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则 第26章 围于桌旁的可怜虫

晚餐并未结束，即便主人都已离去。

这只是盛宴的开场。

虽然雪山已经离开，但佣人们仍记得替换新鲜的餐食，仅仅为了克莱尔一人，因为西恩其实也不爱吃人类的食物。

阿瑟玛的书被阿维图斯拿在手中，她嘴角的液体有时会滴落在洁白的书页上，就那样孤独地落下，打湿了很多张纸。

西恩在沉思，偶尔咽下几块煮熟的牛肉。他明明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吃？克莱尔想过这个问题。

他只是继续坐着，他的胃尚未被填满，但腿有股想离开的冲动。

阿瑟玛用白布擦拭了一下嘴角，道，“西恩，你要回去吗？”

西恩敲击酒杯的动作陡然停下，“不。”

阿维图斯枕在阿瑟玛的大腿上，边翻书边道，“真不好办。”突然起身道，“我们举办一场宴会吧！”

她的眸子亮闪闪的，“要邀请很多人过来，就像重新回到建造光明韵的时候。”

阿瑟玛道，“好。我去给菲利斯和拉海尔写信。”

阿维图斯笑道，“不要忘了给你的父亲写信，西恩。”

西恩叉起一块肉，道，“现在让狼群的父来到一位血族亲王的住所？”

阿维图斯笑了笑，又叹道，“克莱尔，抱歉，可惜黛丝特不在这里。”

黛丝特？这个名字让克莱尔一时愣住，他已很久没有想起自己的母亲。

阿维图斯道，“你们最近有联络吗？其实我一直想见见她。”

克莱尔摇头道，“没有，应该也不需要，她一个人就能自得其乐。”

阿瑟玛问道，“黛丝特是怎样的人？”她或许只是顺着阿维图斯的想法才这么问，抑或自己也想知道？克莱尔无法回答。

西恩也看向了这里。

克莱尔道，“黛丝特很漂亮。”美丽，就是他对母亲的第一印象。他继续道，“厄默...也就是我的父亲总是称赞她的容貌，说即使她拿出一瓶毒药，他都会心甘情愿服下。”

阿维图斯道，“真是个惊喜，虽然看克莱尔就能推测出这一点。然后呢？她喜欢什么、平日里做什么、总是谈论什么？”

克莱尔道，“她喜欢种花，其余的...”

那些日子一个个在脑海里划过，却什么都没留下，黛丝特热衷于栽培植物、会为他准备晚餐，然后便剩下她哭泣、发怒的模样了，他竟然想不出更多。

明明黛丝特是他的母亲，但就是没有更多痕迹了。

她或许曾是个备受追捧的贵族小姐、或许曾想当一名园艺师？

克莱尔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的腰肢依然纤细，她虽然已经生下了我，但看上去仍很年轻，她的嘴唇很柔软。”

阿维图斯失望道，“这样吗？好吧，至少听上去她的血液一定很美味。”

阿瑟玛道，“住在一起只是在物理层面的近，不是吗？”

阿维图斯否认道，“但我很了解山丘，阿瑟玛。山丘喜欢雪山的血液。”

阿瑟玛笑了笑，道，“真的？这就算了解吗？我知道你喜欢看历史书、最喜欢白百合、总在睡醒后便急于饮血。”

西恩道，“我们都不了解自己的母亲、父亲。”

克莱尔问，“西恩，我还不知道你父亲的名字。”

西恩道，“安东，他叫安东。只是个平常的名字，所以知道的很少。他在名字上都不愿落于人后，但也没有改，因为这是我爷爷取的。”

克莱尔道，“你还有爷爷吗？虽然我不应该这么惊讶的。”

阿维图斯道，“你的母亲呢？虽然已经死了，但我很愿意为她编撰一本介绍生平的书。”

西恩放下了酒杯，“她叫塞拉，留着亚麻色的短发，总是乱乱的。她笑的时候会露出好几颗不整齐的牙齿，最里面还有颗蛀牙。她的脸上分散着好几颗痣，就像夜空中的许多星星。认识她的人都说这是个很好的女孩，每天的生活很规律，会在一大早就起床，在草原上跳舞。她曾养过一头小狗，因为她觉得小狗和狼群如此相像。”他就这样一件件说着，“她还有好几个兄弟姐妹，她是这之间最特别的，她并不算很强壮的狼人，但总能用笑容鼓舞所有人。她曾有过很多朋友。”

克莱尔惊叹地望着，西恩竟然没有思考地便说出了这么多。

“这些都是她的朋友告诉我的。”西恩最后道，他重新拿起酒杯，仰头喝了下去。

阿维图斯微微笑道，“她一定会是一个好母亲的。”

西恩道，“是吗？我希望她永远不会成为母亲。”

阿维图斯道，“我会为她写书的，西恩。这本书叫做《塞拉的碎片》，怎样？”

克莱尔道，“我不知道我是否希望黛丝特成为母亲。”他抬起湿漉漉的眸子，笑了笑。

阿瑟玛道，“等伊万斯醒来后，我或许该去问她。她生下我的时候，是后悔、迟疑还是欣喜、感动？她选择沉睡的时候，仍是一样的情感吗？”

阿维图斯道，“真奇怪，你们明明是不一样的人，怎么都面临差不多的问题？你们的人生是被操控了吗？尽情沉浸在你们那仅有一点的悲伤中好了，这种表演应该让你们欣喜如狂。所以我说，我们的生活都太单调了。”她起身，拿起来酒杯，“让我们一起庆祝吧，敬我们应有尽有的人生。”

烛台上的火焰晃动了一下。

阿瑟玛最先站起来，她轻轻道，“敬我们应有尽有的人生。”

克莱尔与二人碰杯，道，“敬我们...应有尽有的人生。”

西恩没有起身，只是低声道，“敬我们应有尽有...”最后的声音已经微弱到听不清。

阿维图斯见状，郑重道，“明日一定要举办宴会了。克莱尔，你要去休息了吗？”

克莱尔道，“嗯...阿维图斯，你的房间在哪里？”

阿维图斯搂住阿瑟玛，道，“这就是我和阿瑟玛的房间。如果你累了，叫一位佣人带过去吧。”她懒懒地叫了一声，一位衣着整齐的佣人敲响房门后走了进来。

“请带这两位去各自的房间休息。”阿维图斯道。

西恩已经放下了杯子，他看了一眼克莱尔，道，“我先走了。”

克莱尔边跟随着佣人边回头看向阿维图斯，二人已经躺在了中央的长桌上，餐食就在她们的衣裙下，但阿维图斯不以为意，她正眯眼笑着。她翻身，那些食物连带着盘子便被甩下去，碎了一地，铿锵有声。

桌布揉缩于一处。

油脂、调料、汤汁在地面共同寻欢。

Peace In Silence-BUNT./Nate Traveller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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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围于桌旁的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