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雨,斜风,朦胧景。
二人,观雪,湖心亭。
“不曾想这样的天气,公主竟还有心情赏景——”
锦兰轩端坐在石凳上,视线望向远方,根本不搭理不请自来的齐靖宇。自昊天一见,齐靖宇已经成为她这儿的常客,刚开始她还会以礼相待,现在,她已经学会忽视他了。反正,就是她不搭理他,他也不在意。
没听到锦兰轩的回话,齐靖宇也不以为意,自觉的倒了一杯茶,呡了一口,无奈的撇了撇嘴,竟是花茶。他放下杯子,没有再喝的**了。说实话,他这么频繁的来这里,也是因为他的日子实在是太单调了,来她这里,即使就这么静静的坐上这么一天,也是趣味盎然的,再加上还有程锦那个臭小子的笑话看,无怪乎齐靖宇只要一有空闲他不期然就会来到这里。
未明于他,是友。然,自辅佐他以来,未明就恪守着为人臣子的本分,不肯越之分毫,况以未明的脾性,也是不会和自己斗智的,他太无趣了。而锦兰轩于他,亦敌亦友。他们彼此试探,彼此防备。他知道锦兰轩是打心眼儿里不想与自己相处的,她的心中奢求一份不属于她自己的安宁,可是那又怎么样?她有所执,碍于形式,她不得不和自己相处。
许是公子靖的视线太过专注,锦兰轩转过头问:“作为一国世子,都像公子这般悠闲吗?”
“有父王在,家国大事哪有我置喙的余地。”齐靖宇说得当然不是真话,他只是不耐烦处理这些琐事罢了,再说未明还在一旁盯着,出不了大事。
“世子,秦国发兵攻打燕国都近半个月了——”锦兰轩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天下的大事多的是,他就不能不打扰她。尽管不得已掺和到这乱世中,她还是希望自在安好。
“我知道。”齐靖宇满不在乎。
锦兰轩细细打量了齐靖宇好一会儿,又垂下眼眸,让人窥不得她一丝情绪。
公子靖不在乎这件事吗?
将龙渊令托付于他,究竟是对是错?
龙渊令是她手中的筹码,却不是她唯一的筹码,它只是最不宜暴露她秘密的筹码。以九龙令为筹,是因为锦兰轩相信齐靖宇会是那位一统天下的雄主。公子靖仁名远播,才华横溢,有为帝之才,初见时的冷冽果决,才智谋略,才是最终让她下定决心将龙渊令给他的原因。可这一刻她禁不住问自己,她将象征着天下之主的龙渊令给公子靖是不是做错了?
齐靖宇也知道锦兰轩在看自己,只是她掩饰的太好,他并不能看出她的所思所想,不过他也不是很在乎就是了。
齐靖宇把目光移向朦胧的光景中来,这场雨夹雪勉强算得上昊天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零落的雨丝中夹杂着雪絮从天际飘落,在天地间形成了巨大的卷帘。寒风拂过,带来阵阵冷意,也将卷帘中串起的雨雪吹得倾斜。雨雪朦胧了人们的视线,远处的景色让人看得不是很真切,只能依稀看到它的轮廓,反而更让人有探寻的**。而眼前的锦兰轩,她就像是被这雨雪朦胧了的景色,等待人去发觉掩藏在中的难以被人发现的旖旎风光。
“我以为公主会希望我不参与呢!”齐靖宇这话略有几分嘲讽,锦兰轩渴望安定生活,她竟会希望自己在秦国攻燕时去分一杯羹,这可不像她往日的作风。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锦兰轩也不在乎公子靖的嘲讽,她平静的叙述一个事实,“天下一统是大势所趋,是我不希望就可以阻止的?”九国无义战,追根究底都是利益所趋。始皇为这天下诸侯竖立了一座名为‘统一’的耀目丰碑,追求一统,是野心家的终极目标。
“那锦国呢?公主眼睁睁看着锦国败落难道是为了天下大势?”齐靖宇觉得好笑,她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她始终是冷情的,否则锦国又怎么会灭?
锦兰轩虽是看着远方,但齐靖宇却发现她的目光变得迷惘起来——
锦国?也许她是恨着锦国的!若不是锦国,爹爹不会成为父王,娘亲不会成为母妃,母妃与父王也不会……她是真的不明白父王的心思吗?也许她潜意识里是不想知道的,也许她自始至终恨的都不是父王,恨得是锦国!只是瞬间兰轩就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是呢!”她如此回答,锦国已亡,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区别?
没料到锦兰轩会如此回答,齐靖宇有些语噎,不过越是这样,越是激起他的探究**。这些日子也不是第一次被她弄到语噎,反应倒是快得多,“那天下百姓真是要感激公主的仁慈之心呢?”
锦兰轩不语,是真是假齐靖宇不会不知,要不说这话的语气也不会这么假的很。这些日子相处的经验告诉她,若是她就此沉默,齐靖宇在事关锦国的事上一定会变本加厉,既如此还是换个话题好了,“不,天下百姓应多多感谢世子,望世子看在百姓对太平日子的殷殷期盼之情上,尽快结束这乱世吧!”
“公主一向对我有信心,比我自己对自己还要有信心,公主真是我的知己啊——”想转移话题也要换个他同意的才行。
锦兰轩特别佩服公子靖的言不由衷,即使虚伪,她也不得不违心称赞:“能成为世子的知己乃是兰轩的荣幸。”
齐靖宇也特别敬佩锦兰轩的心口不一,即使虚假,他也面色从容应对自如,“是靖的荣幸才是,公主对我的信心给了我莫大的安慰。”
要是知己都是如此相处的,锦兰轩宁愿终其一生也无一人相知。但显然,这不是她想就可以的,她只得继续应对这个假的不能再假的话题,“能安慰到世子,兰轩真是欣慰。”
齐靖宇嘴角含笑,难得看锦兰轩把这话说得如此真诚,他怎么肯拂她美意?他接着这话说:“能让公主欣慰真是再好不过了,恨不得早早与公主相遇相知成知己呢——”
锦兰轩眉眼弯弯,语气再是惋惜不过,“没有早早的和世子相遇真是可惜了呢——”只是惋惜些什么,就不得为人所知了。
齐靖宇盯着兰轩看了好一会儿,才不得不承认,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锦兰轩越发滴水不漏了,也越来越不好玩了。他感慨一句:“公主要是如金王一般就好了。”
“兰轩记得世子曾言:我若为男子,你非杀了我不可。”
“杀?也许吧!”齐靖宇并没有解释当日之言怕是恐吓更多一点,更多的是一种试探。锦兰轩若为男子,他就不能像现在这样逃避,他就不得不参与这乱世当中,这天下之争一定会变得更加精彩。
“金王杀父弑兄,公主恨锦王,为什么不效仿金初阳?”
“金初阳?”
齐靖宇点头,语气肯定,“成为锦国女王,不好吗?”成为一国女王就不用受制于人,不好吗?
“为王,又有什么好?”从父王登基的那一刻起,父王就不曾快乐过,为了王位,失去了幸福的可能,这王位真得就令人期许吗?再说了,自璟珺身死,锦国的存在便是负罪,她不是金初阳,她只会成为葬送锦国的王。
那锦国灭亡是你的报复吗?这可真是任性到了极点,可是为什么你又执着于报仇?心中这样想着,但齐靖宇并没有问出口。
“世子不是应该庆幸少了一个对手才是吗?”
齐靖宇这话说得无比自负:“真正的强者无惧外在的挑战。”
无惧吗?锦兰轩并不赞成这一说法,不过她也不反对,也许只有真正的强者才会这样认为,公子靖有狂妄的资本。锦兰轩问他:“世子看好金王?”
“看好?”齐靖宇皱眉,“公主怎么会这样想?”
“我看世子对金王多有推崇,故此认为世子看好金王。”锦兰轩不懂,不看好金初阳,提她干什么?
看懂了锦兰轩的疑问,齐靖宇无奈,他提金国女王金初阳,分明是想激励锦兰轩能够奋发向上。若是她能够不逃避现实,主动破棋,就更好不过了。
锦兰轩再问:“世子看好金初阳何不娶了她?”
“咳咳、咳咳,”乍一听锦兰轩的话,哪怕是一向滴水不漏的齐靖宇也禁不住大吃一惊,“娶她?”
“娶了金初阳,便得到了整个金国,有何不好?”有这么吃惊吗?娶了金初阳,整个金国不费吹灰之力就纳入版图,即使终其一生就金王一个女人,在兰轩想来也是划算的。她想,若是金齐两国联合,以如今的局势,没有哪个国家会有一拼之力,天下太平也就指日可待了。
齐靖宇不语,娶金初阳?呵呵,真好笑——
抛开常错喜欢金初阳不谈,娶一女子,得一国相助,若不曾经历过被锦国拒婚,这条件确实很令人心动。但是注重子嗣的锦国不曾同意,寄希望于金初阳还政宗室的金国又岂会是那个例外?且不说金初阳与常错那错乱纠葛的关系,仅金初阳那一板一眼的性子他就受不了。作为他的对手,他能给出金初阳一大堆溢美之词;可金王作为女人,如此刻板无趣真的好吗?除了昔年与锦国的联姻,他不曾再想过娶妻一事,但娶金初阳想想就是个恶梦。其实他对妻子的要求不高,容貌不求倾城,但起码要耐看;性格不求温柔如水,但也不可泼辣;处事不求多圆滑,但也不能给他惹麻烦;遇事不求沉稳,但也不能惊惶失措……最好是美貌与智慧并存,才华与能力并重!性格绝对不可一板一眼,也不能娇柔造作,最好是像锦兰轩一样……
锦兰轩?他怎么会想到锦兰轩?他一定是魔怔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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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十章 公子无心拒动心,小姐慕情却惧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