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落尽 第101章 第二十五章 二）缘浅情深奈若何，最是人间痴儿女

半响儿，金初阳笑出声来：“刚刚好啊——这的确是最好的时候！”金初阳一语双关，既是对叶九歌这话的赞成，又是对此时光景的称赞。此刻，哪怕知道在局势未定之前叶九歌不会倒向金国，面对在座几人，金初阳那颗爱才之心还是蠢蠢欲动，金初阳对着叶锦二人抛出橄榄枝：“这九州自古都是男人天下，如庄王般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在座的人，有寡人这个一国之主，有叶九歌这个声震九州的女将军，”说着，金初阳视线从叶九歌转向锦兰轩，“还有华阳你这个才华无双的女谋士，诸位可愿随寡人走一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必胜之路？”

明明金初阳也明白眼前人各有其立场，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哪怕她知道她几乎不可能招揽成功，但是这个想法一经涌现，就烙印在她脑海间久久不散，女王、女将、女臣子，这会是怎样一番场景？最初金初阳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去将哥哥构想中的金国实现，待金国真的能做到与秦齐并立后，一统九州就是她此生最大的抱负，但是现如今，她却觉得这样做却远远不够，她不仅要一统中原，还要这世间女子如男儿般可以自由发挥自己的才能。

顺着金初阳的话语描摹，女子为皇，女子为将，女子为官，甚至许许多多的女子出现在朝堂之上，这会是怎样一个世道？叶九歌这般想着，锦兰轩也是这般想着，甚至于白灼灼也是这般想着，这九州自古就是男人天下，未来真会出现这样一天吗？想想金初阳这一路走来创造的种种奇迹，看看她言语间言辞凿凿的自信风采，金初阳所说得重塑乾坤之语，真的不会成为现实吗？

看着金初阳一贯上挑的眉峰，她那张不算美艳的脸就如同她的话一般引人心动，锦兰轩无法骗自己，这一瞬间，她对金初阳的欣赏压下了那身来自元姓的数千载的血脉传承，哪怕作为齐靖宇一方的人，哪怕不知多少代前他们同出一脉，哪怕她喜欢他，她竟然还会觉得若是金初阳最终能一统天下，成就女子前所未有的王图霸业，似乎也不错？

明明她们几人几乎算是平视，白灼灼却觉得她是在仰视金初阳。

叶九歌觉得金初阳这一刻身上有光，随着金初阳的话落，她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明明金初阳这话是如此的惊世骇俗，她却不禁对此产生了期待，始皇能做到，为什么金初阳不能呢？

说实话，按她们各自的立场，金初阳这话是有几分挑衅的意思的，但是却不曾有一人质疑，哪怕各自立场有别，却不自觉对着金初阳话里所延伸的画面动容，那是千载间九州不曾有过的光景。

千言万语，千丝万绪，尽在这共饮的酒水当中。

随着金初阳这话，几人算是彻底放飞了自我，哪怕立场有别，却不妨碍她们的惺惺相惜。

也不知从谁开始，也许是叶九歌，也许是金初阳，又或是锦兰轩，她们谈古也论今，无有算计，尽情挥洒属于她们的才情来。

叶九歌没有形象的半歪着身子翘起一只腿，和金初阳、锦兰轩争论起来，说到兴起，甚至拍起桌子来。她的对面，金初阳以右手半撑着身子反驳她，叶九歌的一侧，锦兰轩双手撑桌在给金初阳帮腔，叶九歌的另一侧，白灼灼对着她们的探讨看的是目不暇接，不时给几人添杯。

而在不远处的一方帐篷里，秦启尊饶有兴致的看锦晴岚描眉化妆，由不得秦启尊不新奇，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亲自上妆。涂完唇脂，配合晴岚那副精致的面容，一切都刚刚好。也是待这最后一步完成，她才有心思转头问秦启尊：“大王看够了吗？”

秦启尊摇头，看着她这张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清丽扮相的面容，不答反问：“怎么这般装扮？”不是说这般不可以，只是这般清新自然的妆面，实在是和往日的她大相径庭，总归有那么几分陌生。

打磨光滑的铜镜中晴岚的脸纤毫毕现，从中依希能窥见几分她未出阁前的温婉样子，但终究还是不同的，同样的眉眼，如今更多的是冷情。她回他：“不可以吗？”

“可以，怎么不可以呢？无论如何，爱妃这般容颜，淡妆浓抹都是美的。”顿了顿，秦启尊又道：“只是寡人不明白，爱妃你这是重视这次邀约，还是不重视这次邀约呢？”

秦启尊原本以为晴岚该是不重视此次相聚的，毕竟，已经这个时辰了，她还迟迟不曾出发，但看着亲自上妆的她，他突然不确定了。说晴岚不重视吧，她不假人手亲自上妆，说晴岚重视吧，她却画了一个相对寡淡的妆容。她的行为，实在令人费解。

此问一出，等待秦启尊的是久久的沉默，许久，就在秦启尊以为晴岚不会回答他时，只听她说：“私以为，锦国的云山公主总比秦国的贵妃讨喜的多，而今天妾也更愿意做无有忧虑的锦国公主。”

锦国公主？秦国贵妃？虽然都是锦晴岚，但终归还是不同的，对于晴岚这一决定，秦启尊该是不悦的，但此时此刻，对着晴岚的小任性，他不曾有一丝生气，只是嗤笑出声：“这么多年了，爱妃还能做回锦国的公主吗？”

晴岚摇头，她定定的看着秦启尊，说：“但妾更知道，等待妾前去时，已经太迟太迟，既然如此，还不如将自己作凌波公主般的存在。”

太迟？那你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曾出发呢？这话在秦启尊心里沉吟许久，最终他还是不曾开口，反正早在叶九歌无法单独会见金初阳时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比谁都明白，晴岚她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无论她想，还是不想，她终归是他的贵妃，也只能是他的贵妃。

与此同时，在锦晴岚迟迟不曾前往的另一方帐篷里，在座四人却因一言沉默。

一言致沉默，究竟是谁，又说了些什么？

你以为会是锦兰轩？错，大错特错，事实上闻言兰轩也很吃惊，不光惊讶真的会有人问出这问题，更震惊于问出这一问题的人。

又或是叶九歌？以叶九歌大大咧咧的性子，问出这问题倒也不奇怪，但恰恰相反，叶九歌性格爽朗却是粗中有细，就是顾及到的一旁的凌波公主她也问不出这一问题。

又或是金初阳？自然也不是，金初阳又不是齐靖宇那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这九州能讨论的话题多了去了，她真不至于谈论这般挑衅的事件。

事实上，此言中的问题倒并不陌生，正和这些天传得沸沸扬扬的清晏五问当中的一问相关，还是和当中最不好回答的那一问相关，虽不是完全照搬‘白国灭之，始于何哉？’一问，但从此人的嘴里说出还是有几分出乎寻常，而众人的诧异也缘自与此。

问出这一问的是在场之人都不曾想过的白灼灼——

那时的场景是这样的，面对金初阳一而再、再而三坚持不懈的招揽，叶九歌承认她动心了，但是那是属于女将叶九歌的动心，却不是叶家家主该有的心动。在叶家家主眼中，她比秦启尊稍胜一筹，与公子靖一般无二。这胜的一筹倒不是她比秦启尊更厉害，而是因为秦国后继无力，胜在秦启尊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继任者。但这一筹不足以让叶家家主心折，未婚的公子靖和金初阳，只是胜在年轻，而非其他。叶九歌一双眼眸中清晰的映着金初阳的身影，她轻晃着手里的酒杯看似漫不经心，话语却足够真诚，她是这般回复金初阳的：“虽说这天下一统最多也不过百十年时间，甚至最可能的便是我们这一两代人，但鹿死谁手，毕竟尚未可知，王上，您看重我，是九歌我的荣幸，但我毕竟还是叶家的家主，而叶家家主只会效忠未来的天下主。”

她的对面，金初阳了然之中还有一分说不明道不清的失望，哪怕她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但她也不曾灰心，叶九歌的那声‘王上’就是对她最好的认可，叶九歌本人愿认她为主。

叶九歌说这话时，白灼灼自斟一杯酒，她微微侧着身，捧着手中的酒杯抿一口杯中酒，酒水下咽，她的脸上不禁露出陶醉般享受的表情，她状似无意间接着叶九歌的话开口：“叶姐姐，你们都说这九州会在这百十年一统，清晏一问齐国更是不加遮掩的发问‘白国灭之，始于何哉’，那以白国这情况，王兄便是最后的一位君王了吧？”说着，她那迷蒙的眼眸泛起一丝水汽，“局势未定，三国争锋，缘何白国必亡？亡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