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渡 第77章 甘之如饴

你只管做你想做的，

其余的交给我。

我不习惯没有你在我身边的日子，

我承认：

“我离不开你。”

———《凡尘渡》

窗外，乌云散去，半弯的月亮自云朵中探出头来，皎洁明亮的光照亮了南宫衍的房间，也照亮了叶轩回宫的路。

是夜，孔瑞海半夜进宫，正好撞上回宫的叶轩，叶轩也来不及行礼就先一步进了宫。

回到东宫，叶轩赶紧把药丸给顾陌服下，不出半盏茶的功夫，顾陌的体温便降了下去，叶轩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给顾陌穿好衣服，每个动作都显得极为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碰到顾陌。

恰逢叶轩替顾陌拉好里衣，刚要系带子，顾陌便醒了过来，看到叶轩手上的动作，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夺过叶轩手里的带子，有些气急败坏的说了句：

“别碰，我自己来！”

叶轩一脸懵的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这……就系个带子，弦之为何这么大的反应？之前不是还让我给它更衣的吗……难不成……

叶轩似发现了什么，对顾陌调侃道：

“弦之这是害羞了吗？”

“你出去。”顾陌脸色一冷，好似真被叶轩说中了什么。

“好好好，我不说话，但你现在刚退烧，情绪不能太激动，我就站在外面，什么也不做，你叫我我再进来，可好？”

叶轩小心哄着，他这辈子最怕的就两个人，一个是叶老，另一个便是顾陌了，只要这两人生气，他总是要想方设法哄回来。

“去外间待着。”

顾陌仍旧背对着叶轩没有转过身，叶轩也是很识趣的从帐里出来站在外面。

“是。”

叶轩宠溺一笑，他发现，发脾气的顾陌莫名有些可爱。也不知生的到底是谁的气，但生气之余还不忘把他安排好，真是……越看越可爱。

这一夜，顾陌都没有叫叶轩，整个寝殿十分安静，就差听到两人彼此的呼吸。

叶轩躺在外间的小榻上小憩，回想着今日对顾陌的荒唐之举，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嘴角微勾，眉眼带笑。

顾陌一直在发呆，看着被叶轩嘴唇触碰过的手背，那种灼热感似乎依旧未退。

喜欢……

第二日，以太子陪同穆翎送穆老王爷回南境的旨意便到了东宫。没人知道孔瑞海半夜进宫到底和瑄帝说了些什么。

这道旨意说得好听点是让太子陪同，其实摆明了是要为顾陌铺路的意思，让南境子民既看到瑄帝仁爱，又能让人注意到太子，此行或许还能让太子威望有所提高，两全其美的事。

东宫接了旨，一天后便要出发，叶轩也开始收拾东西。

他先将顾陌抱了出来在暖阳下坐下，又寻了断离放至顾陌怀中。断离已经被叶轩洗干净，又恢复了一身雪白，顾陌也穿了一身白，一大一小被叶轩安置在院里，静静地看着叶轩在屋里折腾。

此行只叶轩与顾陌两人按理来说带的东西不应很多，但叶轩收收捡捡差不多能放满一辆马车，总觉得这些东西顾陌都能用得上。

沈直看得满眼嫌弃，他那暴脾气可不像顾陌会由着叶轩胡闹，索性将叶轩赶了出来，他又重收了一遍，看到删减过后的行礼，叶轩有些汗颜，陪笑道：

“有劳沈太医了。”

“学着点啊！”

“是！”

叶轩看了眼沈直收拾的包袱，投去满满敬佩的眼神。怎么说他都是照顾过太子的，而且年龄摆在那里，自然是比叶轩这个没出过远门的公子哥更有经验。

沈直只替顾陌拿了几身衣服，其余的南境倒也没穷到买不到的地步。临了还不忘塞了几瓶常用的跌打损伤的药和顾陌的平时吃药给他们备着，毕竟这次他没跟在身边，总有些不放心。还放了些银子，虽然不用担心顾陌银子不够用，但总归是有备无患的好。

沈直看向叶轩，总有要骂人的冲动：叶轩这个憨憨的样子，他家清冷太子究竟是看上他哪儿了……

顾陌坐在门外看着叶轩笑，沈直终归是在惊掉下巴的路上一去不返了，以往自己帮衬着倒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不用他帮衬了，太子对叶轩丝毫不加掩饰，明目张胆的偏爱，倒是让沈直不免有了多余的担心：

你可是太子殿下！喜欢谁不好，非得是叶家的独苗苗，以后两家靠谁传宗接代！

可能，在顾陌身边的人，除了南宫衍和叶轩以外，其余所有人都知道：顾陌喜欢叶轩，唯他自己不自知。

顾陌是什么样的性格，什么样的人，他身边的人是最清楚的，顾陌冷情是因为本就如此，也因为他能藏得住，让人都看不透他，可偏偏这样的人却藏不住那独一份的偏爱，让别人一眼就能看破。

“殿下，木箫和剑您要带吗？”

被叶轩倒腾了半天，倒是把尘封已久的木箫和破尘翻了出来，趁着叶轩还在那块儿学习，沈直本着一颗“老大爷”替未来南国太子选妃操碎了心的态度，抱着木箫和破尘到顾陌面前，让顾陌回回神。

他记得，以前的顾陌，木箫从不离身，破尘也是摆在书房沐风经常擦拭的。三年前回来大病一场后，木箫不见了，破尘也消失了。

顾陌看着沈直手里的木箫和破尘，拿过木箫灵活一转将它横在眼前，眼神有些落寞：在这宫里吹出来的曲，哪来的韵味。

“殿下？”

沈直轻唤一声，顾陌抬眼看了看他手里的破尘，伸手摸了摸剑鞘，苦笑道：

“让叶轩过来。”

“是。”

“叶轩！”

沈直对顾陌和叶轩简直就是两个很明显的待遇，前一秒对顾陌还是毕恭毕敬，温温柔柔的，下一秒对着叶轩就是一顿歇斯底里的狮吼功。

叶轩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沈直这点魄力，跟他家老爷子比起来还差了点火候，但沈直要是也会耍大刀，那就另当别论了。

“殿下，沈太医。”

叶轩行礼，唤顾陌殿下，毕竟沈太医在跟前，他要是不遵礼制，恐怕沈直能当场拔剑。

“给他吧。”顾陌淡然一笑，沈直和叶轩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异口同声回到。

“不可以！”

叶轩是用过破尘的，自然知道它的威力，心里也是喜欢的，但他深知，剑对于一个习武的人来说有多重要，更何况，还是破尘还能护主。

沈直虽然不懂，但太子佩剑岂是说送就能送的，即便太子对叶轩是宠爱有加。但顾陌的破尘是顾陌八岁生了场重病后已逝老国师亲手所赠，朝中众人皆知，若被人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波弹劾。

顾陌看着两人的反应，蓦然一笑：

“本宫是说，给他拿着，保护我。”

这么一说，他们倒是想起来了，以前顾陌的佩剑似乎也都是身为亲卫的沐风随身携带的。

两人恍然大悟般的尴尬一笑，断离在顾陌怀里对两人鄙夷一视：真是半点没有他家沐风的聪慧。

正在骄傲中，断离似乎想到了什么，冲着顾陌一个劲的叫唤，顾陌轻抚着阿离背毛，看向叶轩，对它说了句：

“是他应的你，你该找他。”

断离看了眼顾陌，顾陌随即撒开了手，断离从他怀里跳出直奔叶轩。

“喵！”

“……从南境回来，我便带你去北疆找沐风。”

“喵！”

叶轩汗颜，弯腰伸手想要把断离抱起，不料被断离伸爪拍开，扭头就跑走了，叶轩向顾陌投去求助的目光，却被顾陌无视：

“你自己答应他的，自己哄。”

叶轩也知自己理亏，无奈寻了过去，开始了哄娃模式：

“阿离不气了好不好，我给你炸小鱼干！”

“喵！”

“这次去南境我带着你。”

“喵。”

“我替你写封信，再快马加鞭送去北疆，可好？”

“喵～”

达成共识后，叶轩也是说干就干，抱着断离就往顾陌的书房里跑，还不忘和顾陌说上一句：

“殿下，借你的笔墨纸砚一用。”

顾陌点头，一人一猫便在顾陌的书房里折腾起来。顾陌坐的位置刚好正对书房大门，叶轩奋笔疾书，断离伸了爪按上自己的爪印，看着这幅景象，顾陌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但沈直却是看不下去了，恨不得仰天长啸：殿下快别看了，你眼里的星星都快冒出来了！

过不久，终于写好了信，叶轩抱着断离来到顾陌跟前，叶轩还没说话，顾陌一个手势便召来了暗卫，只冷冷说了句：

“送去北境。”

叶轩愣了愣，暗卫很自觉地接过叶轩手里的信，行了礼便退下。叶轩又慢慢举起怀里的断离，试探性地问了句：

“可以带阿离同去吗？”

在叶轩和断离的满眼期待下，顾陌虽不言语，但已默许。

沈直也是在此刻深切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实力宠妻，说的不就是他家太子吗……

叶轩冲着顾陌笑得那叫一个甜，可沈直却一脸愁容：没救了……没救了……我南国后继无人啊！

而与此同时，南宫衍刚从穆王府祭拜回来，就看到了府里人忙里忙外的收拾东西，便召来了管家：

“老徐！”

“王爷。”

“收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回王爷，是先生吩咐的，说是要出门。”

泠舒在王府，王府上下却对他都是恭敬有加，甚至有些时候让人一度产生了：泠舒就是宁王妃的错觉，家里家外听泠舒的就是，王爷的意见不重要。

总之一句话总结下来就是：王爷怕先生。

“出门？他出什么门？他人呢？”

南宫衍一连三问，搞得老徐也有些紧张，回答得小心翼翼：

“先生没说要去哪儿，现在正在书房。”

“都停下。”

南宫衍低喝了一声，他细细看了下，确实都是泠舒的东西，随即眉头一皱，氅衣都没来得及摘就直接去了书房。

“火急火燎的作甚？”

泠舒正看着书，南宫衍便赫然出现在他面前，还有些着急。

“你要出门？”

泠舒低头继续看书，并未睬他。

“嗯。”

“去哪儿？”

“回家。”

泠舒越是淡然，南宫衍就越慌。

“回家做什么？”

泠舒被南宫衍的话逗笑了，他还是第一次听人问，回自己家是去做什么的。

“你这话问得古怪，我回自己的家有什么不对吗？”

堂堂宁王爷，此时却有些无措：“是王府里不好吗？”

“王府里好吃好喝，有人伺候，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让我回家看看，我今日想通了，便让人收拾了行礼。”

泠舒还是记仇的，上次的事南宫衍以为早就翻篇了，没成想泠舒又给翻回来了。

南宫衍倒没想到，当时自己的一句话，却是现在语噎他的答案。

“何时回来？”

“还不知道。”

这下，南宫衍是彻底的慌了，他不是要阻止泠舒回家，只是两人形影不离十几年，他还没习惯，没有泠舒不在他身边的日子。

“我陪你。”

“你明日便要去南境。”

泠舒句句淡漠，也句句在理，但一想到泠家现在的局势还有泠家那个对泠舒无微不至的管家，南宫衍头脑一热，便说了句：

“……你跟我一起。”

“什么？”泠舒抬眼看着南宫衍又问了一遍。

“我说，你跟我走。”

“好。”

泠舒合上书，一脸轻快，走出了书房。回答之快，让南宫衍一度觉得，自己好似……是被泠舒套路了。

正直春日里的南境，天气湿冷，气候恶劣。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要带泠舒一起去南境的想法，南宫衍恍然大悟，追出门去：

“小舒。”

“王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南宫衍还没来得及说话，泠舒便背对着南宫衍挥了挥手，十分得意。

南宫衍无奈笑了笑，他拿泠舒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即便现在被耍的人是他自己，他还是笑着：

“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