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下一句‘未明十天后过来,你自便’转身离开嫌弃满满的公子靖,这样真的好吗?
而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无名,那不屑一顾的表情有多破坏你的谪仙气质你知道吗?
于是乎,无名就这么住了下来。
避开公子靖,无名还是很正常的。
下棋品茗,博古论今,这是无名与锦兰轩的日子。
高高在上,目下无尘什么的果然都是错觉。谪仙,谪仙,气质如玉,才华比仙,这才是圣人无名。而短短几天,他们就熟悉起来。
“如何?”
“仲宣多才——”无名轻啜一口茶,“唇齿留香,沁人心扉,极佳。”
“哪里哪里,”兰轩浅笑,“雕虫小技而已——”
“仲宣何必谦虚,”无名的眼角眉梢都透着愉悦,曲高和寡,知己难寻,相识相交,为什么不开心?他声音清朗,“我有一曲,有幸邀公主鉴赏,不知公主可否赏脸?”
“有何不可?”弹琴是兰轩为数不多的一种爱好,对于喜欢的事物,又不需要耗费心力,为什么要拒绝?无名真是个很好的朋友,与他相交,再是舒心不过了,不自觉的兰轩露出了一抹明媚的笑。
“百鸟朝凤?你竟将它改为了古琴曲?”兰轩赞叹,明明是一曲民间唢呐曲,无有曲谱,补全曲谱,尤其是使其适合用琴弹奏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总觉得有些不对。”
“你弹来试试,”兰轩跃跃欲试,“我那儿有琴。”
无名有一双如玉的手,琴弦拨动,鸟鸣不绝于耳。随着手指的变换,品种繁多的鸟儿争相开始绽放歌喉。一曲结束,无名期待着她的答案,莫名的,他就是知道,她一定会交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兰轩蹙眉,许久她才开口:“鸟鸣一开始不应该这么多,由少极多,如何?”
“是这个道理,由简及繁,极渐繁盛……”无名一向平淡的眸子泛出愉悦的光。
“这样改……”
“对,这里这样……”
“这里一改会更好……”
“果然……”
三言两语间,曲谱已经大变样了——
无名期待的说:“合奏一曲如何?”
“那还等什么——”合力更改的曲谱,兰轩也想知道弹奏起来是怎么一个效果。
无名吩咐一破取来一支萧,锦兰轩执琴,无名吹箫,不需要多余的动作,两人眼神相交,音乐默契的一同响起。
琴音偏柔,萧音偏沉,琴箫相和,恰巧弥补了自身的不足。开始是两三只鸟的叫声,然后,五六只相和,依次递增,越来越欢快……
齐靖宇和未明前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画面,紫藤花下,两人美的好似画中仙。然而,齐靖宇却无一丝欣赏的意图,他只觉得眼前的画面刺眼极了,锦兰轩什么时候和无名关系这么好了?真想毁了这场面,齐靖宇深吸一口气,看看沉浸于曲中的锦兰轩,再看看陶醉在曲中的无名,这场面越发碍眼了。
曲已接近尾声,此刻,忽的天空之中涌现出无数飞鸟,琴箫之音夹杂着万千鸟鸣,颇为壮观。
好一幅百鸟朝凤图!好一曲百鸟朝凤曲——
一曲终,飞鸟散尽,无名和兰轩还沉浸在音乐中不愿醒来。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未明感慨,“好一曲欣欣向荣朝凤曲!”
“谬赞——”无名最先反应过来,他看一眼锦兰轩,到:“只是恰逢其会罢了。”
“是公子的曲子谱的好。”兰轩面上是浅浅的笑,哪里还有刚才的放松?
“呵——”公子靖直直的盯着无名,讽刺他:“不愧是圣人的曲子。”鉴于他一贯与无名不对付,倒是无人察觉他的异常。“好了,未明也来了,你们可以好好聚聚了——”说完,他转头对锦兰轩道:“还不走?”
然后,他转身就走。被齐靖宇将气氛这么一搞,兰轩也只得告辞离去。
看到锦兰轩跟了上来,齐靖宇好不容易克制的怒火简直无处安放,“啧啧,曲子弹得不错?也不看看你是怎样的人,只不知无名若是知晓公主心中的算计还能如此和公主相处?”
“你——”兰轩少见的在公子靖面前动怒,“那又如何?”任是谁被揭露自己的不堪,都会恼怒。
看着锦兰轩生气,齐靖宇怒火更甚,“你以为本世子想管?本世子可不想自己的合作伙伴最后因无名而伤神!”
“伤神也不关你的事儿!”兰轩反驳,“你不觉得你管太多吗?”
“好心当做驴肝肺——”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
“哼!”
这还是他们自相处以来第一次明面上的争执,争执的内容,如此幼稚,不说也罢;而争吵的原因,却被他们一同忽视了。此刻,就算锦兰轩本身对无名有丝好感,经此一事,也消磨殆尽了。
韶音询问:“公子,无名公子惹你生气了?”
“怎么可能?”
“那?”
“还不是那个混蛋——”
“谁?”韶音再次询问,真是好久不曾看到过这么气急败坏的公主了,“怎么回事?”
“韶音,我真的很差吗?”不得不说,任何一个女子都无法不在意这样的话语。
“小姐很好——”
“好了,”兰轩摆手,“我真是疯了,在你眼中我怎么会有缺点?”
与此同时,齐靖宇问边星:“你说无名比我好在哪里?”
“什么?”边星表示他没听懂。
“无名比我好在哪里?”齐靖宇气急败坏的再次强调。
“属下不知。”边星表示莫名奇妙,主上您不是一向认为自己天下无双吗?
“也就锦兰轩那没眼光的人才看得上无名。”齐靖宇嘀咕一声,那声音极轻,连边星也不曾听清。然而,他未曾想过,锦兰轩过得好坏与他何干?莫名其妙的他生什么气?
夜深人静,一贯看不上无名的公子靖却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无名诧异:“我以为你不屑见我?”
“我想说你逗留太久了,逍遥天下的无名公子难道想要沾染红尘不成?”
“你在害怕?”
“怕?”公子靖摇头,“我的字典里没有‘怕’这个字!”
“那是为什么?”
“你这皮囊太过惑人!”说完这话,公子靖转身离开,一如他来时般出乎意料。
看着公子靖的背影,无名意外地笑了,许久,久到院子里只有他一人时,他喃喃道:“原来竟是为了她,你竟然也会喜欢她?”
此时无风也无月,唯有一人赏星辰。
翌日,无名离去前曾单独见了锦兰轩一面。
他说,“我要走了——”
不同于锦兰轩,无名是极洒脱的一个人,在知道公子靖喜欢锦兰轩之后,哪怕他明确知道,他对锦兰轩存在好感,也到了该离开地时候。
“嗯。”除了这一个字,锦兰轩不知道再说什么,他们充其量是有几面之缘的知己。
“需要我帮你吗?”无名意有所指,“你不适合这样的生活——”明明决定离开,原来还是不甘心吗?
“适合?”兰轩苦笑,“身份所缚,不得逃脱。”
“可是,”无名伸手至半空停住,“你不开心。”
那一刹那,这难得的关心令兰轩的眼眶溢满眼泪,她听见自己说:“舍得,舍得,有舍必有得——而这,就是我的选择。”
“不后悔?”
“不后悔——”
“这样也好。”无名想,公子靖已然和她纠缠不清,没必要再加一个他,无所恃才是真正的逍遥。锦兰轩在这天下之局中越陷越深,而圣人无名,有了感情还会是圣人无名吗?他转身,那一刻无端落寞,这还是第一个令他有一丝心动的女子。
终究不可能吗?
“我走了——”
“嗯,”兰轩点头,待无名踏出长廊,她忍不住开口:“我以为我们是知己——”
“知己啊——”
然后,她看着他越走越远。
眼泪一滴一滴从她的眼角滑落,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以为她无坚不摧,却忘了她并不曾开心过。能做到、做得好,与开不开心,从来都是两码事。
“公子,这盏灯?”一破询问。
“我来——”
“公子?”
“走吧。”也不知这一生他们是否会再次相见,若是能再次相见又是否有机会共同弹奏一首曲子。
路过长廊,齐靖宇遇见了眼眶发红的锦兰轩。
“你哭了?”齐靖宇的语气难掩震惊,“你竟为他哭了?”
“没有——”
“你还不承认——”齐靖宇指尖与她发红的眼眶一触即分,“这是什么?”
“没什么——”好友刚刚离去,锦兰轩并不开心,更何况她还要面对公子靖。
“他就这么好?”齐靖宇不明白,区区几日的相处,感情怎么会这么深?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这句话兰轩说的再是郑重不过了,“无名公子是个很温柔的人——”
“温柔?”齐靖宇想问她:温柔到抛下你?然而触及到那双含泪的清澈水眸,他只得放弃询问。他自嘲一笑,“果然温柔!”
然后,他不发一言,转身离去。这一刻,他想,也许,他是真的有些喜欢锦兰轩。否则他为什么会失去理智般去暗示无名?她为何可以如此牵动他的心神?
“承宗,你怎么了?”
“嗯?”
“承宗,你状态不对,”未明提醒他,“就算无名离开你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大,这可不是你——”
“那我是怎样的?”
“承宗?”
“没什么——”
然后他们继续进行刚才的话题。
华灯初上,未明终于离去,而齐靖宇也不需要在掩饰他的情绪。烛光暗淡,他像一具没有生气的木头人一般,一动不动。
他想,什么时候锦兰轩竟然可以牵动他的心神了?
是今天锦兰轩哭泣,还是更早?
是那夺命的一箭,还是更早?
是那个暧昧的夜晚,还是更早?
也许是那个雨天的惊慌而逃?
要是他能够早些察觉,也许……
呵,现在也不会晚,锦兰轩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他的心魔。
而公子靖——齐国世子不需要弱点。
齐靖宇的手不自觉的握紧,有弱点怎么办?捏在掌心,还是毁了她?
毁了她?说的容易,锦兰轩是这么容易毁得了的?况且他一早就答应过锦国君臣护她安康,锦兰轩这女人,真是太麻烦!看来只有握在掌心这一种选择了,索性锦兰轩已经心有所属,而自合作伊始,他和她就注定纠缠在一起。相知却不得相守,相守却不得相亲。这样也好,她与无名,终究有缘无份;而他与她,注定纠缠不清。优柔寡断从来不是他的性格,就在这须臾间他就做出了决定:他不曾逃脱,她也别妄想置身事外。
灯光下,齐靖宇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是汉语成语,出自《诗经·小雅·车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3章 第二十章 漓罗江上江水清,漓罗岸边又逢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