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落尽 第107章 第三十五章 绝情事后悔绝情，清平晏上不清平（中）

连凤英该恼怒的，一开始是没有反应过来，再之后，在确认了眼前人身份后，她最终只回了一句：“原来你竟真的是锦国的公主。”明明她今日坐在这里就是为了试探金仲宣的身份，但是目的达成，她却一点儿也不高兴，想起舅舅死后母亲对父亲对连家的诅咒，也许是报应，所以……可以预见的是，她和哥哥都不会有个好结局。

四目相对，连凤英眼中的悲伤清晰可见，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兰轩一下子失去了兴趣，眼前人和曾经的阿姊一般，也是个可怜人。

倒是连凤英取下了手腕上一直戴着的平安，她说：“公主放心，我们兄妹自有我们兄妹的报应，”说着她一点点叩开兰轩的手指，将平安扣置于兰轩手心，再一根根合上兰轩的手指，“拜托公主将这平安扣转送给云山公主，转告她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看着我们兄妹俩的报应！”想起那个敢爱敢恨的女子，连凤英面上流露出一丝羡慕之情，她不觉得云山公主的人生过得幸福，但是同为女子，她是羡慕拿得起放得下的云山公主的。将带了多年的平安扣送出，不是出于愧疚，单单是对那个敢爱敢恨的女人的祝愿，真好，她做不到的事，有人做到了。

就在连凤英起身告退时就听见兰轩问她：“为什么是我，不是秦王？”

“大概是……因为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哪怕我将其丢弃？”

“那是公主你的事情了——”

目送白王后离开，兰轩听一侧小桌的秦启尊问她：“需要寡人这个姐夫帮忙吗？”

也不知秦王看了不久，兰轩摇头，阿姊的话，一定会将其丢弃吧？这份不掺杂利益与杂念的祝愿，兰轩最终选择帮阿姊保留。她侧身看向一旁不知听了多久的秦启尊，调侃也是试探说：“秦王这么说，王后知道吗？”

秦王小桌上的棋局早已搁置，也不知垂首的白王在想些什么。

回答兰轩的是久未出声的金初阳：“王后而已，算得了什么——”王后要是重要的话母后不会无端被废，连凤英也不会如今这般表现，世人也不会只知秦国贵妃而不知秦国王后。

此言一出，秦启尊还没有所表示，白云霆先是变了脸色。

只听金初阳又说：“恨寡人不为男，不能像秦王一般白得一大片土地。”

“比不得金王国色天香，引入追随。”秦启尊看向常错方向叹息一声，“自谢瑜去后，寡人常怀念之。”

也许是察觉到秦启尊望向他那边的视线，又或是看到了这一片人员的聚首，齐靖宇直接起身朝着兰轩的方向走了过去，待走近了他听见金初阳不走心的惋惜声传来：“是吗？那还真是可惜——”恰时金初阳看见走近的齐靖宇，原本不走心的惋惜也变得真的可惜起来，“这点寡人与秦王真的是比不上世子，四公子之一的未明，再加上一个鬼谋金仲宣，羡煞旁人啊！”

本想坐在锦兰轩身侧的齐靖宇看到秦王桌上的棋盘后一下改了注意，他坐在了秦王身侧看着眼前的棋局道：“羡慕？”

秦启尊点头，“不光金王羡慕，寡人也艳羡不已。”

白云霆跟着点头，少年得志，名动九州，可不是惹人羡慕吗？公子靖将继承的是一个强大的齐国，而白云霆面对的却是一个苟延残喘的白王室，真的是不羡慕都不行。

齐靖宇瞥一眼一旁不做声的锦兰轩，最终说得却是：“我也羡慕我自己呢？”

在世人眼中，亡国的锦兰轩的人生不值得羡慕，而未来的齐国国主的公子靖的人生毫无疑问令人钦羡。

此言一出，哪怕齐靖宇说得是事实，空气也静默了片刻。

气氛如此融洽，齐靖宇那颗不安分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他意有所指的对着白王道：“黑白两子看似势均力敌，恰如这白国的商丘城，白子晦暗，只不知何时就一败涂地了。”他这说的是白子吗？他这分明说的是白王室，白王室就如这棋盘上的白子一般，看似留有生机，却只要下错一步，等待白方的就是满盘皆输。

听到齐靖宇的话，未明心中的靴子终于落了地，这才是承宗嘛，有承宗的地方，没有纷争，他也会挑起纷争，看来上次被打断的挑衅承宗有意继续进行下去。

这话针对的是白王，大家乐得作壁上观。

齐靖宇直面白王问他：“大王，你说呢？”

“是吗？”白云霆避无可避，只得装作听不懂，“半壁江山又怎会轻易一败涂地？”

“历代的白王大概都如大王你这般想的——”言下之意是一代代白王都是如此作为才会致使白王室到了如今地步，齐靖宇完完全全不加掩饰的将一切挑明，“只是不知道本世子有没有幸能一睹连国面貌。”

这下原本远远看戏的连家再也坐不住，连千旭三步化作两步眨眼走至白云霆面前，急急开口：“世子说笑了，连家自始至终是白国的连家，大王始终是白国的王，在白国的土地上说着挑拨离间的话语，不觉可笑吗？”白王颜面受损，连家自然不会在意，但是与连家有碍的，连千旭却不能置之不理，“这里是白国，世子还是要有些顾忌为好。”哪怕全天下都知道连家狼子野心，但只要连家一天不是白国不是连国，有些事情就不能越界。

也正是连千旭的动作，齐靖宇所在一瞬间成了宴会的焦点。

“挑拨离间？”齐靖宇嗤笑，“你就当本世子挑拨离间罢了。”

看着眼前荒诞的场面，远远旁观的叶九歌咽下嘴里的嚼着的羊肉，对着身侧的姜维嘀咕：“真是一出大戏！”

真没想到会盟当日压下的那场大戏会在今日再次上演，那这一次还会如会盟当日那般虎头蛇尾的结束吗？想起开幕式齐靖宇的主动挑衅，齐国所出的条幅，公子靖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行为，好戏登台，叶九歌看的目不暇接。

“够了，”白云霆作醉酒状，“实在不好意思，本王不胜酒力，只得先行告退了。”一时之间白云霆都忘了他不曾饮酒，喝的是茶，但在公子靖执意找茬的情况下，白云霆不愿意配合做戏台上的那只傻傻的猴，反正连家已经出面，他这白王不在也罢。

见白王离场，齐靖宇直接嗤笑出声，好戏刚刚开台，又岂是离开就能阻止的了得？左右逢源，白国连想都不要想！

哪怕白王离开后连千旭最应该做的就是淡化刚才发生的事件，但面对公子靖如此不给面子的作法，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当作什么也不曾发生的话，那连家就和今日的白王一般成了笑话，因此连千旭连连质问：“齐国一而再，再而三的无故挑衅，是否是想和白国为敌？白国是否可以认为齐国今日就是为蓄意破坏此次会盟而来？不知这是世子的意思，还是齐国的意思？”

面对连千旭站在大义上的质问，未明尚未开口，反而是兰轩轻松反驳了他的话语：“这怎么能说是挑衅呢？明明是我们齐国好心帮着你们白国查漏补缺，你们该高兴才是。这问题正是我们齐国最大的诚意，私以为王权衰落，才是白国衰败之因。怎么？白王都不曾说些什么，你们连家就先心虚了？还是说你们连家人就能代表的了白国的意思了？”让连家不好受的做法锦兰轩都无比支持，在这一点上是未明完全比不上的。

几乎是兰轩话音刚落，齐靖宇就拍起掌来，他接着兰轩的话语道：“白王失礼离场都不曾交待，我齐国又不曾失礼又何须解释？”他环顾周遭，状似不解道：“这年头，难到连实话也说不得了？”

一时间，所有视线都聚焦在连千赫和齐靖宇之间，面对如此诛心之言，连千旭又该作何反应？齐白两国是否会在今夜就此彻底交恶？若交恶他们又该如何反应？对这九州天下又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呢？

面对白国和齐国即将爆发的冲突，有乐见其成的，如秦金两国之人；有事不关己从而作壁上观的，如叶九歌、慕容熙等；还有有心无力的，如无名等……一时间，此事无论是否与其有着利益相关，一时间在座的所有人都思绪纷飞。

那么连千旭又该怎么办呢？

地位不对等就是连千旭此刻最大的弱势，有些话齐靖宇能说，白王能说，连千旭作为臣子却不能说。

开口的是连千旭的伯父，白国实际上的权力所有人连瀛麒，他说：“年轻人就是气盛，这小年轻就是容易不靠谱，我连家自是白王最忠心的臣子，连家有今日都是白王信任有加。”他甚至还反将齐靖宇一军，“要么说世子不是太子呢？我和齐王同岁，我倒是可以理解齐王的心理，世子您还是缺少历练呢——”

这话说得真是厚颜无耻，连商丘城里的乞丐都骗不下去，也就白王早就离场，否则白云霆高低的问一句：作为寡人最忠心的臣子，大将军是否愿意卸甲归田？姜还是老的辣，连千旭无法回复的话，连瀛麟仗着年龄倒是说得头头是道。

这话一出，金初阳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状似好奇发问：“老大人不说寡人还真不曾注意，原来世子还不是太子啊——”看戏的同时，不妨碍金初阳小小报复一下公子靖对常错的招惹，这一波三折、欲言又止的意味体现的可谓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