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复星辰 第9章 chapter 9

他们已经从海洋回来两天了，半隐倚在客厅的吊椅上浅眠，桌边的书页随轻风翻动。澜趴在沙发上尾巴有力无动地拍打着，嘴里嚼着烧烤味的小鱼干，把包装袋随意一扔，扫地机器人被他遛来遛去，电子屏幕上露出个生气的表情，却无可奈何。

客厅的整面墙壁镶嵌了巨大的鱼缸，里面放着各种可食用鱼。它们的鳞片鲜艳，尾巴纤长而有力，肉质新鲜而有嚼劲。澜没事的时候就捞一条吃。

用半隐的话来说：“澜还在长身体，当然不能饿着。反正电视机没什么用，那就拆了。”

家里铺满了新型防水地毯，既防水又方便澜自己移动。澜逗够了扫地机器人，把最后一袋小鱼干吃完后，拿起智脑刷消息。

头版新闻便是“芙爱维吾城举行大量游行，民众呼吁停止人体实验，解放实验体，反对生物科技。”澜刚点进去，网页便弹出一行“抱歉，内容不存在。”退出去，果然不见了。

澜又翻了翻，不是哪个明星恋情曝光，就是一些专家劝戒人做事。半隐曾告诉过他，人类的网络世界很复杂，不要随意相信，也不要随便怀疑，可怎样算随意，怎样算随便呢?

澜看了两圈，没什么好关注的，便打开一个老款的游戏，开启静音模式，又一下没一下地点击屏幕。

半隐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澜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怎么呢?”半隐站起来，走到沙发旁边。

“grting，你睡了一天，是chhjalo（结茧期）到了吗?网上说虫族有chhjalo（结茧期），那是成年的标志。”澜边抱住前面人的腰，边用头蹭了蹭。

半隐揉着腰间的头发回答：“不是，澜，我已经成年了。虫族是三十六小时制，人类是二十四小时制 ，时间不一样，所以我才会睡一天。前几天有事，我才只睡了八小时，现在不忙，就睡过头了。”

“没素（是），grting，你饿了吗?我从仓库里找了块石头（矿石），它的颜色就像天空一样，你应该喜欢。” 半隐抱起澜放到餐桌旁，桌子上果然有一块棱形矿石，如天边浮云，中间流出一丝金光。

“这个是虫族那边特有的矿石。听说很像人类地球时期的天空，外面那个是仿制的保护罩…”半隐朝澜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当作奖励。

澜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grting airetical（亲这里。）”

“澜，你还没有成年。”

“go（哦…）”澜脸上的红晕消散，翻身到泳池里生闷气。

半隐把矿石塞进嘴里后，便去找躲在泳池里的澜，把人鱼一把抱起来后放到床上。

澜不老实，途中尾巴尖一会插到半隐的双腿，一会绕着半隐的左腿轻轻撩动。

“澜。”

“怎么呢？grting。”澜故作不知，用自己的苍眸盯着半隐看。

半隐叹了口气，摸了摸澜的头“乖乖睡觉。”

小人鱼赌着气不睡觉，将贴纸贴到虫族衣服上，用梳子梳理牠的发丝，精心打扮着。等玩够后牠才昏沉沉的睡下

调皮的小人鱼哄睡着后，半隐坐在床头发送信件。

雌父隐行亲启：

我已经找到我的伴侣，一位很可爱的人鱼，你绝对想不到他有多会撒娇。但我仍然要在人类世界待几个月，解决一些遗留问题。请你转告云沉老师，他的新书很好，但可以加上＂人类历史存在的意义与虫族遗忘起源历史的原因＂的部分。

半隐留。

?

很轻，一束光芒中伸出一双温润的手，抚摸他的额头，女音轻声呢喃：“孩子，你要找到自己的路。”

吵。

“我终将离去，只因你我只是过客，血缘是囚禁人类的枷锁，道德是欺骗常人的谎言。”

不要说了。

“我选择死亡，只是因为我认为死亡的时候到，我将拥抱它，成为它。不是人类所不容我的存在，而是我选择放弃人类。”

滚吧。

“汤玛斯，你也终将回归死亡——”

一束利刃刺向光明，简野惊醒了。

[乌托邦]里早已夜阑人静，独有几间办公室亮着灯光.

简野倚在阳台上，手里的烟只是点着，没吸，妈妈不让。他轻笑一声，他怎么变得这么娘了。

挺好的。

他的生母是个神教徒，对古地球的神话充满异常的狂热，在他五岁时自杀，父亲负债累累，他在十二时被卖到了地下拳击场，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即使是个北极狼Alpha也被打个半死不活。

出乎意料，他活了下来，凭着仇恨。

时间久了，他自己都不像自己了，整个人暴怒易愤，对血腥有着近乎执着的追求，甚至只能以折磨猎物为畸形的快乐。

十四岁时，简家收养了他，他重新拥有了妈妈.他曾问过简北辰为什么要收养他，简行比他更有毅力，更有智慧，是简家下一任家主的不二人选。

她只是回答了一句：“因为眼神，太像了.”

像谁?十四岁的他不明白。

后来才明白像十八岁的简坤灵，眼里满是浓郁的绝望。

十八岁时，就在他以为过去的都将离去时，整个人空落落的。

那时，他便知道他仍活在阴影里，仍然无法摆脱畸形的快意，他找到了一条命为血腥的路。他无法重新开启，因为这是他的路也许疯狂在他的血液中寄生，控制着所有的意志，就像他自杀的生母般。

他知道他应该去杀戮那些罪人，那些该下地狱的人。为什么不呢？那正是他的使命啊。

他的生母为他起命为汤玛斯，起源一幅《海格拉姆家的孩子》，画面描绘的是切尔西医院药剂师丹尼尔·格里姆的四个子女，孩子们的举止都自然。但画中药剂师最小的儿子汤玛斯其实已经死了。

他的生母认为他早已死亡，留在人世间的只是人们的幻想，当一切归于结束，现实便会呈现出他原本的样子而他也终归恢复原样。

他的出生，他的名字，他的存在，无时无刻不透露出怪异，似乎与死亡成为了密友。

他的路也如同奉行了上帝的意志般朝向死亡，这是他的秘密，本来是他自己的秘密，也许多年后他会成为一名连环凶人犯，仅仅因为使命。

但……

他的妈妈收养他，帮助他，教育他…

可他没办法改掉这份热爱，就如同鱼离不开水，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幻觉中施暴，在一次又一次的梦境中发泄。

他曾失控过，但这是他的路。

他掸了掸烟灰，落下几片灰色，简野看了下楼层的间距，把烟摁灭后，一只手撑着栏杆，整个人跳过去、翻到下层的阳台上，——那个房间是57208号实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