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渡 第4章 再上祭台

幽暗的梦境里，叶轩被束缚着，仿佛又回到那一天，被所有人仰望，却都是在期盼着他的死亡，期待着他的力量。

“你师兄的修为就很好。”话音未落,叶轩身上的束缚就被他召出的刀打散，叶轩向着虚空怒吼了句“不许你碰他！”

“倒算是有长进。”那东西倒也不怒，这几年它放任叶轩成长，集魔、道之所长，他要自己的炉鼎更加强大。

虚空里传出了笑声：“你不是不愿意？那用你师兄也不错，能挡下两道天雷，倒也配得上做我的躯壳。”

“我会回去。”叶轩握着刀，重重咬字，又似是妥协，“你别碰他。”

“那就别让我等太久。”虚空里的语气变了，似是沉了脸消失在上空，叶轩从梦里惊醒，望着还没亮的天，朝着天境山的方向在房间里呆坐了很久，等到天亮，他启程一路向北，按着儿时逃走的路，又走回了那座暗无天日的城。

幽都，地牢

叶轩双手双脚都被镣铐锁着，身上没有伤，毕竟是用来作献祭的，伤了残了的总归是不好。

地牢的门被打开，说不上亮的光跟着人照了进来，叶轩慵懒地翻了个身继续睡，身上的镣铐跟着作响。

“轩儿。”来人是叶轩的父亲，幽都现任魔尊冥时，冥时语重心长的唤了一声叶轩，仿佛这就能彰显他的父爱。

叶轩没理他，看着叶轩对他的态度，冥时已经见怪不怪，也不在意，除了血缘上的那点牵绊，叶轩于他而言跟他手下的那些妖魔并无分别。

叶轩进城时，冥时正在疯狂抓人，他将城里有天赋的小魔崽都关在一起，妄图找出一个叶轩的替代品。

叶轩撕掉伪装出现时，族人对他提刀相向，冥时笑得愈发狰狞，施法将人牢牢囚住，大笑着着说：“我的好儿子，你还是回来了。”

叶轩没又反抗，乖乖的被押进地牢，再见光，也不过就是幽都这点微末得算不上亮的微光了。

冥时看着叶轩：“你在人间呆太久，身上沾着人的气息。”

叶轩随口就是一句：“你还能知道人味。”叶轩见到冥时时就想，这人该不会是因为修炼最像人才当上魔尊的？

试图套近乎的冥时被叶轩的话噎住，他自出生起就一直待在幽都，时至今日也有百年，他不知道人味，只是叶轩身上的味道跟他们都不一样。

冥时眼中闪过杀意，但很快又按捺下去，“魔族需要壮大，你去过人间，应该知道，我们生活的地方比起人间有多差，你该为族人们着想。”

“人间吗？”叶轩笑冥时的天真。这一路走来，在天境山管辖内的人间确实很好，越是往北，有的地方人吃不上饭，有的地方动物互相撕咬，有的地方尸横遍野，有的地方寸草不生，跟幽都别无两样。

叶轩坐起身看向冥时，不屑笑着问他：“你所做的，究竟是为族人，还是为了你自己。”叶轩的气质变了，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高傲和漠视。

冥时的心思被叶轩直晃晃的戳破，“放肆！”冥时很不喜欢叶轩的眼睛，像他的母亲，看他的眼神里满是怜悯。整个幽都没人敢这样看他，除了面前的叶轩还有叶轩的母亲。

冥时从出生就一直待在幽都，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要被神界压一头，凭什么要活在这暗无天日的结界里，他也想要在没有结界的地方放肆的活，身而污浊他又有什么错，他怎么就不能跟天争，他要和天抢他的位置。

他要带领族人去要自由，他没有错。

“到了人间，你会大开杀戒吗？”叶轩不管冥时眼中的怒火。

冥时没有回答，叶轩笑了笑，替他回答“你会，失去牢笼的妖魔会大开杀戒，人间会因你的自私血流成河，生灵万物都会覆灭，人间会变成另一个幽都，到时候你又不满足了，你要再做交易，你会再抓个有天赋的族人做祭品，得到更多的力量杀上神界，还是，”叶轩顿了顿，慢慢靠近冥时，眼中带着笑沉声说：“你要代替你的主人？”

“混账！”冥时抬手闪了叶轩一个耳光，还不忘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他真的很怕那个东西。

等他转眼跟叶轩的眼神对上，叶轩看着他，不再像小时候那般怯弱。这种不卑不亢，对他不屑一顾，甚至带着些嘲讽意味的眼神，盯得冥时愈发不快。

“来人！把这逆子给本座提出去！”冥时气急败坏，转身招呼妖仆将叶轩从地牢提了出去。

叶轩被架上祭台，魔族士兵用铁链将他的手脚拴在十字木架上，冥时还在叶轩身上施了咒枷，防止叶轩像六年前一样失控。

冥时在叶轩手腕上划了道口子，红色的血液缓缓流了出来，妖魔们震惊，叶轩的血本该和他们一样是黑色的。

“师兄.....”叶轩脑中闪过顾陌的身影，想起拜师时点燃的星灯这才恍然大悟，顾陌将他护得太好以至于他从未发现自己的血有何不同。顾陌要他做人，他就是人，堂堂正正的人，顾陌在告诉他，他叶轩跟这里的妖魔都不一样。

“不愧是它选中的祭品。”冥时更加兴奋了，用碗接着叶轩的血放在祭坛上，“此次必能一举夺下人间和神界。”

叶轩只是笑笑，看着冥时做白日梦，他的父亲究竟有多小看他，又有多小看人间和神界。

望着幽都天上还没红的月亮，此时弯弯的月牙倒是有点人间的模样。叶轩尚未察觉到体内不属于自己的灵力，只毁掉了顾陌在他手上画的符咒，他没觉得有多少遗憾，至少他有好好和师兄们道别。

至于顾陌，见不见的也无所谓，反正已经烙在灵魂里的印记，就算是魂飞魄散也会记得。

祭台下的鼓声不断，是族里的祭司在祷告，里面的祷文叶轩也会唱，他的母亲就是魔族圣女叶幽昙。小时候他总听母亲为族人祷告，他也会窝在母亲怀里撒娇，说：“母亲，我也想听，你也为我唱。”

可母亲每次为他唱的都不一样，后来叶轩才知道，母亲应族人和冥时要求为魔族祷告的是关于早日破开幽都结界，杀尽天下，魔族一统六界。（远古的妖兽啊，请你保佑我们，听到我们的祷告，请为我们开路，打破这囚禁我们的牢笼，杀上神界，一雪前耻啊）这些不现实的幻想。

而他的母亲为他唱的，只要他平安快乐就好。（我的孩子，你慢慢长大，做个快乐的小孩；我的孩子，去飞奔吧，血统不是你的束缚；我的孩子，请保持善良，要勇敢的长大。）

幽都被结界隔离后就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进出，人间开始崇尚修道成仙，道法自然，人心不再生出足以支撑成形的戾气。

幽都里的魔族一代代孕育，魔气也渐渐消失，可是生来就恶的人，即便是自己的父亲都能下手，冥时篡得魔尊之位，强用圣女灵体试图孕育出强大的魔种，可惜叶轩生来并无魔心，计划一次次落空，冥时的戾气更重，魔气四溢影响着族人心智，他将那些不听话的族人一一杀死，实施着他的暴政，幽都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母亲。”叶轩望着月亮，眼中划过一丝落寞。

叶轩五岁时，魔族圣女为唤回族人心智自愿献祭，却只换得还未长大的孩子一丝灵智。叶轩出逃时，几个小孩附着在叶轩身上一起离开。叶幽昙的生命犹如她的名字，昙花一现般的短暂，又跟魔族格格不入，她心怀仁慈，却生错了地，因而一切也都跟着错了。

叶轩被架在祭台的第五日，也是他从天境山离开的第十二日。鼓声和祷告声都停了，祭司们离开后又上来了一群妖魔，开始跳大神。叶轩只觉得吵，抬头看月亮时，月亮已经渐圆，并吸收着他的血液开始慢慢变红。

“不人不鬼的，还挺讲究。”叶轩不屑笑笑，也就只有他敢这样挖苦它，还不怕被杀，虽然只是暂时的。

“竖子还真是无礼。”它不知何时来的，亦或是它一直都在，只是没有人看得见，“你现在倒是不怕我。”

“怕你你就会放过我？”叶轩已经习惯了它来去无踪，倒是没被吓到，笑道：“不是你催我来，这会儿你倒是不急了。”

它幻出手指抵着叶轩的心口，好似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急，我们再等等，等该来的都来了。”

等？等谁？叶轩心里暗想，除了他，它还要等什么人？难道是.…师兄？！

叶轩刚想到这，就听到它贴着自己哂笑：“你看，人这不就来了。”

话音落，一道风自叶轩眼前刮过，叶轩顿时眼前一亮，透过祭台，穿过城墙，结界之外，是熟悉的白袍。

他贴近叶轩自觉善良的提醒到：“多看看吧，说不定，以后就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