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周夏想出应对的策略,一只灰黑色的大鸟已从高处俯冲下来。
速度非常快,且悄无声息。
鸟群随即掉头转向,小鸟们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周夏还沉浸在震撼中,身边的小伙伴却已反应过来,连连大叫:“老鹰,老鹰!”
天空的那只大鸟,此刻正在舒展翅膀,呈一字形盘旋在他们头顶。
它宽阔的翼展遮住部分阳光,以至于连他们头顶的光线都变暗了。
老鹰伴飞很久才离去,然后在他们的旅途中又出现好几次,总是不远不近地跟着。
伊曼说:“它好像在观察我们,不,准确点来说是在观察队长。”
可周夏实在想不起来上线后和一只大鸟有过什么来往。
为表示感谢,他每次看见它,都会冲它挥手问好。
只见那老鹰强壮的大爪子几乎和人手掌一样大,脑袋上有两只黑色的羽冠,看上去真是像国王一样威风凛凛。
而且一旦有人招呼它,老鹰威严的脑袋便若有似无地威威颔首,好像真能听得懂。
生活中这样的瞬间,常令人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生命中的一些美好的时刻。
令周夏觉得很开心,。
他由衷地认为这片土地的创立者,应该是个充满善意的小仙女。
她并不好战,更不刻薄,即便后来不再管理这片土地,也没有把大地的生命力完全带走,而是由着它在自由变迁中,为各类动物留下一个充满着生机的家园。
伊曼感叹道:“喜欢这种‘在途中’的感觉,有时候甚至觉得永远不到目的也挺好。”
这天他们沿着荒漠继续巡视,发现前方是一片海域和沙滩。
是不是到头了,怎么连一点人类生存的影子都没瞧见?
伊曼建议车子开启陆地巡视模式,再顺便找点水源。
奇伊道:“海上有个栈桥,你们看到了没?”
周夏瞧了一眼,说:“假的,应该是道行很浅的散灵造出来的,外面那圈图影都跳帧了。”
灵车落地后,伊曼负责去探路、找水,不过很快他就空着手回来了,说遇到两个人。
奇伊道:“没问路吗?”周夏说:“问个鬼啊!”
一个人在荒野上,看到远方走来两个陌生人,这种情况下最好绕路。
在10万年以前的原始社会,我们的智人老祖宗遇到陌生的异族,本能就是杀掉他,甚至吃掉对方。
尼安德特人、直立人的基因就是这样消失的。
几百年的现代文明,根本不会修正人类大脑里的杀戮程序。
他们准备开车慢慢寻找水源,大约开了半小时,海滩已经清晰可见了。
前方传来喧闹声,听上去好像有一群人。周夏停下车子,摇下车窗观察。
好多成年人正围在沙滩上,用手和塑料桶挖着什么,有女人在边上又哭又喊。
他们中间是一个诺大的沙坑,由于沙子会流动,用“一边挖一边塌,一边塌一边挖”来形容毫不为过。
伊曼惊异地问:“这是什么宗教仪式?”
周夏摇头回答:“看样子应该是发生沙崩把人给埋了。”
马里亚纳州靠近大海,小时候他们去海滩上堆沙堡,长辈都会叮嘱不要挖过大的坑。
那些沙子会突然塌陷,如果这时正好涨潮,海水浸润沙子则更湿、更沉。
因为见过消防员救援,他知道怎么做。周夏略微思索片刻,就让奇伊守着车子,伊曼拿枪倚在车身后守护。
他叮嘱道:“我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顺便打听点情况、要点水喝。”
“哎,”他朝前走了几步,一只手把木板举起来,一只手指着地上的沙坑对他们喊:“你们人太多,沙坑肯定会坍塌。”
“那怎么办?”一个男人皱着眉问他。
周夏晃了晃手里的木板:“用这个加固洞口,留下三个人就够了。”
几个男人露出狐疑目光,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轻易拿主意。
边上的女人急了,呵斥他们道:“愣着作什么,赶紧用新办法救人啊!”
周夏见状立即过去,教他们如何用木板稳定住洞口,这样才能防止沙子不断涌入。
有人退出救援,去找更多的更大的木板过来,剩余的几个则埋头继续苦挖。
等到孩子从沙坑里刨出来时,口鼻都是沙子,人已经晕了,但还有气。
做母亲的抱着孩子朝周夏千恩万谢,这才飞速离开去找人抢救。
其余的几个男人围着周夏,七嘴八舌地问,聊了几句他就明白了,这些人都是附近小渔村的。
为首的老人则双手合十,嘴里喃喃道:“有真神庇护,才能救人成功。”
于是一群人赶紧朝西方祷告跪拜。
伊曼不放心,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过来,小声道:“明明是你救了人,怎么又在这里感谢真神了?”
谁说不该感谢呢?
在这片荒野上,用洪荒之力衍生出一块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让他们有饭吃,有地种,那不是神仙又是什么呢?
周夏想,一方土地有一方的神仙,这里和刚才的荒地肯定是不同的开创者。
村民们热情地邀请周夏到村里去接受补给。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一个中等规模的渔村。
画风突变,渔村里有石板路、小楼房、酒馆和小卖铺,甚至还有类似于庙宇的地方。
哪怕这个地方看上去比原始部落强不了多少,没电、没有自来水,完全不能和白鸟城比,还是让接连看了好几天灌木和山丘的他们觉得亲切。
他们找来村里唯一的酒馆去吃饭,荤菜都是海鲜,只是以臭鱼烂虾居多,可能和没有冰箱有关。
伊曼看着一锅的炖鱼,皱眉道:“老虎不吃猫粮。”
奇伊笑眯眯地说:“但是你吃老鼠肉。”
伊曼刚作势要踢他,伙计又端上来一盘猪肉馅饼,说是本村特产。
伊曼皱眉道:“我也不吃猪肉。”
周夏没想到他有这个忌口,连忙又点了些蔬菜饼。
吃完饭,伙计告诉他:“住店的话你们得有保人,我们村里不收外来人。”
奇伊大怒:“你们怕我们是坏人,我还怕住上了黑店呢!”
周夏拍下伙计肩膀:“多付内存不行吗?”
伙计摇头说:“不行,这是村里的规矩,我们也是怕了,不想遇上海盗上岸来打探行情那种。”
大家正相持不下,之前被周夏救下的孩子,以及他的父母都来了。
夫妻两个还背来了一大串咸鱼干,闻起来臭臭的那种。
伊曼仅远远地看了一眼,就立即躲在周夏背后。
经过村民的斡旋,三个人总算有了落脚处,就在酒馆楼上。
周夏问那个丈夫:“附近仅有你们一个村子吗?”
他说:“山那边还有其它村,我们买他们的小麦,他们买我们的鱼和海盐。”
奇伊说:“你们就没想过去白鸟城那边吗?那里有高楼、汽车、电梯,不比这里强多了?”
这话很唐突,孩子露出迷茫神色,做的母亲惊慌失措,一把将男孩拉进怀里、捂住耳朵,生怕他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话。
伊曼连忙冲机器人使眼色,奇伊瞋目结舌道:“我说错了吗?”
做父亲的惊惶道:“对啊,你们不要在别人面前提什么白鸟城,也不要说自己去过那里,真神会生气的。”
等他们走后,周夏特意叮嘱奇伊:“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也不要说。”
他们这一觉,迷迷糊糊,结果被清晨四点的声音吵醒了。
那一刻,四面八方涌来了瘆人的诵经声,周夏有种在教室里老师让大家各自朗读课本的感觉,乱哄哄噪音震得耳朵难受。
三个人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当成异教徒包围。
推窗望远,原来此起彼伏的诵经声来自于路尽头的庙宇。
天色微亮,那里已经人头攒动,在通明的烛光里,有一种神叨叨的阴森氛围。
吃早饭时,周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伙计:“你们都早上四点起来嘛?”
伙计道:“对,我们每天早晨都要去神庙唱诗诵经,向真神供奉祭品,保佑风调雨顺。你们那里难道不拜神?”
周夏想了想,其实白鸟城也不能说信奉无神论,只是杨朱明显并不喜欢人们大张旗鼓地搞什么疯狂仪式或者说祭拜,主打一个“你们随意,我不介意”的轻松氛围。
如果他们现在就把疫苗的事情说出来,轻则会被赶走,重则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里,周夏忙道:“我们也拜神,只是模式不同。”
上午他们四处逛了下,买了干粮和饮用水。
午饭时,整个渔村又来了一次大合唱,这一回明显听上去就顺耳多了,还能听出来几分空远悠扬。
而酒馆里则多了个年轻客人,据说是这里为数不多的酿酒师。
他原本一直眯着眼,那双单眼皮就像幽深但窗口很小的峡谷,有种莫名其妙的幽暗感。
可一看到周夏,他的双眼立即露出惊为天人的神采,还特意点了一壶佳酿送来,说:“哇,你好帅!我愿意和你生活在一起,哪怕是以蟑螂的身份!”
这样热情而独特的表白,伊曼嘴里的饭差点喷出来。
周夏反而笑眯眯地说:“那我每天给你撒好多小饼干好不好?”
酿酒师哈哈大笑。
奇伊小声对周夏说:“你现在好风骚啊,会到处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