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必须死 第109章 109

“你们听说了吗？”酒楼内十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忽然有一人闯进，表情十分急切地说道。

“什么？”

“就是陆家的事啊，你们不知道吗？”那人道，“陆寻死了。”

“死了？！！”众人惊呼。

陆寻是谁？

他可是繁城城主，十来岁就能击杀高等妖兽了，武力和捉妖能力都是一等一的高，这样的人怎可能死了呢？

那人停下来喝了一口茶后，道：“今天刚放出来的消息，明日便要举行葬礼了。”

“这也太奇怪了，谁能把陆家家主杀了呢？”

“对啊对啊，谁有这本事呢？”

“我看这消息来得古怪，说不定有假。”

“不可能！”那人拍案道，“我一开始也不信，去陆府看了，结果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陆府门口张贴着白布白绫，看守的下人头戴白花，你说谁家没死人，会这么做，那不是晦气吗？”

“这倒是，可陆城主怎么就死了呢？陆家平时看管甚严，陆城主本事又那么高，怎么会被杀了呢？”

讨论之声越来越热络，从陆寻的死因到陆寻的各项事迹再到陆家如今的近况，以及对陆家未来继承人的猜测，繁城今后的发展等。

二楼的雅座上，许落和陆玄相对而坐，楼下的人在说什么，许落没心思去听了，她只看着陆玄，他薄薄的唇紧抿着，眼神没有波澜地盯着某处，抓着桌沿的指节却泛着白。

这个消息无疑是令人震惊的，连许落也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离开陆府的时候，‘陆寻’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挂了呢？

她问过0875，它却说主线剧情正常进行就行，‘陆寻’只是在原著中不起眼且着墨不多的NPC人物，系统对他的死亡并不好奇，无法解答她的疑惑。

当天陆玄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只是回旅馆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许落大概也知道陆玄此刻必定很乱，不想与人沟通。

在葬礼举行后的第二晚，陆玄消失了，许落找遍了整个旅馆都没有看到他。

*

陆府，灵堂前。

四周一片寂静，夜深得可怕，一黑影从屋檐一跃而下，看向摆放着贡品的灵位，脚步一顿，随后径直上前。

陆玄摘下掩盖他容颜的黑色面纱，目光直盯写着‘先考陆予企之灵’的木牌，然后是摆放在大厅中央的乌木棺椁，他走了过去，将棺盖打开，呈现在眼前的是‘陆寻’苍白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唇。

心脏骤然一缩。

突然，漆黑的夜空中划过一丝刺眼的亮光，紧接着‘轰隆’一声，瓢盆大雨倾斜而下，不知道是在嘲笑谁，或是在为谁默哀。

在这里站了许久，陆玄正转身欲走，听雪不知从哪儿横空而来，从他身边飞驰而过，险些伤到他。

“你总算来了？”陆燚匆忙而来，看向陆玄的眼神不复以往的崇拜，猩红的双眼中透着十分复杂的情绪，“你为什么要杀了父亲？”

陆玄愕然。

“那晚在书房究竟发生了什么？”陆燚痛苦地说，“你为什么要杀了父亲？为什么要同他动手，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哥？”

“你在说什么？”

“父亲身上唯一的伤，就是你手上那条鞭子留下的专属印记，这个世界上能用得上龙骨鞭的，除了哥你，还有别人吗？”

陆玄回想起，那晚他确实中龙骨鞭打中了他，但这无法证明他的死亡就是他造成的，他倒是想，想报仇，但他还来不及报仇，人却死了……

“哥，你怎么不说话？”陆燚道，“若不是你，为什么这几日都不见你人，你同父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伤害他？”

“不要再提那两个字。”

“什么？”

陆玄咬牙道：“他不是我父亲。”

“你……你在说什么？”陆燚愣住了，“哥，你怎么……”

陆玄颤声说：“我也不是你哥！”

陆燚大脑一片空白，见陆玄要走，手比脑子快地抓住他的手臂。

“放手！”

“我不放！你……你究竟在说什么？”

为什么说你不是我哥？

两人无声地对峙，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良久陆玄将紧紧抓住他的手甩开：“放开，想打架的话我奉陪，不想就让我走。”

这番话仿佛在干燥的柴火中投掷了一颗火星种子，各种情绪在两人胸中荡然生起，悲伤和绝望的情绪仿佛会传染一般，很快他们便扭打起来了，双方都放弃使用武器，像普通人一样，赤手空拳、你来我往，一拳接着一拳往对方身上砸，企图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心中的愤懑。

打到最后，陆玄身上和脸上都挂了彩，强撑着力气还能走，陆燚则躺在地上，嘴角淌着血，死死地盯着他。

陆玄浑浑噩噩地走出陆府，豆大的雨滴无情地拍打着他，他却什么也没有感觉到，心中一片荒凉。

他想报仇的人，死了。

难道他不应该开心吗？

可他心中全无快意之感，只有无尽的茫然，突然就没了仇恨的目标，无限怨气和悲伤不知道往哪儿发泄，这两天他还在想着怎么替自己的父母报仇，怎么样让那个人跪地求饶，怎么对付他……现在，他前进的目标没了。

他不战而胜了。

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走着走着，陆玄突然发现头顶打下来的重量不见了，视线范围出现一双女式云纹雪靴，然后他抬头看到了许落：“你怎么……”

许落将伞稍稍偏过去，然后说：“知道你没有带伞，所以我来找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许落走过去和陆玄并肩，然后才慢慢道：“我本来想找你来着，去你房间发现你人不在，等了很久，我想你应该会来这儿，我就过来了。”

“每次你都能找到我，”陆玄嘴角扯了扯，随后道，“他死了，这一次我不战而胜了。”

以往出任务的时候，无论是哪些妖怪，总要堂堂正正地斗上一番，才能摘得胜利果实，如今这样的深仇大恨，从他知道一切决意报仇到现在，仅仅用了三天。

“嗯。”许落点点头，然后沉默地跟着陆玄走。

走了一会儿，陆玄突然笑了笑，道：“走吧，大仇得报是个高兴的日子，我们应该去云瑛那儿喝点酒。”

这时，许落拉住了他：“陆玄，你想喝酒我不拦着你，我知道你不开心……”

陆玄打断道：“我没有不开心。”

“你没有不开心吗？”许落注视着他，“你现在的表情跟高兴一点也挂不上钩。”

陆玄勉强笑了一下。

许落摇摇头：“你现在的笑一点都不好看。”

“是吗？”陆玄将那抹假笑收了起来。

“嗯，没有注入灵魂的笑容，我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许落缓缓道，“我是个演员，最擅长的就是通过角色神态分析角色心理，虽然我不是你，没有办法充分和你感同身受，但是我知道也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她认真地说：“陆玄，在我面前不用掩饰你的情绪，无论是怎么样的你，我都全盘接受。”

“……怎么样的我，都全盘接受吗？”

“嗯！”

鼻头的酸涩刺激得陆玄眼眶通红，他觉得无处宣泄，堵得死死的地方好像找到了出口。

“我只是觉得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我很弱，”他笑了一下，这回是真的笑，“很好笑吧，都这种时候了，我还想在你面前强撑一下，我以为他死了我会很高兴，可是……”

“可是你没有。”

“嗯……”陆玄迟疑地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些许疑惑，“原则上他是我的仇人，落得这样的下场，我应该高兴，但是我始终忘不了这十多年的相处，”他有些矛盾，“如果我还不能从心理上将那个人从‘父亲’的位置上剔除，我真正的父亲，真正的陆寻，该怎么办……他会怪我……娘亲也会怪我……”

“这一切真是太可笑了。”陆玄痛苦道。

“他们不会怪你的，”许落道，“最近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对寻常人来说本就难以接受，何况你和他相处十多年，任何感情都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剥离的，我相信伯父伯母要是健在，不仅不会怪你并且一定会理解你，因为他们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你。”

“真的吗？”

“真的。”

淅淅沥沥的雨声不断钻入耳里，在这个雨夜，陆玄看清了许落的眼神，也见到了她捧上来的一颗真心。

她说她喜欢他。

不是一时兴起，是真正地、郑重地、诚挚地喜欢。

同样的，他从来没有比现在这一刻觉得他是个十分幸运的人，因为许落来到他的身边，就是一件非常非常幸运的事。

此后几天时间里，许落和陆玄便一直住在云瑛经营的一家客栈，这家客栈虽然不处于繁华的闹市之中，来来往往的人却不少。

云瑛是个有钱的闲人，日常爱好就是研究各式各样的新鲜东西，他喜欢的东西很多，不过时间都不长，三个月前喜欢酒，就死劲倒腾酒去了，现在喜欢美食就费了老大劲研究美食，未来会喜欢什么，他不知道，他说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能做的就是在活着的时候，把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研究明白，不过有一样东西他不研究。

就是人。

他从不过问陆玄的事情，即便如今满城张贴着陆玄的巡捕告示，云瑛也从未问过什么，仍旧每天抱着他的各种‘试验品’到陆玄的房间，供他们品尝。

辰时一到，云瑛便端着一个巨大的食盒到二楼东侧的雅间，敲了敲门，没过一会儿，门就被打开。

许落一开门就看到一张美得异常妖冶的脸。

云瑛晃动手中的食盒，笑着朝许落打招呼：“嗨～美人～咱们又见面了。”

云瑛不仅长得好看，眼神更是会放电，温柔注视着你的时候，那双碧绿色的眼睛仿佛能把人吸进去，许落刚想打招呼，就感觉一股冷风袭来，身前多了一堵‘墙’。

陆玄不大高兴：“你最近老往我这儿跑是干嘛？”

“很明显啊，”云瑛仍旧堆着笑容，“来给你们送饭～”

“送饭？”陆玄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送这些东西，就只是想看看你自己做的玩意儿能不能吃。”

“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云瑛不太满意，“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美食，拿来给朋友品尝，不是很正常吗？”

“你那些东西能吃吗？”

“额……话不能这么说，虽然这些与寻常美食不同，但是我敢保证吃了绝对没有问题。”云瑛有些心虚，毕竟昨天陆玄刚刚因为吃了他做的东西突然不明所以昏厥了一刻钟。

陆玄冷着脸道：“我绝对不会再吃你送过来的任何东西，谁知道吃了会不会死。”

云瑛有些伤心：“陆玄，你讲话太难听了……”

“还有更难听的，你要不要听？”

任谁吃了那些东西意识不清差点归西，都会是这个态度。

眼看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云瑛叹了一口气：“我这饭再难吃，也总比牢里的饭好吃啊，现在全城都在通缉你，说你是个杀人犯，还掳走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少女，除了我这里，还有谁敢收留你。”

“别生气，昨天那个只是意外，我保证今天的饭菜觉得没有问题，你见多识广，就帮我尝尝这菜怎么样，我打算开一家新式茶楼，到时候茶楼的菜品就放我最新研制的这些，包括上次给你身边这位小美人做的那个叫什么，什么火锅的，也会在我新开的茶楼里看到。”云瑛一脸畅想，“怎么样？够不够有创意，到时候不仅是繁城的人，这周边的城镇都会有不少人慕名而来的。”

“我、不、要！”陆玄道，“你找别人吧。”

最近云瑛天天来，找他‘品鉴’美食就算了，偏偏也不闲着，嘴还特别碎，见他不太爱搭理他，就总找许落聊天，云瑛能说会道，见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讨人喜欢的本事厉害得不得了，他看了就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