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外狂人 第62章 第 62 章

这时周夏看到大街上的人群都朝前流淌，他不由自主地被裹挟其中，被迫“跟”了过去。

街角刚转弯，眼前顿时变暗，一个类似于时代广场的街口出现了。

诸多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称得上遮云蔽日。

人在街上，就像陷入钢筋水泥的峡谷中。

突然，天空传来悠扬的歌声，犹如天堂福音。

众人仰头昂首，高楼顶端的电子显示屏上，一位红衣女郎正在放声高歌。

灯光点亮，镜头缓缓拉远，红衣女郎依旧沉醉吟唱。

她就像童话里的红皇后，有种俯视蝼蚁、颠倒众生的冷漠性感。

地面的人群安静无声，听得如痴如醉。

周夏没心思听歌，满脑子想得都是他的任务。

正彷徨无助间，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普洱茶味儿。

他仔细辨认了下，嗯，准确点来说，应该是陈香味。

老老周很爱喝普洱茶，他偶而也会品上一口，觉得它有股陈年旧书的味儿。

特别是茶水浸润到口腔的刹那，好像在图书馆嚼故纸堆。

据说这是岁月沉淀和微生物转化的结果。

这味道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应该是某种暗示。

图书馆？

毕竟，互联网本身无序混乱的，像一间巨大的迷宫。

其中的数据库则是记录知识的载体，和图书馆的定义类似。

他开始在人群里挤来挤去，追寻那若有似无的陈香。

可之前还并不突出的异世感，开始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困扰。

毕竟，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没有汗流浃背，挥汗如雨，没有各种体味的干扰，这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这种异世感，就像衣领上多结了一个线头疙瘩一样，短时间内没事，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会被放大，还会越来越难受，变成压在心头的石块。

以至于他不再能相信眼前的世界是真实的！

这时，半空中传来一个慵懒娇媚的声音：“周夏，你不喜欢听我唱歌吗？”

哗，全广场的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他，眼里全是愤怒和质疑。

原来发问的是那红衣女郎。

周夏顿时有种被目光洞穿的灼烧感，四肢都凝滞在原地，僵住了。

刹那间，高楼大厦，连带着接踵摩肩的人群都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阴森黯然的森林，里面氤氲着厚重的瘴气。

世界一下子就变得灰蒙蒙，失去了色彩。

密密麻麻的树干，每一棵都像烧焦了的人形碳化柱子。

就是这样的一个极度抽象的、黑白剪纸般的世界，让他浑身的汗毛全部立起。

难道之前的世界，是个伪装成城市的原始森林？

须叔的声音又一次传来，这次明显比较焦急：“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我得来提醒一下。”

原来人第一次达到的世界，是大脑主观意识具化出来的，他的三观、童年记忆、主人格、教育背景等等，都会正常发挥作用。

可当人临阵退缩或者不能快速入戏的话，会引发第一世界的动荡颠覆，一旦坠入到潜意识具化出的第二世界，局面会很难办！

因为潜意识通常混乱无序，很多逻辑因果是本人都弄不清楚的。

听了老师的告诫，周夏疯狂地掐着自己的胳膊，告诉自己：要相信眼前的一切。

况且，对于能躲避的东西，恐慌是有效果的，有助于逃跑。

对于根本不可能躲避的东西，恐慌完全无意义。

转瞬间，森林虚化不见。

眼前又是一片歌舞升平：人影憧憧的广场上，红衣女郎仍在放声歌唱，听众们依然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周夏松口气，平复心境后，发现身边有个小男孩，看上去约莫七八岁样子。

他鼓舞勇气问：“小朋友，请问附近有没有图书馆？”

小孩看也不看他，盯着高处的电子屏幕，面无表情指了指周夏身后说：“就在那儿！”

周夏懊丧地转身看看，心说：那儿，又是哪儿呢？

等他再回头，小男孩像一滴水，已经融化在人海里。

幸好有陈香味作为指引，周夏很快就来到一栋平房前。

这栋建筑物虽然不高，但玻璃窗很多，远远地看就像是蜜蜂的蜂巢。

他刚走到门前，大门就自动打开——前台坐着个戴黑框眼镜的短发女士。

她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进来，正忙着把鼻子截进书里深呼吸，然后露出陶醉的表情。

如果是平常，他会觉得这种行径古怪诡异。

但现在，周夏觉得再正常不过。因为里面的书籍，真是有气味的。

此刻，它们正从她身后的房间里挥发出各种味道，每一种都对应一条藤蔓，每一根都彼此交错，却没有纠缠不清。

他随手触碰迎面而来的一条金色藤蔓，上面的无数片叶片立即闪烁出对应的画面，是很多张星空图，这本书应该是天文学方面的。

女郎终于留意到眼前的男人，她起身用欢快而机械的声音道：“欢迎来阅览室，我身后是一所拥有三百六十五个房间的‘日历房子’，根据年代、内容，不同的书被分类存放，找到那本书，你就可以吸入智慧的气味。”

周夏开门见山道：“没有任何提示，也没有任何辅助的武器吗？”

女士伸出右手朝半空中做个攫取动作，随即把手里的东西朝他一推，道：”拿好！顺着银杏果的味道进去吧！”

周夏连忙伸手去接，原来是一把精巧的老式火器和两颗子弹，一颗子弹上印着“慢”，另一颗印着“快”。

时间紧迫，根本没空细问究竟，他只能先把东西收下来。

相信接下来的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新鲜的银杏果在秋天成熟，它的臭味源自外层种皮散发出的脂肪酸气味，周夏嗅着这股味道，很快就在日历房子里找到了“10月”大厅。

他刚推门走进去，大门上立即就有一张花纹繁复的纸牌跌落到他手上，上面只有一个大写的英文字母“O”。

周夏凝视它片刻，听到微不可闻的一声“咔嚓”，犹如大脑为它拍了张照。

随即，纸牌冒出一阵青烟，不见了。

他继续沿着金色的长廊朝前走，没多久，眼前就出现了位年迈的女人。

只见她面色惨白，气质威严，轮状褶皱领像波浪般绕在她脖子上，其余比如紧身胸衣、硕大的裙撑、繁丽的绣花和宝石，无不强调着她尊贵的身份。

而走廊上的雕花镜子，也映衬出他现在的衣饰：少年上身有着醒目的羊腿袖子，宽大魁梧，下身则是紧身裤和棕色皮靴，显得人劲瘦修长。

腰间还有佩剑！

那女人看到周夏过来，缓缓伸出手臂，把鸡爪般的右手递出来，轻声道：“我的宠儿，原来你在这里。”

周夏凭借他有限的历史认知，认出来这就是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日不落帝国的缔造者！

反正历史书插图上，她就长这样。

接合刚才女王对自己的称呼来分析，他应该是进宫觐见她的宫廷宠臣。

于是周夏连忙上前一步，接过女王的右手，轻轻用嘴唇触碰她的手背。

女王露出满意的笑容，道：“我身后有三扇门，一扇门后面是路，两外两扇门后都是墙，你可以猜两次，猜对了就继续朝下走。”

周夏不敢花太多时间多琢磨，随即指向最左侧的那扇门。

女王见状，则缓缓推开最右侧的门——门后是墙。

她指指中间那一扇，问他：“要不要放弃你原来的选择，改选这一扇？”

周夏心说：女王已经替我排除了一扇门，这样我的命中率提高到了50%，二选一的话，换一扇门命中概率还是一样的50%，换不换无所谓好像？

可如果无所谓，她为什么要说刚才那句话，难道是个陷阱？

不不不，我不能这么计算概率！

他推翻之前的思考，继续思索：我一开始就选对门的概率有33%，倘若之前的选择正确，再换就失去了继续朝下走的机会。

总结1：选择换而没得到路的概率至少有33%。

如果我一开始选中的是墙，女王推开的另一扇门后也是墙，这时我同意换，那么一定会得到路。

总结2：选择换而得到门的概率是67%。

如果我选择不换，女王的动作对我也没影响，我得到路的概率是33%。

想到这里，周夏已有结论，立即道：“换，换中间那一扇！”

只要他肯换，命中率能从33%提高到67%。

确实是赌博，但胜率更高，何乐而不为？

女王慢慢推开中间那扇门——啊哈，后面仍是一条金色的走廊！

周夏满心欢喜，刚要迈步通过，女王微笑着把一张纸牌塞到了他手里，上面是大写字母“R”。

这一回他已有经验，用大脑给它拍了照。

青烟袅袅，手中已空无一物。

这次金色走廊的尽头乃是一间灯火辉煌的大厅，衣香鬓影间，觥筹交错。

华服的仆人见到他出现，连忙弓腰道：“特使终于回来了，赶紧上桌吧，大家都等着您回来呢。”

周夏懵懵懂懂间，被引领到一张长桌前。

等他坐下，才看见面前的筹码已经垒得很高，几个打扮妖冶的女郎有人忙着为他打扇，有的为他递果盘。

通过头顶明晃晃的水晶灯中倒影，周夏发现自己已换上红色的军装，束白色腰带。

呦，这个他知道，从17世纪中期到19世纪，英国的陆军步兵、海军陆战队都穿红色军服，外界又称“红衫军”。

看来这次他和英国扛上了。

不等他开始发话，一个身材瘦小的家伙就走近他，满脸谄媚道：“作为大不列颠派往土耳其的特使，您的卓越政绩有目共睹，这次奥斯曼苏丹也很重视您的来访，特意为您安排了今天的晚宴。”

喔，原来他现在的身份是土耳其特使。

周夏现在开始有点担心，因为高中时他从来没好好上历史课。

不过有意思的是，周围人小声嘀咕时，尽管讲的完全是陌生的语言，他还能无师自通地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那应该是土耳其话。

这时，又有一批大臣们来献酒，其中一个道：“特使能听懂土耳其话吗？”

周夏留了个心眼，摇头说一点都不会。

那人笑笑，表情就像一个刚偷完鸡的老狐狸。

果然，那些人很快就露出马脚，因为周夏分明听见其中一个用土耳其话对同伴道：“先吃饱喝足，待会就把这个英国特使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