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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花铃 第34章 移形换影(三)

作者:金逍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12-18 23:21:54 来源:文学城

珍珠湖上,烟波浩渺,几艘小舟荡漾其间。沿岸的水面上泛着白色小花,星星点点,颠簸在绿波里。

湖心飘着一艘异常精美的画舫,船身宽阔,装饰华丽,宛若水上阁亭。此时,正有细细的歌声从里面传出:“妾本钱塘江上住。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望断行云无觅处,梦回明月生南浦。”

这歌声细柔绵长,听得人心醉神迷。一曲终了,台下众人纷纷鼓掌喝彩。

在歌女与戏子替换的间隙,金佑安举起酒杯,对着三人正色道:“这次我遭遇劫难,多亏你们出手相助。此等恩情,我金佑安没齿难忘。”

林絮点点头,抬手回礼道:“本是应该。”

燕无涯朗声一笑,揽了他的肩膀,使劲拍了拍:“你怎么也学会说这些多余的话了?跟我们还客气什么?”

贺兰绪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淡笑道:“这次多亏林...林姑娘从中周旋,才保下你的命。我和燕兄倒是没出什么力的。”

“你不必过谦。大家拼死为我过断桥、闯奇阵,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此等情义,已是珍贵了。”

四人举杯共饮。

林絮抿了一口梨香春,暗叹此酒醉人,几口便有了微醺之感。她悄悄将酒倒入了身侧的花盆中,疑惑地向贺兰绪看了看,见他脸颊泛红,眼神迷离,心下了然道:这人还是没学会留心眼,明知自己易醉,也不先试试这酒的烈度,便大咧咧地一口干了。

她摇摇头,从内袋里掏出一粒香丸,偷偷塞进了贺兰绪的袖中。

推杯换盏间,台上已新换上了一批戏子,看着大多是十几岁的孩童,涂了个大红脸,正努力地扛着那些马鞭、刀戟表演着。

他们虽是小小年纪就出来卖艺,却没有一般童伶那种被班主强迫的麻木呆滞,全是一副心满意足、沉醉其中的样子。

林絮盯着他们看了片刻,问道:“这是你家养的伶人吗?”

金佑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点头道:“算是吧。他们都是我师父在外云游时捡回来的,无父无母,身边也没剩下的亲人。有些喜欢练武的,平日就跟着我师父到处历练。还有一些年纪比较大了,又吃不了习武的苦,便留在金玉山庄,或是洒扫洗衣,或是唱戏炼丹。喏,台上的这几人,便是庄里唱得最好的一批了。”

听到这番话,林絮心念一转,转过头问道:“青云道人经常出门远行吗?”

“是呀!他喜好游山玩水,一年只有几个月是待在山庄里的,”金佑安想起师父那一副屁股上好似粘了炮仗,待在原地就要炸的样子,叹了口气,“当时为了教我们武功,他硬生生在山庄内熬了两年。我当时还不以为意,现在想来,那恐怕是他此生最忍辱负重的日子了。”

燕无涯原是见过青云道人的,已知他火急火燎的性子,现今再听到金佑安的评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絮闻言,同样忍俊不禁地点了点头。

这道长如此脾性,应是与昭昭相合的。她好不容易离开那鬼地方,却又跟着我在钱塘困了四年,也是可怜。若她能拜青云道人为师,跟着他远游历练的话......

她略作思索,正准备询问金佑安时,却被一道笑声打断了:“哈哈,我抽到了牡丹呢!这可是万花之王,你们都比不上我啦!”

四人被这一声吸引,纷纷往船尾看去。只见一个少女左手抱着竹签筒,右手捏着一只签,高兴地跳了起来。其他歌女围坐成一团,都羡慕地看着她。

金佑安好奇心起,高声问道:“喂——,你们在玩儿什么呢?”

宝珍听到呼唤,忙提起裙摆小跑了过来,将签筒递到他面前:“我们在抽花签呢。”她眨眨眼,笑盈盈地看着四人,“你们想玩吗?”

“什么玩意儿,”金佑安随意拿出一支木签看了看,只见签的正面画了一枝丹桂,底部题了“棠棣联芳”四个小字,再翻过来一看,背面还写了一句词:“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金佑安看得云里雾里,茫然道:“这到底是什么?”

宝珍见他手快,还未许愿便已取了一签,不由可惜道:“哎呀,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是签呢!”

她生怕金佑安又乱拿,忙将签筒夺了回来,抱在怀里解释道:“先前画琴跟着大小姐去净山寺,见那求签处挤着好多人,便也心痒痒,想去抽一根。大小姐见她眼热,便带着她去求了一签,还让大师帮忙解了签文。”

宝珍看了看一旁的姐妹们,小声道:“我们听了都很羡慕,也想去求个签,看看以后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可惜去净山寺求签要花好几两银子,我们手里没有多余的银钱,于是便自己雕了木片,从旧书堆里找了几句话写上,勉强算是支签了。”

“后来锦奴见这木签暗沉沉的,瞧着单调无趣,便自作主张画上了花卉。”

宝珍说到这儿,挑出那牡丹签往前一递,骄傲道:“你看,这可比庙里的签漂亮多了。”

林絮瞥见她手里的什物,不由联想到了父亲放在柜里的花名签。

古人饮酒时,常有“占花名”行酒令的玩法,即是以掣签的方式行令。竹签正面写着花名和诗句,背面附上饮酒的规则,如“自饮一杯,下家掷”、“上、下家陪饮”等等。

因“占花名”规则简单,玩起来有趣,花卉和诗句又都是女儿家喜欢的,便一直都深受内院命妇们的喜爱。

母亲不通文墨,少时行走江湖倒是无甚影响,可嫁入谢府后,她时不时便要随父亲赴宴,遇到酒宴行令时难免捉襟见肘。

于是,父亲便想了个法子,在各类竹签的背后涂上圆点、曲线一类的标记。如此一来,母亲记下签文对应的符号,平日遇到行酒令时,便也能与命妇们打成一片了。

歌女们不懂酒令,只想着让签变得更漂亮,倒是误打误撞地做出了花名签的壳子,合上了古人的风雅。

“不过说来也奇,这签虽只是我们自个儿做的,并未过香开光,却也是灵得很呢!”

一旁的歌女闻言,纷纷附和道:“是呀,这签子可灵了。年初时,连翠姐抽到了根桃花签子,上面......上面写了什么来着?”

“是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对对对!抽到那签的三个月后,她便被巡抚家的小公子求亲了!”

“那婚礼排场可大了,好羡慕啊!”

金佑安听着她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狐疑地看了眼宝珍,伸手道:“真这么神?那我可得好好抽抽。”

“啪”地一声,宝珍狠狠打了下他的手心,抽出那支桂花签递过去,肃然道:“每个人只能抽一次!喏,这支就是你的了。”

金佑安接过那签,嫌弃地看了看,不满道:“这也太奇怪了,棠棣联芳乃是喜庆之语,这背后却又写了一句伤感之词。你们都是乱配的不成?”

“再说,这桂花看着也太小气了,本公子难道配不上那雍容华贵的牡丹花?”他将那签子扔在桌上,耍赖道,“不行,我要再抽一次!”

“你爱要不要!”宝珍一昂首,将签筒送到其他人面前,“你们也来试试吧!”

三人听完他们方才的对话,早已起了跃跃欲试之心,便按照宝珍说的方法,挨个摇筒抽了一签。

林絮得了支梅花签,正面画了一枝白梅,题着“玉骨冰魂”四个字,背面写着一句旧诗:“大道得从心死后。”

金佑安凑到她身边一看,见是句更不吉利的诗,忽觉得自己抽到的还不错,默默撇了撇嘴,回到了座位上。

“你们抽到了什么?”林絮将自己的签摆在桌上,轻声问道。

燕无涯挑了挑眉,将签递到了众人面前。大家一看,上面画了一朵昙花,题着“庄周梦蝶”四字,背面写着一句词:“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

这词句晦涩难懂,语义飘渺无踪,众人见状,不由都费解地挠了挠头。

“我抽到的是莲花。”贺兰绪微微一笑,将签子递出。大家凑近一看,只见那面上画了一枝菡萏,题着“道不自器”四字,另一边写着一句诗:“心如宝月映琉璃。”

看完三人抽到的签文,金佑安失望地饮了一口酒,朝着她们不满道:“你们到底从哪儿找的签文呀,不是难懂就是晦气。看到这些,我倒也不妄想再抽个上上签了,只盼着这签文莫要灵验才好!”

众人也未想到他们抽出了这些,本就有些不安,再听到金佑安的话,一个个都沉默着低下了头。

燕无涯见歌女们面露尴尬之色,连忙说道:“小金刚躲过一劫,看到这些话难免心情不好。你们别放在心上。”

他笑了笑,朝一旁的船翁使了个眼色。船翁会意,领着她们去了别的舱室。

等众人离开后,燕无涯将桌上剩下的三根签子拾起,一一折断扔进了湖中,随后拍了拍金佑安的背,劝解道:“本就是个游戏罢了,较真什么?难道仅凭这几句诗,便能敲定我们的命运不成?”

“我......”金佑安扁了扁嘴,犹豫几番后又吞下了话。

他自打出狱后,心底一直有着隐隐的不安和惶恐,时不时便想通过寻欢作乐来安慰自己。这一次,他邀请林絮三人游湖,一是为了报答三人的恩情,另一方面也是想寻回过往的熟悉感觉,却又被这些签文扫了兴。

金佑安低下头,默默地饮了几口酒。

林絮见他郁郁寡欢的样子,往他盘中夹了几块香酥鸭,笑道:“不是说要给我们看好东西吗?是什么?”

金佑安微微一怔,回了回神,指着远处的那座小山道:“看到那座山了吗?”

“我娘在鹿鸣山上盖了一所别院,名为璞园。你们离开成都府之前,都可以住在这儿。那客栈虽已是上等,但终究没有这里清净。”金佑安打起精神,努力笑了笑,“我已屏退了园中大部分的侍从,只剩下每日洒扫烹饪的人,你们尽可安心住下。”

日光倾斜,湖风里带着淡淡的鱼腥味,画舫迎着水波,慢悠悠地朝鹿鸣山驶去。

山脚处有一渡口,几个船夫见画舫驶来,站起身准备接应。岸上停着一辆精美华贵的马车,三名家丁正坐在前室,静静等着金佑安四人到来。

离渡口五里处的地方有一座水亭,平日里多是无人的,此时却有一对年轻人坐在里面。

那男子身着一袭竹绿长衫,正凑在那女子耳边轻声说着话。女子一身桂黄裙衫,耳边垂着的两条白玉坠一晃一晃的,瞧着格外惹眼。

忽地,不知男子说了什么,将黄衫女子逗笑得东倒西歪,身子一偏,露出了她的面容来。

竟然是金含珠。

见到这一幕,金佑安两眼蹭蹭放光,一骨碌从座位上爬起,趴到护栏上,惊讶道:“难不成李青莲这厮真被她给拿下了?”他顿时兴奋起来,还没等画舫靠岸,便凌波三两步,兴冲冲飞身入了亭中。

“金含珠,你行啊!昨晚还跟我说‘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今日竟就被你给拿下了?”

那两人见到金佑安突然出现,吓得身子一僵,脸色瞬间白了白。

“金含珠”抿了抿唇,站起身来,爱怜地摸了摸弟弟的头,无奈道:“佑安,我是金怀玉。”

霎时,金佑安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呆愣在了原地。片刻后,他才回过神,颤抖着举起手,指着二人结巴道:“你你......那,那。”

这时,林絮三人已登上了岸,缓步走进了水亭中。他们见亭中气氛异常尴尬,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都不敢开口。

燕无涯稍长他们几岁,看到三人不自然的神色,便大约猜到了一些。他走上前,一把将金佑安拉到了身后,笑道:“李兄,我们只是路过这儿,想进来跟你们打个招呼。这,这见到了便也好了。我们急着赶路,这就走了。”

“再会。”说完,他拉了金佑安,推搡着林絮二人匆匆上了马车。金佑安早已魂飞天外,像个木偶一般被燕无涯扔进了车里。

马蹄急踏,车轮滚动起来。家丁挥鞭抽打马匹,载着林絮四人向山顶的璞园驶去。

帷幔被烈风吹得呼呼作响,宛如狂风暴雨击打下的酒旗。破风声、马蹄声、车辙声互相交织,马车里却依旧是一片寂静。

正当这沉默久到让他们怀疑车里没人时,里面传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那珠姐姐怎么办?”

注:[1]“妾本钱塘江上住。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出自司马槱《黄金缕》

*画舫抽签的灵感来自《红楼梦》群芳开夜宴。

“大道得从心死后,此身误在我生前。”——周鹤雏《无题》

“愿我六根常寂静,心如宝月映琉璃。了法更无疑。”——王安石《望江南》

“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苏轼《西江月》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刘过《唐多令》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诗经·桃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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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移形换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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