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外狂人 第19章 第 19 章

离开宠物医院时，丽莎特意叮嘱周夏不要把今天的谈话外传，无论是他的警察父亲还是其他机构。

周夏连忙点头应承，他明白丽莎和邵太太都是没有执照的医生，诊所也见不得光，不能被卷到不相干的案件里。

这天晚上他难得不接单，须叔就开始见缝插针地检查数学作业和课本的自学进度。

老先生很开心：“哎呀，这些题都作对了，思路也很清爽，不错不错，我觉得你对自己的接纳程度很高，挺适合数学。”

呦，老师给了颗甜枣。

周夏被他夸得洋洋得意，道：“这几题我完全靠直觉做出来的。”

须叔回复说：“缺少专业训练的直觉不是有效计算。那些数学天才的证明与想法，都是通过日积月累的思考出来的。如果你只会做难题，想当数学家可不够。”

呦，老师又给了一巴掌。

“但是”，须叔又说：“数学的学习过程就像孤独行走在大漠，只有两类人可以学好。一种是获得过足够多的情感陪伴，相当于本人自带补给，即使独自在沙漠里长途跋涉也没关系；还有一种是情感匮乏耐受度高的人，孤独惯了，行走在漫天黄沙大漠里也无需养分补给。”

周夏忍不住问：“老师，我呢，我是哪一种？”

须叔回复：“你是前者吧，哎，慢着，我没承认你是数学好的人。”

周夏自动忽视后半句，问：“老师你是哪种？”

须叔发来个“沮丧”的表情，说：“我并不算数学很好的人。”

这人突然变得特别谦虚，都不像自己认识的那个躁脾气老头了。

周夏不由滋生出逗逗须叔的念头，问：“老师，解出别人都做不出来的数学难题，是不是像sex那么爽？”

他都做好了被老头子破口大骂的准备，哪知道须叔这次却很严肃地回答：“不，比那个还爽。那种俗事儿人人可做，而解开一道数学难题时，一想到别人永远都做不出来，满足感显然更大，哈哈哈哈！”

须叔这口吻，令周夏很想帮他手动在对话框加个狗头。

哪知须臾间，老头子突然反应过来，翻脸骂道：“臭小子，你是在对我进行图灵测试吗？我不是AI，我是人，我是人！”

周夏连忙解释说自己没试探的意思。

“你最好没那个意思，哎，这孩子最近接触了什么人，怎么变得这么皮了？”须叔道，“对了，你在海德拉悬赏要买习题集是几个意思？”

周夏简要叙述了自己在陆世风家里看到的那本习题集，须叔好奇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说来听听？”

听完了他的描述，须叔沉默好一会儿，周夏差点以为他下线了。

半响，老先生才说：“不要把我们的交流告诉任何人，包括这个陆世风在内。”

“怎么，你们认识吗？”周夏怯怯地问。

须叔的账号突然间就变灰了，老头子还真是行踪诡异。

第二天中午，周夏本来想到骑手们常去的那家餐厅和大家聚餐，但不知为什么，车子还是停到离那人很近的地方。

他知道陆世风家里不常开火，对食材又挑剔，一旦认准某家餐厅的某道菜，就会日复一日地光顾，绝对不会冒险换地方。

所以中午只要去那家餐厅，十有**能看到他。尽管每次遇见，那人都是一副心如止水百无聊赖地表情。

这次果然又遇上了，看样子也是刚到。

周夏好容易克制住嘴角的笑意，说：“呦，豌豆王子今儿还亲自下楼吃饭？”

那人道：“可不是，平常都找人代吃的。”

他说这话时尾音会微微上扬，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无所谓的腔调，不知道为什么周夏总觉得特别欠揍。

这时有个推销水果的小姑娘走到陆世风跟前，用牙签穿上芒果递过去，热情道：“尝尝，可甜了。”

陆世风见芒果如临大敌，立即道：“我不吃这个，谢谢。”

那小姑娘大概是觉得他样子可笑，非要把芒果朝他嘴里送，还笑说：“你尝尝，真的非常甜，免费的。”

陆世风脸色变得不太好，恨不得把头扭180度转到背后。

周夏猜他以前肯定因为芒果遭过大罪，过敏得厉害，否则不至于这么害怕。

他对那小姑娘道：“喂，美女，人家都说不要了，哪有这样推销的？”

大概是听他口气不善，小姑娘看他一眼，讪讪地走了。

哪知道陆世风立即转过脸对周夏道：“干嘛把人吓走，这不是断我行情吗？”

周夏没想到这小子脸变得那么快，又气又笑道：“喂，你到底是对芒果过敏，还是对女人过敏啊？”

陆世风不怀好意地说：“我对话多的人过敏。”

周夏被他呛了一句，立即还嘴道：“好，拿我的热心当水喝，总有一天烫死你！”

两个人的饭同时端上来，他们这才发现彼此点的竟然都是素面。

陆世风说自己在外面只敢吃这个，周夏说这家的菜无论荤素都有种油哈喇味儿，只有素面他能咽得下去。

“那你为什么常到这里吃？”陆世风冷不丁抛来一句。

“呃——”周夏想了半天，才问：“我想问问你打算进锦山吗？”

陆世风摇头道：“现在还不行，抗过敏的药还没在海德拉买到，有了药我才能进山。”

山里难免有奇花异草，怪虫野兽，像他那种体质，确实不能轻易冒险。

只是听到了”海德拉“三个字，周夏心里一动，笑嘻嘻道：“希望这次系统可别让我给你送货了。”

原以为又会被对方怼一通，哪知道这次陆世风很快痛快地说：“好，就算你送迟了、送丢了，也都不怪你，行吧？看把你给担心的。”

周夏不忿道：“少嘴炮，我哪里有那么小心眼！”

他若无其事地怼他，心里其实“咯噔”了一下，因为觉得对方的话听上去有点违和，像哄人的口吻，不大像是个两个大男人对话的路数。

他本来还想说，进山时能不能也带上我。可转念一想，锦山又不是陆世风的，自己更不是菜到做什么都要亦步亦趋的地步，万一提出要求后又被嘲笑或者拒绝，就太没意思了。

周夏正想着这事儿，就见陆世风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个纸包丢在餐桌上说：“就知道你没买导电泡棉，自己包上吧。”

明明是自己的琐事儿，还被人催促好几次，这次更是连材料都买好了，周夏有点不好意思，他拆开那包纸，试着用它把手机包裹起来。

奈何这种导电泡棉硬撅撅的，任凭他怎么使劲都不听使唤。

这时突然听见餐厅外头传来个女孩子尖锐的嗓音：“女人怎么不能骑摩托了？你借我钱时怎么不这么说，还钱时就那么多借口？你拉屎把心肝肺都拉出去了吗？”

然后就是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大概是在解释着什么。

骂人能骂得这么爽利泼辣，不是阿焰是谁？周夏不由嘴角露出笑意。

陆世风却听得眉头微皱，他见周夏微笑，迟疑地问：“不觉得骂的有点粗俗吗？”

周夏不以为然道：“拜托，骂人当然用粗话，又不是写情诗。”

话音刚落，餐厅的门帘一掀，外头的热气顿时涌进来，与此同时，响起来的就是阿焰宏亮的笑声：“小周哥，我车子要运到修车铺去修，能借你车子运一下吗？”

周夏问清楚修车铺的地点，这才道：“送佛送到西，干脆帮你把车运去得了，晚上再加班跑车也一样。”

阿焰笑逐颜开，高兴地立即抱住他，“吧唧”就是一口，和小时候一个样。

周夏愣了一下，随即低头装作要吃净碗里的面条，结果发现碗里早就空空如也，一根菜叶都无。

他忍不住抬头去瞄那人，正好撞上对方的眼睛。

看上去陆世风正在用导电泡棉帮周夏包手机，可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把手机朝桌上一丢，起身就走了，一句话都没讲。

手机上原先裹得紧致的泡棉纸顿时散开，之前的功夫都白费了。

阿焰看着他的背影，脱口道：“你朋友吗，好像生气了哎？”

周夏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抓起手机塞到双肩包里，催促她道：“赶紧的，趁着我刚吃好饭有力气，先把摩托车抬到车厢里去。”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摩阿焰的坐骑，她的摩托车属于竞赛车型的民用版本，战斗坐姿和动力水平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驾驭，维护肯定也不便宜。

关键是阿焰个子不高，驾驭这辆摩托车应该挺辛苦，也有些危险，周夏觉得很有责任劝诫她今后还是少开为妙，不要为了所谓的耍酷拿命冒险。

不过现在说明显不是时候，小姑娘非和他翻脸不可。

别看他生得人高马大，想把摩托车挪进车厢，也得先朝车上搭个斜坡，两个人一前一后推拉，才能把车子挪进去。

等到阿焰坐进副驾、周夏启动发动机后，明显觉得今天的车子开得有点费劲，可见那大家伙有多重。

车子缓缓驶出花果园，走上了外环高速，周夏感慨道：“我也想过开这种摩托车，但是太费神了，又吵，开着很容易累。”

阿焰道：“我早习惯了，大脑中摩托车技能板块已经形成，所以我开车的时候，cpu占用比例很小。而你的模块没有形成，需要cpu高速运行才能支持，就会觉得累。”

周夏“嚯”了一声说：“这个解释很有趣，我喜欢。”

阿焰得意道：“我爸爸是个软件设计师，喜欢用相关的理论来讲道理，我拾人牙慧而已。”

周夏开长途最怕一个人，那样很容易犯困，听见阿焰提起父亲，便有意把聊天继续下去，问：“你后来找过他吗？”

阿焰叹口气：“哪里找得到，只晓得他失踪前在塔克集团工作过，有段时间常去锦山，后来就彻底杳无音讯了。”

什么，软件工程师常去锦山，总不会是去挖煤吧？

因为阿慧要去的修车铺坐落在郊县的小镇上，周夏仗着车技好，又不想在返程时遇到下班高峰，因此就选了最近的熟悉山路。

车子刚上盘山路，只听阿焰轻声嘀咕道：“小周哥，后面有个车子好像一直在跟着我们，那车子我中午就在花果园看到了。”

周夏朝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果然，是辆黑色的吉普，司机应该是个大块头。

要不说每个男人内心都有一段警匪追车大戏呢？

周夏本来还开得昏昏欲睡，这下反而精神倍增，何况又有女孩子边上坐着，越发不肯落后于人。

只听他说了句：“看我怎么甩掉他！”

阿焰还没咂摸出这话的滋味，就觉得前方道路明显变窄，从左车窗看出来乃是垂直的峭壁，从右车窗望出去则是空荡荡的山崖。

然后，她才察觉到车子在慢慢往外侧偏移。

还没等她回过劲儿，只觉得车轮下突然失去了支撑，好像要往山崖翻下去。

就在阿焰意识到车子有部分轮胎悬空时，车子又轻微一拐，迅速回到原位，开始继续在山路上平稳驰骋。

这个过程在电光火石之间，阿焰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真的只差一点点就翻到山沟里了！

而后面那辆车显然被卡在转弯的地方，很快就被甩到了后面。

阿焰哪里顾得上高兴，她早被吓得不敢大声出气，出了一脑门的汗，眼睛也瞪得大大的。

半晌，她见周夏还不吱声，也只能假装平静，故意用冷淡无比的声音问：“没事儿吧？”

周夏这才长吁口气，道：“好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