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清楚陈木早已飘向远方的小心思,还剃头挑子一头热的讨论着如何处理论坛上的言论。
“放着呗,有啥好处理的。”
在众人不约而同的注视下,陈木终于吭声,耷拉着眼皮和从前一样兴致乏乏,任何受影响的痕迹都没有。
虽说陈木愿意把这事撂下不管,但佘子单几个可不愿意,他们以为是陈木没看到论坛上的那些帖子,义愤填膺的点进论坛打算直接拿给陈木看看他们有多过分。
结果,才点进去,个个傻眼了。
论坛上剩下的尽是比校花选校草,问路寻小吃的无聊帖子,似乎在一夜之间,论坛上有关杜文栋和陈木的任何相关帖子都消失殆尽了。偶尔论坛上还能刷出点愤慨陈木是资本家作祟的言论,但随之连这种帖也被迅速清空封禁后,论坛上看热闹的闲人皆哑口无言了。
毫不知情的十八班同学朋友们,相互对视一眼,飞速脑补前两天木姐借口生病,实际是冷脸闷声去解决论坛的事,顿时瞪大眼更加崇拜了。
“不愧是你。”
“我去,木姐你太牛了。”
“难怪这么冷静,原来早有准备。”
接二连三的过度马屁一时间齐齐扑向陈木,天花乱坠的夸奖飞扬而起,让这位当真是什么都没做的当事人皱着眉愈加困惑。
独独她身旁的真正功臣许愿安沉默坐着,笑而不语。
说到底,删帖背后的原因只有许愿安和杜文栋清楚。
事情还要从许愿安懒得遵守所谓三天之约说起,第二天的许愿安在晚上时间用来作业与去医院照顾杜文栋之间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作业。既然如此,她也懒得再和杜文栋纠缠,直接打视频通话逼着杜文栋马上发帖澄清,否则就直接把手机拿给许肃璨让他俩面对面聊聊。
成年人VS高中生,尤其是许肃璨这种变态家长对于本就有阴影的杜文栋来说,简直是威慑力十足。
杜文栋即气愤又无奈,最后也只能发帖澄清。可他发完澄清后大半夜就开始后悔,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总是怕自己因此在同学面前丢了颜面。于是在深夜人的情绪最容易起伏的时候,他做了决定,找人花重金集中,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开始大量删帖。
许愿安眼睁睁看着论坛里关于陈木的一条条网暴帖被逐一的删除清空,她对此没有意见,更不会揭穿,毕竟没有什么是比直接删帖,从头阻断传播源头更好的方法了。
无处言说最直接的效果便是无人观看,没有所谓观众的支持与附和,那些热衷于胡编博眼球的人也自然傻眼,进而消失。
当然,陈木能这么快淡出视线还有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学校期末考马上到了。在高中生涯中,八卦永远昙花一现,在长期的学习占比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次学校的新通知,让所有人应接不暇。
最新通知,本次高二,高三期末考将重新分班,分数高者按名次可依次重新选择去哪个班级就读。
这堪称变态的消息,迅速席卷了整个高二三年段。
“呜呜呜,木姐,我成绩那么好,不会要和你分开吧。”李晓静率先知道这个消息,贱兮兮跑来哀嚎。
死家伙,平时不见她舍不得,这时候冒出来阴阳自己了。
陈木故意不上套,背靠椅子点着脑袋,悠哉回:“是要分开了,正好你成绩好,明天收拾收拾去一班糟践那些学霸。”
李晓静装听不懂,害羞靠近:“哎呦,人家成绩也没有那么优秀啦!”
陈木气笑了,抬手作势要打:“少来恶心我!滚蛋。”
李晓静往后一躲,顺势坐回自己位置,装模作样开始笑,做作的娇俏笑声让陈木立马就嫌恶收手了,有时候真挺受不了神经病的。
“木姐!!!”又长又响的男中声从走廊直达教室。
短短几分钟,一个未走又来一个,陈木轻轻翻了个白眼,自己为什么会认识这么多精神病。
佘子单冲到陈木跟前,半喘着气把撕来的告示拍在了桌面:“木姐,这个你必须看!这...招数到底...谁想出来的啊,也...太阴了!”
很显然,这家伙也在告示上看到分班消息,而且丝毫没有礼貌的直接给人家撕下来了。
陈木:“我知道,不过...”
她更加在意的是对方拍按在自己桌面上,那双沾着微薄汗气的双手。
陈木忍了又忍还是眯眼,总觉得桌面沾上汗渍变得不干净,她用笔敲敲佘子单手臂示意把手拿开。
“麻烦先站直,调整到不喘气再说话。”
“哦哦。”
佘子单赶忙站直调整好自己,殷切又不带头脑的问:“木姐,我们应该不会分开吧。”
李晓静阴阳怪气的声调更快回答:“不会,你俩的分数,想分开都难。”
“你俩蠢蛋能不能带脑子看那个通告!”
此话一出,纯真的四颗眼珠子直溜溜注视着陈木,等待解答。
陈木扶额,忍无可忍:“首先请你们看清楚,学校一开始就说了,成绩优先者可以选择调换班级,成绩优先!这几个字和我们有关系吗?”
这么一说,旁边臭屁到无法忽视,连眉毛都在飘扬的好好学生李晓静当即开口就要反驳。
“那当然是和我有…”
“你闭嘴,我重申,是和佘子单还有我没关系。”陈木一眼预知这家伙的尿性,立马改口。
李晓静娇俏噘噘嘴,勉强算是接受没打岔。
陈木继续解释:“致知高中尖锐的师资教育一向集中在前端,傻子都知道有能力的先选一班,继而再选二班,最后才是我们十八班。”
后面倾听已久的白晨也适当发表见解:“成绩优先者才拥有选择权,而成绩较差的人,只是被选择权。”
陈木赞许,打了个响指:“没错。”
佘子单终于明白过来,恍然大悟:“原来我们就是小喽啰,压根和这个分班扯不上关系。”
陈木:“差不多。”
“nonono,”李晓静嘴贱强调:“你俩是,我和白晨可不是。”
“你这家伙!”陈木受不了这家伙的阴阳怪气了,抄起桌面本子就朝李晓静砸去,由于两人前后桌的距离约等于无,一下便正中目标。
“啊!”李晓静惨叫,接着哼唧,捂着脑袋慢慢躺倒在椅子上,矫揉造作道:“嘶,好疼!不行,我要死了!”
佘子单信以为真赶忙过去查看,只有陈木和白晨坐在原位对着李晓静拙劣的演技镇静自若。
“木姐!”
在佘子单的求助视线下,陈木挑眉,凉薄开口:“少装!我下手有数,那本子被我撕的不剩几页。别说砸你的榆木脑袋,就是砸蚂蚁脑袋都不疼。”
李晓静顿感无趣,立马停了动静,翻了个白眼。
她在佘子单关切继而震惊的眼神中做了个鲤鱼打挺,气势如虹的站起来指责:“没意思!要是班长在的话,肯定会关心我的。哪里像现在,无人关心,无人在意!”
被忽视到彻底,在她眼里连人都不算的佘子单无语凝噎。
陈木才想吐槽说就算许愿安在,也是不会管你的,不过她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正主,颇为好奇问:“许愿安去哪了?”
李晓静:“不知道。”
佘子单终于有发言权,兴奋抢答:“我知道!刚刚我过来的时候,瞥见她在办公室和老陈头聊天。”
李晓静疑惑:“都快上课了,有啥可聊的。”
白晨忽然想起来:“之前班长不是被调过来的吗?如果现在可以凭借成绩重新挑选班级,班长不是正好可以回去?”
“那倒可以理解...”李晓静喃喃两句,又做贼似的左右望望,靠近大家警惕低语:“我听说,班长之前其实是因为成绩下降被迫调过来的,如果传言是真,那以她现在的成绩,想回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陈木眼皮一跳,下意识反驳:“瞎说八道什么?她的成绩再怎么下降也是年级前五的水平,怎么可能会因为成绩被调下来?”
李晓静别她一眼:“好生的世界,一名之差都是要命的,你个差生怎么会理解?”
被叫惯了差生的陈木:“....”
佘子单也点头应承:“没错没错,要我说啊,班长想回去呢也正常。毕竟之前她在一班就混的如鱼得水,而且一班的电脑设施也比我们新,桌椅也比我们新,老师也比我们好,甚至连班牌都比我们的亮,怎么看都是回去比较好.....”
“你们说什么呢?”许愿安远远就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几人围在一起班长班长的。
最能讲小话的佘子单和李晓静两人皆是一惊,噎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有营养的话来解释,摸摸鼻梁仰天做鸟兽状散了。
算是意外挑起话题的白晨,也难得拿起水杯故作镇静借去接水离开,独独留来不及反应的陈木一人在原地。
唯一无辜受害者陈木坐在原地面对许愿安的挑眉审视,张口生扯:“我们...刚刚在聊你试卷做的尤其好。”
许愿安挽起双臂,下颚微扬:“哦?哪一科?”
陈木:“....”
“同学们,现在发下来的这张试卷,里面的题型都是往年很典型的必考题。如果里面的题型都会了,这个科目考个年段前两百名没有问题。我一会讲解,你们现在花点时间做一下,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老师。”
“好。”
老陈头拍拍试卷强调,底下的学生拉长声调意兴阑珊的应答,窸窸窣窣的声响表明开小差聊天的人多过认真做试卷的。
“喂!”李晓静没什么心思做试卷,用手肘撞撞白晨直白问:“分班考你会去别的班级吗?”
白晨:“不会。”
李晓静高兴了,极度自恋的甩甩她那飘逸的空气刘海,扬着下巴兴致高昂的问:“舍不得我?”
白晨定睛看了好一会,认真摇头,“认识新的人很麻烦。”
李晓静瘪了嘴:“什么啊!我不信!”
白晨笑笑没辩驳,继续做试卷。
两人对话如流水一字不落的灌进陈木耳朵,她两指交错轻轻敲打着桌面若有所思,侧过脸似无意道:“那个,期末考的那个新规定你知道了吗?”
许愿安被突如其来的问话弄懵,两秒后才在陈木期待的目光中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
她停笔,缓缓回答:“有听说。”然后反问,“怎么了吗?”
陈木微微晃着脑壳,眼珠子滋溜溜的转着不肯和许愿安对视,话语委婉。
“就是,那个...分班,你想分吗?”
自以为说的墨迹,带着试探,但故作镇定的神情早已将一切想法袒露一览无遗。
许愿安莞尔,故意重复:“分班?所以你们刚才就是在聊这个吗?”
猜的倒是挺准,这就是学霸世界的参差吗?
“没有啊!”陈木当然是不承认,毕竟在背后议论别人被揭穿总是羞耻的,她支支吾吾硬撑:“就...真在夸你试卷做的好。”
许愿安没觉得有什么,陈木的这幅心虚神情倒是让人莫名愉悦,她用笔头敲了敲陈木手臂下压的卷子,顺畅提出要求。
“那你也把这张试卷做完,做好,再问。”
这话如同天雷顿时把陈木涌动的小心思劈的湮灭,她想穿越回几分钟前给自己两巴掌,编什么不好编人家试卷做的好。以自己这八百年不动笔的脑子,真要按照许愿安说的去做完这试卷,还不如去现挖个新的脑子更换来得快。
陈木靠倒在椅子上,语气颓丧:“你还不如让我去西天取经。”
试卷里的题目不算难,可对于放纵一年多的陈木来说算得上几乎空白。上下大片的知识断联,运用不通,即使近来被许愿安影响着或多或少听了一些,可也就是偶尔提笔做上的几题,离真正融会贯通的去做一张完整试卷差着远着呢。
许愿安捕捉到陈木浮现的低气压,伸手朝陈木讨要试卷。
陈木不知何意,茫然给了。
“我们还是按以前的来。”
许愿安说着接过来,利落拿笔在上面圈画着,试卷再回来的时候,有些题目的开头已经被圈上了小红圈。
轻柔的话语随着陈木视线所落红圈缓缓传来,“没圈起来的不用考虑,圈起来的那些,以你目前的知识基础能做出来。”
很让人舒服的态度,语气自然到仿佛只是递了块橡皮,举手之劳。
陈木愣愣看着试卷上的红圈,喉咙莫名堵塞,想说的话再喉头滚了一圈变成:“你怎么知道我能做出来。”
咋一听像不识抬举的抬杠,陈木才说完就想闭嘴撤回。
许愿安没多大反应,注意力都在自己试卷上,边写边答:“做了这么久的同桌,自然了解你。”
如此肯定的意味,让陈木有种自己如果做不出来,都是辜负对方这么信任自己了。
她没好意思再刨根问底,思来想去还是没再问出什么别的白痴问题,老老实实埋头按着许愿安给自己勾红圈的题目一题题去解。
平日陈木从来不屑一顾所谓试卷答题,能做上几道选择题就蒙头睡觉已是最大的诚意。哪像今天能苦大仇深的盯上好一会,断断续续的提笔,犹豫不决的答题,大相径庭的反常行为不想让人发觉都很难。
巡视的老陈头不自觉停下脚步,站在陈木身后静静注视,眼神逐渐变的赞赏起来。
陈木只是懒,从来不笨。一些基础的题目她做上几题就得心应手,后面解题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做的不错啊!”
老陈头突兀拔高的夸奖声把陈木给吓一跳,笔尖在试卷撇出长长一横。原本工整的试卷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痕迹变得不是那么美观,至少在有些强迫症的陈木眼里不够好看。
“你大...”爷的,一惊一乍的想吓死谁啊。
陈木转头就想骂,结果一看是老陈头触发紧急避险飞快闭嘴。
老陈头笑眯眯:“嗯?”
陈木扯起假笑,竖大拇指:“您大学识,大风度,都是您教的好...”
切换之流畅,动作之真诚,让后面的李晓静下巴都快惊掉了。
老陈头不知陈木的真实想法,以为是真心夸赞自己,一瞬间满面春风,心儿荡漾。郑重的对于陈木能自主学习,认真答题这件事,开始一顿持续的夸奖输出。
包括但不仅限于一些能体谅老师,理解老师,终于能自主学习,老师很欣慰之类的话语。
这些话在陈木这里算不上不奏效,她甚至因为老陈头滔滔不绝引来周边其他人的探究视线,由心底升出一股隐秘而又羞耻之意。
做个试卷,不是学生本分的事情吗?
这搞的,像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
她心虚,下意识去看许愿安,恰好对上她一如既往镇静温和的眸光。
这才,舒服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