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落尽 第108章 第三十五章 绝情事后悔绝情，清平晏上不清平（下）

“再是年轻气盛，又怎比白王任性离场？”遇到能踩公子靖一把的机会，秦启尊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时机，他说：“一国之主难道就不能包容一下年轻人的小任性？”秦王给齐靖宇降个辈分的同时还不忘拉踩一下白云霆，虽然看不成白齐两国交恶，但下一下齐靖宇的面子也很不错。

人就不能太嚣张，哪怕是齐靖宇也不例外，这不逮着机会所有人都想踩一下他，但齐靖宇毕竟也不是吃素的，他似笑非笑的道：“还是秦王懂咱们年轻人，父王就说先秦王和他一样守旧，还是咱们几个小辈出色，不至于太过谨慎导致缺乏进取之心——”说完这话，齐靖宇对着秦启尊肆意一笑，然后转头看向金初阳，语气戏谑：“作为父王口中最出色的小辈，金王一向是我辈之楷模，靖这点小脾气，远远不及金王手段。”这话似是恭维金初阳，也是讽刺金初阳手段狠辣，更是以齐王之语，将在座之人统一了辈分。

小年轻？在座的比起齐王来都是小年轻！

金初阳侧身对着齐靖宇淡然一笑，她说：“寡人这点小小的手段也就对着金国才能施展，哪及世子纵横捭阖，言语间已经将局势翻天覆地。”

而此刻连家早已置身事外，但齐靖宇又怎么会如此轻拿轻放？雷声大雨点小从来不符合齐靖宇的性子，一击致命才是他的作风，他继续道：“这话也有几分道理，我们这种能堂堂正正继位的，自是不如金王了得，也不如连家聪明。”他这话寓贬于褒，全天下皆知金王得位并不光彩，同样全天下也知道连家想要取代白国成为一国之主，无论是秦王名正言顺的继位，还是齐国上下虽无册封却默认是继承人的公子靖，其正统性无人可质疑。想看齐靖宇的笑话，显然没有这么容易，在针对白国连家的同时，金王也迎来了齐靖宇的报复。

“你——”虽然齐靖宇说的事实，但就这么说出来，哪怕金初阳本人并不在意，但她却不得不表现出在意，有些事做得，却说不得，而她本人的面子更容不得放肆。她骤然起身，“寡人也有几分不胜酒力，就此先行告辞——”说完，她然后直接起身离开。

随着金初阳的离开，紧接着连瀛麟开口：“世子您的作为白国不会忘，连家更不敢忘。”说完，连瀛麟也随即离开。

连家倒是不想翻脸，但在齐靖宇再三挑衅的情况下却不得不翻脸，再不有所作为的话，连家的脸面真的是一丝一毫也不胜了，到那时恐怕谁都敢压连家一头了！有他连瀛麟在一天，白王室的今天永远也不会成为连家的将来——

紧跟着伯父脚步的连千旭临走前对齐靖宇道：“世子好自为之——”

真是厉害，这一会儿的功夫都气走几个人了？

秦启尊上下来回打量一下身侧的齐靖宇，半响儿调侃般问出了在座所有人的不敢吐露的心声：“呐，孤王也好奇……寡人究竟还能在这里坐多久。”

“自然是想多久就坐多久了，”齐靖宇面对秦启尊不加遮掩的打量，对着他眨眨眼，摊手作无辜状，“大王您也说了，小年轻不太懂事嘛——”目的达成，齐靖宇也不介意最后小小的恭维一下秦启尊，“大王您意志坚定，可不是能轻易被他人左右的人——”说完他起身，向着看热闹看得正欢的叶九歌那边走去，他公子靖的热闹，是这么好看的吗？

随着齐靖宇的离开，这清平晏总算消停了不少。

秦王问：“公子靖吗？他这性子你们是怎么受得了的？”

“臣下和敌人又怎么会一样？”未明的眼里是满满的真诚，“我想大王您该明白才是——”

“那你呢？”秦王再问：“别告诉我公主也和未明先生的原因一致。”

“自然受不了啊……”兰轩摇头，“就像阿姊选择了大王你一般，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咦？那你们姐妹还挺像——”

是夜，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但各中的滋味只有宴中人自己知道了。

临离宴前未明顶着齐靖宇灼人的视线问兰轩：“公主似乎……变了很多？”

“心有仇恨，难以疏解。”

无名若有所思，“连家？”想也是，若不是如此，以她的性子，她有什么针对连家的必要？

兰轩点头，“连家一日不灭，兰轩一日不安。”

“冤冤相报何时了？”无名叹息，“何不放过自己？”

“以德报怨，以直报直，如是而已。”眼前男子风光霁月，终是和兰轩完全不同的人，“大人之爱小人也，薄于小人之爱大人也；其利小人也，厚于小人之利大人也。”直视着无名的眼眸，兰轩是这样说的：“公子是君子，以天下人为先，而我是小人，圣人爱人，我却最爱自己。公子很好，只是兰轩我却不值得公子费心。”

这一刻她自称兰轩，将拒绝说的明明白白。

君子？小人？看着兰轩眼眸里的倔强，无名知道他最终还是失去了这个知己，所谓的君子小人，也不过是她搪塞自己的接口罢了。

或许更早之前，无名就失去了锦兰轩这个知己，锦兰轩是个聪明人，以前她或许不懂，但在齐靖宇爱上她，而她也动心后，无名若有若无的关注她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眼里的情意遮掩的并不好，无怪乎当日无名离开后公子靖看她伤心会生气，她和无名果然不合适，她不够勇敢，无名也有所顾忌，终究他们缘浅情淡——

既然如此，他那么好，就不要为了注定要在这尘世沉沦的她所牵绊。圣人无名，值得更好的女孩相伴，逍遥天地的圣人自该永远高洁无垢，不值当为她坠落凡尘。不负圣名，永远逍遥，永远纯粹，是兰轩对无名最好的祝福与期盼。

被发现了吗？无名也不知道该失望还是该高兴，那么让她作出改变的是公子靖吗？明明是无名先行选择了放弃，明明无名知道或早或晚这一天都会来临，为什么心脏开始钝钝的疼？

天上月和人间雪，终究是不同的，无名和兰轩也注定不可能。

“是吗？”无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笑得出来的，锦兰轩想要斩断他对她所有的心动，无名如她所愿，他说：“公主，你可一定要幸福啊——”

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最后的最后，他们彼此都是笑着的。从此，山高水长，再难得见，他们都希望对方好好的。

远远望着笑着的两人，未明这样对齐靖宇说：“承宗，我始终觉得无名和她更配。”

“配不配要我说了算——”说这话时，齐靖宇脸色铁青。

“皑皑天上雪，皎皎云中月。两人男才女貌，若不是承宗你横插一道，现在的结局已然完美。”未明是聪明人，一开始没有发现无名突兀离去的原因，如今又怎么可能想不明白？在未明眼中，明明无名和兰轩最是相配！

“我横插一道？”齐靖宇咬牙切齿，“是他自己选择放弃的，什么叫我横插一道？”他狠狠瞪着无名，他果然和无名八字不合。

“呐，”齐靖宇凌迟般的视线无名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他以眼神示意兰轩，“和他认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他表情这么丰富。”顿了顿，他又道：“看他这么在意你，我也该放下了，就算你们最终走不到一起，他总归不会害你。公主，你可要好好的——”是的，无名不觉得公子靖和兰轩真的能走到一起，他们之间隔着太多太多，只是齐靖宇总是比他要勇敢，比他知道自己要什么。无名只是后悔，有些事他悔悟的有些迟，以至于现在他完全失去了机会，他看好戏般对锦兰轩说：“你说承宗那小子会忍到什么时候？”他自问自答：“我猜他马上就忍不住了。”

而一直关注着他们动向的公子靖简直要气炸了，“未明，无名那表情是在挑衅是吧？他是在挑衅我是吧？”

不行，简直忍不了了——

“承宗你——”未明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公子靖走上前去，只得跟了上去。

“你来了——”无名意料之中的淡定。

正如齐靖宇了解无名，无名也了解齐靖宇，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足够了，也就齐靖宇妒火中烧，否则他早就反应过来无名那个眼神是故意的。

齐靖宇只听无名对着锦兰轩说道：“你看吧，他果然忍不住了。”

“你——”终于反应过来被无名捉弄了，齐靖宇简直要气炸了，“你——”

‘扑哧’一声，兰轩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公子靖还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随着兰轩的笑，齐靖宇的怒火奇迹般的平息下来，让无名在心里道一声可惜。

在发现两人之间并无暧昧之后，齐靖宇原本焦灼的内心终于冷静了下来，也终于恢复了以往的风度。

未明也忍不住感叹：“真的很多年没有见你们俩这般争锋相对了。”曾经的幽谷，每一个少时他们俩同框的画面，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所谓曲中人散，再漫长的夜也有结束的一天，热闹的宴席也有结束的一刻，离开之前无名趴在齐靖宇耳边说：“她可是你从我手中抢来的，你可要好好对她——”

然后，他在齐靖宇复杂的眼光中离去。

回去的路上，若水问无名：“师父，你喜欢她？”

“谁？”

“就是那个金仲宣，你可别想骗我，她是女人我看的出来——”

“你小子，你还知道什么是喜欢？”

“咦？师父你别把我当小孩子糊弄，我又不是傻子，”若水不服，“我不光看出师父你喜欢她，我还看的出公子靖也喜欢她。”若水打保票般的保证，“师父，喜欢就要去争取啊，你放心，就算我敬佩公子靖我也会帮师父你的，听我的，没有追不上的……”自从跟着无名后，若水是越来越活回去了，这么不赶眼神的样子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哎呦，”白若水抱头，“师父你干嘛打我啊！”

“打得就是你，”无名终于也暴力了一回，他揪住若水的耳朵，恶狠狠警告：“别瞎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家家的别管！”

“不说就不说——”白若水其实挺不解的，喜欢为什么要放弃？喜欢不是费尽心机也要得到吗？这一点上他和齐靖宇倒是很像，也无怪乎他会下意识的羡慕齐靖宇的样子。

喜欢就要争取吗？白若水的刚刚所说的种种就这一句入了无名的心，原来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谦让，喜欢是要争取的啊！

真可惜，有些东西无名参透的太晚，还没有醒悟，还没有努力过，就永远的失去了。有些事，有些人，是不会在原地等着你的，你不去争取，就相当于将其推的越来越远。

最终，你就会痛失所爱。

随着清平晏的结束，会盟正式结束，但会盟是结束了，有些纷争才刚刚开始。

连千赫目送晴岚的马车再一次在他的视线中消失，似乎曾经的那个商丘贵公子又回来了。

阿晴，我回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地面上成双的车辙印痕终究敌不过时光的侵染，曾经的美好也敌不过如今的面目全非，由爱生痴，由爱生恨，究竟是世事无常，还是曾经爱过的他本就并非良人？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心易变，心易变啊——

可不可笑，明明是连千赫负了锦晴岚，到头来他却还要去怪锦晴岚轻易变心！

1.大人之爱小人也，薄于小人之爱大人也；其利小人也，厚于小人之利大人也。

——《墨子》第三十四篇《大取》

2.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木兰花·拟古决绝词柬友 清·纳兰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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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第三十五章 绝情事后悔绝情，清平晏上不清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