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完旧,星河主动开门,说要亲自送周夏回去:“你搬到通天塔的酒店里好了,这样咱们方便联络。至于你们的账号,也都放心。”
走廊上空无一人,并没有伊曼的身影。
周夏转身道:“我朋友呢?”
电梯已开,星河做了个“请”的姿势,说:“已经送到一楼大厅了!”
周夏一边朝里进,一边道:“多谢!”
这句话说完后,没得到回应,也没听到电梯门合拢的声音。
他暗叫一声不好,可再转身,星河已不见。
电梯不复之前的模样,他被困在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金属盒子里!
可见,人都是会变的这句话,后面还得加个括弧——包括AI。
周夏苦笑一声,尽管他认为自己早就很懂得这话的含义,可还免不了着故人的道。
人啊,知易行难。
但不知为什么,他心里竟滋生出莫名的喜悦,连嘴角都情不自禁地带上笑意。
这种情绪把他吓了一跳,不由反复追问自己原因。
难道他内心深处,确实有这么一个难以言说的猜测:星河欺骗了自己,那么他之前说过的、有关陆世风的评价,多半也是谎言?
这个问题还是以后再说吧,周夏深呼吸一口,打起精神应对面前的局面。
这时,包括天花板和四面墙壁在内都突然朝外倒塌,像一个长方体盒子瞬间崩解。
他被彻底暴露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硕大无比的空间,墙壁上荡漾着水池的波纹,从天花板到墙面,连水池的底部都镶嵌白瓷砖。再加上灯光和水面的反射,整个空间都显得明晃晃,简直有些刺眼睛。
幸好水池内足够清澈,并无任何可疑或者奇怪的生物。
这地方像个游泳池,或者是大澡堂,眼下应该都属于迷宫的一部分。
周夏以前游泳时最讨厌人多,总想拥有一个空空荡荡的场馆,尽情畅游。
眼下这地方虽满足了之前的愿望,可那种宁静中的诡异,也仅有梦境中才能遇见。
表面上只有他一个人,但他却又有种被窥探的感觉。
这时,远处涌进水流的回音,可见这地方并不小。
因为岸边有路,周夏暂时没下水,而是沿着岸边走,见路口就右拐。
这是他小时候玩RPG游戏迷宫,走多了总结出来的办法,一般很快就能出去。
潺潺水声继续鼓荡着耳膜,他很快又进入到另一个空间。
令人振奋的是,墙面出现了一副简陋的平面布局图,上面用一颗红色五角星标明了他离出口的相对位置。
有参照就好多了。
这里的墙面依然是白色,但多了不少立柱,而且是双池。
空间里“吧嗒吧嗒”的脚步回音太明显,他骤然停下,那回音也消失了。
周夏这才松口气,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紧张。
此刻他没再急于赶路,而是驻足原地、四下打量:天花板上盘旋着粗大的通风管道,里有规律的敲击声,听着很像敲门。
他的视线越过顶部续朝前,两个水池的尽头,一左一右分别都有门。
门是虚掩着的。
慢着,好像看到一双手趴在门上。他揉眼再看,又没了。
或许是眼花继续超前走吧,周夏然决定选择右边。
只是这次他只能淌水。
跳进去后觉得水感微凉,幸好不太深,仅是达到小腿。
可能是刚才那双手的缘故,手里没个武器总觉得不踏实。
他试着想幻化出来,竟没成功!
算了,有武器看不到人也同样不踏实。
周夏在水下又走了几步才发现,这个厅里的柱子真得很多,而且出现得很密集。
走着走着,水越来越深,已到达大腿了。
尽头的那扇门看得更加清晰了。
这时,水底冒出了一个黑影,就是突然从池子底部弹射出来的那种。
他被吓得跳了起来。
幸好那影子看起来并不像成人,僵硬死板,浮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根本没办法视而不见。
就算绕过去不理,一想到有个这玩意儿在背后,那也如针刺在背。
周夏摒住呼吸,一步步挪了过去。
人在水里完全做不到寂静无声地走路,每一步都带动了水流哗啦啦直响。
就在他做好一切精神刺激的时候,已站在了黑影前面。
总算看清楚了,那是个多啦艾梦的陶瓷像。
周夏叹口气,不再多看它一眼,而是继续朝前走,爬出水面、推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房。
还好,下一个空间不再有水池。
是一段狭窄昏暗的空间,有点像换乘不同地铁时的通道,狭窄且简短。
从直线距离上来讲,五角星的位置离出口比刚才要更近一点。
奈何光线不明不暗,既没有商铺,也没有灯箱广告,一切都提醒着自己仅仅是路过,但又没完没了地冗长。
大量的转角让人抓狂,总觉得分分钟会在转角处遇见某个不想见的人。
这段路唯一的好处是没有分叉,闭着眼一条道走到黑即可出来。
尽头是一扇小门,然后又是个能用一线天形容的狭隘走廊。
周夏觉得自己像只老鼠般从长廊里钻出来,眼前豁然开朗,原来是个地铁站台。
这也是常见的公共场景,但他记忆中的站台总是挤满了人。
眼下却是那么地空荡荡,令人很不舒服。
而且地面很亮,走了几步才发现,地上都是水,反射出天花板上的灯光。
除此以外,还有头顶“嗡嗡”作响的荧光灯。
轨道深远处,视觉无法抵达的深处不时地传来低语。
这地方,还真象个遇上洪水后被倒灌的废弃站台,有种超现实的荒凉气质。
令人产生一种既熟悉又陌生、不知从哪来也不知到哪去的强烈不安。
周夏站在原地,进退不得。
他有种感官正在慢慢被剥离的感觉,好像什么东西正在吞噬自己的精神。
这个发现令他打了个寒颤,反复提醒自己:在这个犹如后室游戏般的环境中,空间随机拼接。重点在于令人体味不同场景,让人像走迷宫一样找出口。
可哪怕没有故事情节也没有怪,他也必须掌控好自己的心态。
因为在这样封闭的地方,内心的恐惧和孤寂感才是最可怕,也最危险!
他调整好呼吸,平复心境,又一次踏上征程。
离开这座站台有两条路,一个像是通往电梯井般的深渊,空荡荡且回声幽远。
另一条路则是步行楼梯,但楼梯是倒着朝下安装的!
他听到内心的声音:你干嘛非要在楼梯的正面走,何不试试反面走呢?
空间规则已被重新捏造,那不如尝试一下。
于是他握着楼梯扶手,朝前转弯,好似乘坐一个缓慢的过山车,头顶和脚下的景象不断地倒转。
他并没有掉下来,而是步履如常。
顺着光线的指引,周夏终于找到这个空间的出口,光线明亮多了。
接下来,有时候遇到的空间是红瓷砖墙壁,有时候是黄瓷砖。
最刺激的一次是他必须从某条盘旋下沉的车道上,倒着开车出去。
技术上没问题,只是在安静空旷的地方,发动机的怒吼像只野兽,多少令人有点胆颤心惊。
有时候根本看不到任何出路,他唯有想尽办法钻进去,又爬出来,一旦发现五角星远离出口,又只能原路倒退。
某次他刚淌过一条长廊,想转身从原路返回,哪知一回头,长廊里多了一群面孔模糊的陶瓷人。
那一瞬间,周夏被吓得魂飞天外,内心有个声音在提醒:不要对视!
通常原路被堵,就是不让回去的意思。
他只能转身继续朝前,这次来到一个地面淌满水的房间,满地都漂浮着家具。
四个角都有门。
周夏正在盘算出路,发现那群瓷人又出现了!
没听见脚步声,也没看见他们移动,就这样无声无息出现在四周。
周夏摸下口袋,有个红色的绳子,他大着胆子把它拴在其中一个瓷人的脖颈里。
然后很快找到了房子的出口。
没想到这是个复式楼,从上朝下看,空空荡荡什么人、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原本想一口气“咚咚咚”跑下,但还是改为蹑手蹑脚踮着脚下楼。
等他刚到一楼站稳,便立即朝身后回望:
那些该死的雕像果然又跟了过来,戴红绳子的走在了前头。
难道是他背对他们时,他们才开始行动,他一转身,他们就像被施了定身术那样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