷爷总是这样告诉她，人不必为尚未发生的事情忧虑，消极情绪并不好带来好的发展，反而会使自己失去理智判断，做出低于平时水平标准的事情。

这次许落却觉得事情不太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日子越来越近了，她心中的不安被逐渐放大，导致近日来的噩梦连连，明明一切尚可阻止，只要最后，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拖着陆玄就可以了。

现在的局势显然乐观。

陆玄奔波于寻找证据和智斗妖人之间，根本没有如原剧情那般不管不顾一心同陆燚争抢顾清忧，既然没有这个因，自然不会有他为顾清忧牺牲自己的果。

更何况，还有她，掌握‘剧本’，对故事结局了如指掌的她，也会在最后时刻阻止这种事情发生。

这是她早就决定好的事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平静安稳的日子，她却总做着一些噩梦，就好像一辆行驶轨迹正常的列车会突然在某个瞬间驶向截然不同的轨道，这种失控感最近时常出现她在每个午夜梦醒时分。

就好像一些事情在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走。

卯时未到，她便醒了，醒了之后怎么也睡不着，就睁着眼睛看着烛火到天亮。

早上吃饭的时候，她没有看到陆玄，晚上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到入睡前也不见陆玄身影。

第二天。

第三天。

均是如此。

第四天，许落实在忍不住了，一开始她以为陆玄是追线索去了，才会早出晚归连面都见不到，可是她连续两个早上早起想要堵陆玄，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拉着云瑛询问陆玄这几日的行踪，才知道这几天陆玄一直在云瑛的酒馆中，不允许别人打扰，没人知道他在干嘛。

在许落威逼加利诱下，云瑛才肯冒险将她带往酒馆。

一进酒馆许落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酒瓶，楼梯上也散落着几个，一楼不见熟悉的身影。许落抬脚便冲上二楼，云瑛捏着鼻子也跟了上去。

在二楼最末端的雅间，许落看到几日未见的人，他怀中抱着一个酒瓶，半躺在床沿，脚边也躺着几个空酒瓶，不知道是困了还是喝太多酒醉了，对于突然出现的闯入者没有丝毫反应。

许落还未有动作，身后捏着鼻子的云瑛便大步走了过去，一把夺过陆玄怀中的酒瓶，‘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瓶身发出巨响随即四分五裂，霎时房间里本就浓厚的酒味更加浓烈了。

“陆玄你小子快他娘的给我起来，喝了老子这么多酒，你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啊，”云瑛低骂了一声，“这里面有几瓶是老子珍藏的上等好酒！！！”

“你他娘的快给我起来！”

陆玄这时才慢悠悠睁开眼睛，眼神不聚焦地看了面前人一眼，然后又慢慢闭上，突然又瞥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愣了好几秒后，眼神逐渐从迷茫变得清明。

他微微坐直，张嘴：“……你怎么来了？”

许落走到陆玄面前，蹲下。

陆玄低着头没看她。

“发生什么事了？”许落问，“为什么喝这么多酒？为什么不回客栈？”

“……”陆玄坐着，良久才抬起头，直直盯着许落良久，眸子黑得深沉，随后扯了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没事，我只是想喝点酒，不小心喝多了。”

“真的？”

陆玄点点头：“嗯，真的，查线索查得累了，想偷会儿懒。”

云瑛一听这个就来气，指着地上的几个酒瓶，十分心疼道：“这几瓶可是我珍藏的好酒，你这混蛋可真会喝的，我一口都没舍得碰，全让你喝了，呜呜呜～”

陆玄道：“酒钱我会付给你。”

“行了你，你现在都是个全城通缉犯了，哪来的钱？”云瑛拿起酒瓶倒了倒，确认里面一点不剩，哭丧着脸道，“一滴、一滴都没有了……”

“钱我会付你……”

“光楼上这些酒就值万两了，据我观察你身上怕是一百两都没有吧，哦对，告示上说你的悬赏金额有五千两，我要是把你举报了，估计这酒钱能要回来一半。”

“……”

云瑛眼珠子一转，道：“但是吧，我这人十分重情义，落井下石这种事情，我做不来，要不你每天帮我试一道菜直到我新店开张，怎么样？这个提议很合适吧？”

“……”

陆玄低头不语，嘴上没说，拒绝的姿态却十分明显。

“你……”云瑛无奈摊手，“行吧，谁让你救过我的命，你就是我的大财主。”

两人将有些醉态的陆玄悄摸地带回了客栈，一回客栈云瑛就撂挑子不干了，揉搓着肩膀躺回自己那张铺着白狐狸皮的玉石座椅上。

大理石床上铺着两层鹅毛绒的被子，许落小心翼翼地将陆玄放在床上，看着他微微颤抖的纤长睫毛，两道眉毛在睡梦中仍锁得死死的。

她伸手轻轻将紧锁的眉熨开了，半晌，缓缓道：“你做了什么噩梦呢？连睡觉也这样不尽兴。”

·

在陆玄醉酒后的第三天，陆燚回来了。

寒森阴冷的密室中，一男一女对立着，皮肤白得脖颈处血管依稀可见的是顾心柔，脸上几乎没有表情的是王福。

“你见过陆玄了？”

顾心柔冷冷道：“心虚了？这么多年隐藏的秘密保不住了，害怕吗？不过你说的那个孩子我没见过，你们把我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不就是不想让我和外界接触吗？如果你想让我见见那孩子，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别装了，我都知道了，”王福道，“入口处的石像被人动过了，我想来想去，让陆玄动手杀害老爷的原因是什么呢？只有一个——他知道当年的事情，在整个陆府，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的人只有老爷、我，还有——你，然后我果然就在石像附近找到了这个。”

王福晃了晃手中的陆家令牌，那是他在盐场密室外和陆玄打斗时落下的。

“我说这块木牌怎么不见了，它本来应该出现在距离这里上万公里的天然盐池，却像张了腿一样神秘地出现在这里，还害死了我的主人……”

王福自顾自道：“你不知道吧，现在外面都乱了套了，你宁愿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也不肯跟我们合作，就算是这样，我们也把‘妖人’炼制出来了，只不过花了‘一点’时间，很快天下要变了，而你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说什么？！你们把‘妖人’炼制出来了？不可能！”顾心柔道，“没有顾家的洗魂曲，你们如何能将妖丹融于寻常人体中？”

“自然是费了一番力气，这个世界上能弹奏洗魂曲的可不止你一人。”

“你，你找了谁？”

王福露出残忍的笑容：“这个你就不必知道了，带着你的问题去阴间问官差吧。”

“你……”顾心柔才发出一个音节，后面的声音便全被收紧的喉咙吞了进去，她的脸逐渐涨得发红发紫，眼睛也比平常大了许多。

“……你，你究竟……找……”她脸色逐渐变得苍白，最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王福收紧双手，直到纤细苍白的脖颈弯曲变形，直到眼前人呼吸停止。

“找了谁？有了顾家乐谱，自然是找谁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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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管家呢？”

匆忙赶来的陆燚对着下人问，他脸色并不好看，身后跟着顾清忧与顾承欢。

两个月前藏在顾府书房密室中的洗魂曲乐谱不翼而飞，顾伯渊勃然大怒命顾承欢暗中调查，他费尽心思搜查，终于从书房中遗留下的蛛丝马迹中揪出了偷盗曲谱的人。

费了一番劲，才从那人嘴里套出来一些话。

“钱老，你是顾家的老管家了，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事？盗取乐谱可是重罪，你不是不知道这乐谱对顾家如何重要，你费尽心思盗取乐谱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老爷，我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这件事全都是我的错……”

服侍自己二十多年的心腹磕着头一心求死，顾伯渊看着心里不是滋味，他就是想破了天都无法想出忠心耿耿跟了他二十多年的老管家会做出这样的事。

困惑、失望、哀叹、愤怒……每种情绪直冲心头。

“老钱，你做了这样的事，死了就能将账磨平吗？顾家乐谱若是落在心术不正之人手里，恐怕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你死了，你是一了百了，其他人呢？这事都因你而起，你要负责。”

“……”

“你到底，为什么要偷走乐谱？你又将乐谱给了谁？”

“……”钱管家低头不语。

“你不说我也没法撬开你的嘴，只是你以为用你的性命就能平息这件事就太简单了，你的家人甚至和你接触甚密的人都可能会因为你做的事情受到牵连，即便如此，你也不在乎吗？”

“父亲，钱老不说，我想他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总该知道些什么，我去把人抓过来问问，也许就清楚了。”一旁的顾承欢道。

一直缄默不语的钱管家突然抬起头，急切道：“少爷！！！这事全是我的错，和我儿子没有，没有关系，求求你，放过他吧。”

霎时间，顾家父子表情都变了，钱管家有个儿子——钱荣，钱荣这人对捉妖颇感兴趣，从小立志当一名捉妖师，可惜人有志，却天生不是块做捉妖师的料，悟不了道，学了十几年连普通的符纸都无法令其施展作用，简直是废柴一个。

因此遭了不少笑话。

顾伯渊道：“老钱，你给我说清楚，这事到底怎么回事？”

后来钱管家实在顶不住，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他这个儿子从小就痴迷术法，可惜没什么天分，土鸡就是土鸡，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变成白天鹅，他老早就劝过钱荣很多次，不要在这方面浪费时间，但是钱荣一心想着修炼捉妖术法，经常借着他的关系到顾府旁听学习，他劝不动也就由着他去了，毕竟比那些上钱庄上青楼挥霍钱财掏空身体的混账行为，这可以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个儿子居然胆大包天，竟然敢私下跟踪他并悄悄潜入密室盗取乐谱。

犯下这种错事，他作为父亲理当难辞其咎，本想抓着他来顾府磕头谢罪的，可是钱荣居然说他把乐谱弄丢了，乐谱对顾家意味着什么，他不可能不知道，那时他只想尽快把乐谱追回来，然后亲自领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到顾家赔礼道歉。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什么办法都用了，钱荣死咬着说他就是把乐谱弄丢了。

他觉得这事有蹊跷，暗中调查跟踪过自己的儿子，发现他表面在家待着沉思反省，结果暗地里跟陌生人有来往，具体谈了什么他不知道，和儿子摊牌之后，对方居然理直气壮，丝毫不认为自己的行为不妥，宁愿死在父亲的乱棍之下也不供述实情。他认为把这件事解决最好的方式就是先将乐谱追回来，可是还没捉回乐谱，顾伯渊就率先发现乐谱不见了。

了解完来龙去脉后，顾伯渊便把这件事交给顾承欢处理，调查清楚钱荣偷盗乐谱的原因。

经过一番追查，顾承欢发现钱荣在接触一批人，那些人行为古怪，操着一口陌生的口音，跟了他们有几日，最后发现他们居然辗转几个地方，来到一个地方，他非常熟悉——盐场。

也是在那里他遇到了陆燚和自己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