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渡 第22章 狼崽

顾陌半夜被雨打树叶的声音吵醒，背脊一阵冰凉。自到云岭他总睡不好，唯一两次一觉睡到天亮，一次是被叶轩抱着，还有一次是被断离暖着。

“阿离？”顾陌摸了摸床榻，断离并未躺在身边，起身披上裘衣，出门去寻断离。

顾陌经过叶轩房间，门开着，叶轩也不在里面，顾陌摸索着走出了院门。

树林里出现一道红色的光，还传出叶轩的低吼声，顾陌飞身而去，裘衣掉落也来不及管。

叶轩体内魔力不受控制，枫树的树皮上满是划痕，赤魂插在地上不停摇晃着，还闪着光，像是在召唤叶轩。

叶轩抬眼看向赤魂，挥手将赤魂封住，赤魂依旧躁动不安，一道蓝光加持才让赤魂安静下来。

“谁？”叶轩眼睛里的红光闪过，透着杀气。

“是我。”顾陌飞身下来，落地时扯到伤但也忍住朝叶轩走去。

“别过来，回去睡。”叶轩将人喝住，敛了眼中杀气和身上的魔气，刚才的狼狈被一扫而空。

顾陌总算知道总也不见叶轩身影的原因，叶轩压制着身上的魔气，赤魂又是上古凶器，魔气对于它来说就是开刃的最佳补品。

它又是用叶轩的血肉滋养起来的，它的魔性亦影响着叶轩的心性。叶轩即便什么也不做，人们不断滋生的恶念，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即便是一闪而过的恶念都能通过赤魂传递到叶轩体内。

人多了，魔就是怪物，可偏偏怪物就来自于人，人们讨厌魔族，却不知他们本就是一体。

叶轩就像是一个大熔炉，吞噬了那些脏污，在他独自消化，经历痛苦时，人间一片祥和，人人揣着自己的那点心思苟活。

顾陌心头一紧，有些喘不上气，他此刻只想离叶轩近一点，他拖着身体缓步上前，还未靠近就被叶轩拂袖打开。

“本座说的话你是听不到吗！”

叶轩忍痛，被宽大袖袍遮住的手，叶轩握紧拳，指甲已陷入血肉里，流出黑色的血液。

好在天够黑，顾陌并未看到血迹。

叶轩压下魔气，红光散去，叶轩这才注意到顾陌只穿了单薄的里衣，脚上穿的鞋也不知何时掉了。

叶轩拂去身上的浊气，将顾陌抱起，盖上自己的外衣，放缓了语气，“回去吧。”

叶轩挥手点亮了顾陌房里的烛火，断离还没回来。

叶轩将人放到床榻上，盖好被，坐在床榻上等顾陌睡着，顾陌却一直看着他。

叶轩伸手遮住顾陌的眼睛，“烛火太亮?”

顾陌摇摇头，叶轩又问：“睡不着？”

“阿离不在，冷。”

叶轩看着被顾陌抬手盖上的手，有些好笑：“你贴着我就不冷了？”

顾陌点头，叶轩浅浅一笑，在顾陌身边躺下：“现在可以睡了？”

顾陌还是看着他，叶轩翻身看着顾陌的眼睛：“你再看，本座不保证美人在侧还能自持。”

顾陌伸手，被叶轩半路握住：“做什么。”

“疼不疼。”顾陌问。

叶轩松开顾陌的手，任他摸自己额间的魔印。

说不疼是假的，可他一个万年魔头说痛太没面子了。

叶轩握住顾陌的手，将他抱进怀里，闭眼道：“睡吧。”

“嗯。”顾陌不觉得叶轩冷，被这样抱着他反而安心。

等断离捉了老鼠回来时发现自己的位置被占，打又打不过，只能卷做一团睡在床边的脚踏上。

“阿辞，不要怕。”顾陌在睡梦中呓语，抱着叶轩的手更紧。一个劲的往叶轩怀里钻。

叶轩轻抚着顾陌的头发，轻轻吻在他的发梢：“我不怕的，你在，我就不会怕。”

阳光洒进房间时，是顾陌先醒的，他盯着叶轩看了很久，眉眼、鼻子、嘴巴还是像从前，只是额间多了一道印子，身上多了一道束缚罢了，只要还是他的阿辞，什么样都没关系。

“醒了？早饭想吃什么？”叶轩还没醒透，抱着顾陌在他脖颈上轻轻蹭了蹭，还是那个小狼崽的模样。

“喵~”叶轩身上一沉，断离跳到他身上，叶轩这才醒透了，起身拎起断离的后勃颈，故作恶狠狠地道：“小家伙，敢踩本座，不想活了？嗯？”

“喵~”断离冲他软绵绵的叫，魔头叶轩可不吃这一套，断离又转向顾陌“喵~”了一声。

叶轩将猫头轻轻拧了过来，看着他的眼睛：“你看他也没用，就连他都是本座的。”

“喵~~~~”断离抬起抓，奈何小短手压根碰不到叶轩，那可怜劲像极了某人。

“得了，饶你这次。”叶轩将断离丢给了顾陌，起身出去了。

“喵~”房内断离一个劲的撒娇，房外有人却红了脸颊，所有的镇定在顾陌见不到的地方彻底崩盘。

叶轩心跳加速：‘我刚才是撒娇了？！’

一个魔头睡迷糊了撒娇并不奇怪，但撒娇的对象换成了顾陌，那他这一个月建立起来的魔头形象岂不是毁了。

叶轩正想着该如何挽救，一抹红色的身影落在院中。

“你来做什么？”叶轩一脸不欢迎的模样。

“看朋友，你有意见。”冷亓才不管叶轩乐不乐意，扯着嗓门就喊：“顾陌！出来喝酒。”

“他伤还未愈，不能喝。”

“哟，那你跟我喝？”冷亓一副我懂，我都懂的模样。

“你怎么找到这的。”

“你管呢。”冷亓毫不客气，摆了酒就坐下。他原身是白泽，一个恢复神力的万事通，找两个人还不容易。

“来了。”顾陌穿戴整齐后出门，叶轩习惯的上前去扶，等反应过来只能硬着头皮：‘爱谁谁吧，不装了！’

“脸色不错，好差不多了?”冷亓给顾陌倒了茶，他也不是真要找顾陌喝酒，就是逗逗叶轩。

“嗯。”顾陌点头，端起茶喝了一口，叶轩扶他坐下就去给他准备吃的。

“你师弟放心不下，我替他来看看。”冷亓指着桌上的酒坛：“喏，你师弟托我给你带的，等你伤好了再喝。”

“天境山还好？”

“好着呢，就是徐淮安太烦人了，卯时就起，不让人好好睡个觉。”

“人卯时起，碍着你什么事。”叶轩端了糕点放在顾陌跟前，冷亓一点不客气，上手拿了一块就尝了起来：“哟，魔头，厨艺不错啊。”

“你闭嘴，想打架？”

顾陌无奈笑笑，将叶轩拉着坐在身边，问冷亓：“常德如何。”

冷亓吃完糕点拍了拍手，望向叶轩；“别藏了。”

顾陌没理解，他望向叶轩，叶轩眉头微皱：“你们白泽的话都这么多吗？”

“还行，毕竟世间就我一只，没有同类有时候是挺无趣的，就只好自己跟自己对话了。”

叶轩在顾陌注视下，化出手中的的那缕残魂。

“是沛帆？”

“嗯。”

冷亓玩味一笑：“这魔头不仅能吸食怨力，还能吸人魂魄，你可要小心点，别哪天被他吸干了。”

叶轩脸色一沉：“不会说话，你可以闭嘴。”

冷亓笑笑，顾陌牵起叶轩的手；“他不会。”

叶轩看着顾陌，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其实只是顾陌一直没有拆穿他罢了。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这人都魂飞魄散了，你是怎么留下这缕残魂的。”

“人心都有执念，执念不散又哪来的魂飞魄散。”

叶轩将魂魄推给冷亓“本座无法滋养他，你拿去吧。”

“你倒是会给我找事儿做，就这一缕残魂，要修出完整魂魄，也得千年之久吧。”冷亓边嫌弃叶轩，边收了魂魄。

“天境山灵气充沛应该能更好修复沛帆残魂。”顾陌道。

“行了，人也看了，活也接了，我走了。”冷亓起身，与顾陌擦肩而过时向顾陌说了什么，叶轩没听到。

送走冷亓，叶轩去收酒，没问顾陌冷亓和他说了什么，不用问他也清楚，左不过就是山下和天上的一堆破烂事。

只要他活着就是原罪。

而他也不可能真拘着顾陌一辈子，即便顾陌愿意，他也舍不得。

陪着他死，谁都可以，唯独顾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