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外狂人 第168章 第 168 章

此刻周夏身周拥簇着好几条人鱼，他们颜色各不相同，各个身姿轻盈灵动，正围着他穿梭游弋，看上去就像在欢迎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

特别是蓝发美人鱼，他一会儿围着周夏侧游，一会儿又仰游，一会又以水中悬停的姿态看着他，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周夏和他们在水底潜了一会儿，刚浮上水面换口气，下来后就发现眼前多了个粉色的“长口袋”。

它大约有十几米长，通体半透明果冻状，此刻正在水中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周夏用手轻轻触摸，发现“口袋”还很柔软。

特别是它正对他的前端有个很大的开口，直径足以容纳一个人进入。

他被眼前的这块粉红色的软纱吸引，竟萌生了想钻进去看看的想法。

蓝色美人鱼好像看出他的心思，立即上前阻止了他的行为，还拉着他的手示意靠近再看。

周夏和他携手近距离观察，发现“口袋”原来是由成千上万个密密麻麻的微小生物构成的。

它的单个个体非常迷你，约有几毫米，形状有点像铃铛，一端开口一端闭合，在水里会闪闪发光。

想必个体之间的连接比他想象中要牢固很多，人进去以后很容易被困住。

周夏摇了摇蓝发美人鱼的手，以示感谢。

美人鱼则调皮地朝他吐了一串泡泡，又用大拇指比划了一下，好像在说：“你很厉害，能游这么远。”

两人继续朝前，周夏原以为很快就要到达第一圈岛屿。

哪知前方水域的光线越来越暗，水也越来越深，他仅能隐约看见一个巨大的柱状物正漂浮在水里。

这应该和水上的建筑是一体的。

难道，他已经游到第三圈岛屿，柱状物就是圆顶建筑沉浸在水下的部分？

原来美人鱼口中的“带你回去”，和他的理解并非一个意思。

还有，瓦拉不是说第三圈岛屿被电场覆盖，任何生物过去都容易遇险吗？

对了，他说的是空中，并不包括水底。

此刻身边的美人鱼仅剩下了蓝发的那条，他拽着周夏的手使劲朝深水区俯冲，似乎想从建筑物最底部边缘翻过去。

那种被巨大黑暗包裹的、幽闭窒息的恐惧，开始袭击周夏的心脏。

除此以外，他觉得身上有些发冷，身体不住地发抖，眉毛和鬓角都蒙上一层浅浅的白霜。

蓝发美人鱼见状一把抱住他，用右手小心翼翼地拂去他鬓角的白霜。

大概是想慰藉他，或者是觉着他可怜，蓝发美人鱼竟低头流露出想要亲他的意思。

周夏用手挡了一下，以示拒绝。

瞬间，美人鱼的身体有些虚化，身体轮廓的边缘也变得模糊不少。

看着对方失落的表情，周夏瞬间感受到他情绪里所有的沮丧。

怕对方消失后仅把自己留在这里，他本能地抱紧了他。

蓝发美人鱼眨巴着眼，伸手在他背上试探着摸了一下，爱抚的意思非常明显。

周夏已没有任何力气反抗了。

蓝头发的心情似乎转好了，身形轮廓又开始聚拢，鱼尾处更是微光闪烁。

两人就这样拥抱着朝深水区俯冲，天旋地转间，周夏只觉头顶压力骤然变小，耳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眼前一亮，他们已破水而出，双双浮上水面。

蓝发美人鱼欢快地用鱼尾拍打着水面，不断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

每一朵水花被激起的声音，都引起了多次的回声。

周夏一边大口地喘气，一边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个圆柱形的巍峨建筑，四周由一根根宏伟的石柱撑起。

外面的阳光穿过透明的穹顶，散落水面后，泛出粼粼波光。

他们还真是来到了第三圈核心岛屿：一个漂浮在水中，且没有地面的宫殿。

只是墙面上的浮夸装饰，墙角的古典线条，以及过高的穹顶，相对狭小的空间令人觉得在这里并不像室内游泳。

倒像是大水淹没古堡后的灾难现场，感觉有些不舒服。

美人鱼指着宫殿的墙壁要他看，两人缓缓游了过去。

上面应该是壁画，都是些歌舞升平的宴会场景，乍一看没什么特别。

美人鱼不甘心，拼命指着其中的一副让他看。

周夏只好伸长脖子——呔，这不是自己吗？

只是头发并没有变白，还留着黑色短发，身上的衣服也是以前线下常穿的那几件，和四周的宽袍长袖有些格格不入。

特别是脸上的神情，比起现在的他更显稚嫩。

那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他，少年时期的他。

真是见了鬼了！

周夏揉下眼，又朝壁画靠近几步。

画上的环境有点类似于宫殿皇宫那种，处处金碧辉煌，那个少年时代的自己还颇有地位，因为周围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甚至没人敢直视。

但仔细再一看，角落里、屏风后，还有河岸边、树底下，都有不少人都在偷窥。

男男女女脸上都带着笑意，有人看得如痴如醉，有人交头接耳笑语盈盈，应该是在议论他。

接下来的一副画，是位娇俏的宫娥低头与他说话，虽看不清她眉眼，观者也能依稀瞥见她神态中的娇憨妩媚。

应该是有少女大着胆子去找那美少年**。

再朝下的一副画，风格陡然一变，看上去肃杀多了。

之前的那位宫娥被士兵绑缚，面色惊慌，看上去是押往牢房甚至受刑。

应该是有人发现了前面那幅画中的内容，这才对宫娥进行惩罚。

不过他又反反复复地把壁画看了几遍，也没找到画里有谁是执掌最高权柄的人。

倒是有一个模糊的背影，几乎每幅画里都会出现，只是处理得太过含混，看着影影绰绰的不真切。

除了绘画，墙壁上也有一些题字，准确点说是某种类似于袖珍简笔画的图形。

因为这些文字都出现在一些和日常劳动相关的绘画场景上，周夏猜测它们应该是祭祀、渔猎等诸多情况的描述。

渐渐的，穹顶外的光线逐渐变淡，宫殿内的壁画看着也有些模糊了。

蓝头发朝空中打了个响指，半空中映出一团火。

火焰欢快地跃动着，在墙上制造出忽明忽暗的阴影，但并没有为四周带来暖意。

原来仅是能够提供照明的虚假火焰。

周夏借着火光继续朝下看，发现壁画的风格越来越严峻，不再有之前的欢快富丽。

他猜测应该是文明的某种衰败开始了，不可避免地影响了他们的艺术。

但画面内容还是有些如梦似幻，只见城邦的街道上，点缀着不少洁白的云朵。

它们漂浮在离地仅有几十公分的街道上，孩子们惊喜地在云朵中奔跑欢笑。

有的云朵还飘到了居民区，黏在屋顶上，挂在树枝上。

有的地方，云朵简直象个巨型馒头一样发了起来，最后像泡沫一样比住宅还要高大。

这应该不是真正的白云，而是某种化学污染导致的灾变现象。

壁画的内容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结尾。

周夏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揣测，那么最后的答案其实不看也罢，不然徒增伤感。

这时他听到一种类似于滚水沸腾的声音，原来圆形宫殿的墙壁上，还有扇小门，声音正是从哪里传来的。

他离得有些远，仅能看见那里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好像一块璞玉瑰宝正在里面散发光华。

周夏在水里已经浸泡得太久了，又一整天没吃饭，继续朝下探险的心思早消失殆尽。

见他有些困乏，一副恹恹欲睡的样子，蓝色美人鱼突然朝后转了数圈。

然后又用鼻尖轻轻碰下他，迅速离开后不停对他微笑。

此刻的他眼神明亮，鱼尾颜色变得比之前都要艳丽，还不停轻轻拂过周夏的双腿和双脚。

这是什么意思？很像某种召唤。

周夏思绪转动，乍然想到那张宫娥调笑少年的壁画。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美人鱼又一次靠近。

周夏脑海内念头纷呈，竟有些难以遏制。

直至他听见对方急促的呼吸，感受到对方柔软温热的嘴唇。身边的水流骤然发出响声，几条美人鱼不知从哪里钻出来，速速把蓝发美人鱼扯开。

他们表情严肃，明显是在训诫蓝头发，有人还不断用手指着墙上宫女被缚的壁画。

蓝头发偷看他几眼，又迅速低下头，两只眼蓄满泪水，看着十分委屈。

周夏刚想上去帮他说几句话。

突然间，眼前所有的一切开始急速黯淡。

仅仅两秒后，美人鱼、宫殿、壁画都彻底消失不见了！

他连忙一头扎进了水里，满脑子只想着顺着原路返回。

没有了美人鱼陪同，水下世界显得幽深暗淡，成了一个毫无生命迹象的死寂之地。

连之前那种粉红色会发光的“口袋”都不见了。

周夏原本还想试着摸回第一层岛屿，哪知游了一阵，就觉得体力不支，根本没办法再去开辟新路。

他只能老老实实地顺着来路上岸。

哪知刚露出脑袋，两手还没扒上岸，就有只硕大的渔网铺天盖地而来，正好罩在身上。

不用说，肯定又是瓦拉。

他有气无力道：“你好无聊，又拿这鬼东西来罩我。”

瓦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吃惊，“噫，你没被美人鱼卫士吃掉？我以为你早就成了枯骨呢。快说，你在那边都看到了什么？”

周夏抬起头，通过渔网窟窿看着焦躁不安的瓦拉，笑道：“瓦拉，你是在求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