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璟听了她的打趣,也放下心来,离她一丈远,跟在身后走进屋内。
明姝忍俊不禁:“你这是要离我多远?总不能我俩分开吃吧?”
“那也不是不行。”谢玄璟垂眸,还真的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
“没事没事,你身上那点味道并不碍事,不会影响我的胃口的。”
谢玄璟有些诧异扬眉,笑道:“明小妹越发的生猛了。”
“……”明姝夹了块肉给他,闻言白了一眼,“吃饭就吃饭,别说话。”
谢玄璟眉目含笑。
“明日可有空?”
明姝想了想,摇摇头:“没有,谢都司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就是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出去?正好带你看看沙平城的风光。”
“好啊。”
二人约定好了明日游玩。
翌日。
明姝正在梳妆时,外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她微微探头,从窗户往外一看,是吴叔。
“怎么了?可是那批货出问题了?还是商铺有人闹事?”
吴叔摇了摇头,缓了会儿气,说道:“是昨儿您让我暗中派人护着那位姑娘……”
明姝心不由地一颤,眼皮子跳了下,“怎么了?”
“我们派去的人被她发现,死了。”
“……”
“今日本应该回来禀报了的,却迟迟不见人影,我便差人去寻了,后面是过路人在郊外发现尸首。”
“什么叫被她发现的?将具体情况说来。”明姝拧眉。
吴叔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东西来,“这是昨日那人的人/皮面具。”
明姝跌回凳上,默了半晌,沉下声道:“死的人好好安葬,若有亲属定要安抚好,不管是出钱还是出力。”
“晓得了,我已经安排好了。”
明姝忽地灵光一闪,她站起来就往外面走,吴叔在身后追着,不解:“东家可是要去报官?确实要去报官抓了那人,不然害了我们兄弟的性命岂能善罢甘休?”
“不仅要去报官,更要派人去通知叶雅他们,他们要寻的人可能出现了。”
“您是说……”吴叔一怔,不解她的决断,“东家怎知那人是叶东家他们要搜寻的人?”
“直觉。”
“啊?这?这能确定……”吴叔不明白,但还是依照她说的做了,令人去通知叶雅等人。
她总不能直说她遇见过被火烧毁的面容,并非是那样的吧?还有那经历火烧的嗓音,她喊的那一声现在仔细琢磨也能察觉到破绽。昨日遇见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此刻想了想,她做的人/皮面具是何其简陋粗糙,应当是临时做出来的。
明姝说这话时却是忆起了当年那场大火,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半个紫禁城,她的呜咽在噼里啪啦的火声里显得不值一提,浓烟烧着她的嗓子,用力说出来的话像是磨砺过的沙哑粗粝。
她这时才想起来,那时她的尸身被谢玄璟夺走了,也不知后面如何了。
将这些无用不合时宜的念头甩至脑后,明姝前去找谢玄璟道明今日不能与他出门了。
她也没料到,正拐过圆形拱门往外走,碰上急匆匆往她这边走的谢玄璟。
两厢碰见,一时怔住。
“你这是?”
“你可是有急事?”明姝淡笑,问道,“吴叔方才来寻我,商铺内有个兄弟死了,我正欲前去查看,今日的出游……”
“没关系,我也收到军营的急令,改日有空了在一同前去吧。”
“嗯。”
“注意安全,还是那句话,若有解决不了的事,大可来军营找我。”他顿了顿,想起她以前不听话硬撑的样子,“不必强撑,一切有我。”
“我知道。”
谢玄璟越上马,看着钻进马车里的她,说道:“万事小心。”
两人说着,一起并肩往外走,走到门口各自往彼此的反方向离开。
谢玄璟快马赶到营地,将马拉给小兵后,对着迎面而来的冯范水说道,“去找个身手好的人跟着明姝。”而后他蹙眉问他此次找他的事:“怎么突然诏令?”
冯范水见他来,如见亲人险些泪两行,急忙边走边低声同他道:“蒋小将军在里面……”
蒋惜庭?
“他来作甚?”谢玄璟面无表情,甚至脚步都放慢了下来。
冯范水狡黠的眼张望四处,压低声音道:“他是来询问都司您为何要动用叱沙营的士兵去剿匪。”
谢玄璟斜乜他,哼笑道:“叱沙营现如今归属本都司管,本都司为民除害,难不成还得请示他?”
“诶唷诶唷!都司您小声些……”冯范水一张憨厚的脸皱起来,生怕被那位不安生的爷给听到,这人仗着自己身后是八王爷,在军营里肆无忌惮,将自己当成了霸王,要人人都捧着他,一个不学无术的挂名将军偏生遇上了刺头不会恭维的谢玄璟,这些年来可有的造,每回见面都是吵,甚至要动手,但也仅是蒋惜庭单方面的,谢玄璟鸟都不想鸟他。特别是在他几次三番抢走属于谢玄璟的功绩,害得他这些年来只能得到一个正四品的都司职位和一个叱沙营,混得不上不下的,是个人都会有怨气。
“呵。”谢玄璟瞅他那个熊样冷呵一声,说道,“你还怕他不成?”
“诶唷,您别说了……”
冯范水苦着一张脸哀求他。
谢玄璟则是理都没理他,直接掀起主营的帘子走进去,见到坐在上位的男子,面上带着笑意,道:“属下不知薛小将军亲临,有失远迎。”
蒋惜庭一身黑甲,毫无形象地歪斜卧在主座上,听见声音抬眼瞧过去,冷叱道:“好个谢都司,你区区四品都司见到本将还不跪下请安问号?”
跟在后面的冯范水暗骂一声娘,怕他身后的人的势力,又怕谢玄璟同他硬刚又吃了苦头,连声说道:“跪跪跪,自然是要跪的。”说罢,他便要弯膝跪下去,却被谢玄璟拉住胳膊,他睨他,声音听不出来喜怒:“跪什么?我让你跪了?”
“都司……”冯范水怔住。
上首的蒋惜庭也是一怔,没料到他今日公然对抗他的指令,往常都是对他视而不见的。
“你你你……”蒋惜庭直起身,指着他,“谢玄璟,别不识好歹,跪本将军是你难得修来的福分!”
“这福分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吧,本都司不需要。”谢玄璟将冯范水抬起,一步步走向他,问道,“不知将军诏令属下所谓何事?属下记得此次战场兄弟们的尸身早已收敛好了,就等着将军您凯旋归朝,不知将军不忙着回京之事,今日为何突然来寻我的麻烦?”
他句句都是以属下自称,可话里的意思语气分毫没有身为下属的谦卑和对他敬意。
蒋惜庭恨极了这人的狂傲和故作清高。
他没再用行礼之事为难他,而是冷笑道:“谢都司如今是好大的威风啊,没有上司的诏令竟然调动叱沙营前去剿匪?谁给你的胆子?”
“那些贼寇祸害一方,又在边疆大乱之时伙同外邦延误战机,早就该剿灭了,蒋将军也是为官者,这为官者不就是为了这天下百姓的安宁吗?还是说蒋将军并无爱民之心?专是想着为己谋私?”
谢玄璟看着坐在上首的蒋惜庭,愈发觉得此人就是个蠢笨的,当了谁的靶子,来到这刀枪无眼的战场,端做的就是搅乱局面,延误战机的事。
蒋惜庭被他噎得一时无话,冷汗流了一身,心中嘀咕着这人是不是知道他这几日做的事了,被人驱使来的用意也忘得差不多了,只能对着他横眉竖眼,冷眼相对。
“不知蒋将军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蒋惜庭挥了挥袖,冷哼一声:“没事了,回京的事宜早些准备好,莫要再拖拖拉拉,延误回京的时辰。”
分明是他拖拖拉拉吧?今日去一次怡红院,明日招猫逗狗,后日又想着寻什么乐子,敲打当地的富商……真是什么话都由他说了,还不知道回京之后他又该如何大肆宣扬自己在这边如何如何英勇,连夜写一堆夸赞自己的奏折了。冯范水心中腹诽,不免地看着他面带鄙夷,幸好他不是跟在他手底下,他才不想一直恭维这一个蠢货。
蒋惜庭本就是草包莽夫,只有一身的莽气,如今在谢玄璟这儿碰了钉子,此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急忙拂袖离开。
走出去后,在外等候的幕僚走了过来,询问他:“将军可同他说了此次南蛮之事?”
蒋惜庭被他气得一身火气,粗着嗓子喊:“他娘的狗、日东西,有了点战功就把自己当爷了?连本将军都敢训!?还踏马的爱民,爱个狗屁!一群愚民,被欺负了也是活该!还说个什么狗东西!直接让那位爷下旨,将这人送去南蛮,最好是死在那……”
“诶诶诶,将军这话可不能瞎嚷嚷……”幕僚一听他这大嗓门喊的话,两眼一黑,险些栽倒,连连求他别再说了,“爷,您歇歇气歇歇气……”
“歇你娘的狗屁,这回入京这谢玄璟不能让他前去,就凭他那最后一战,万一日后踩在了老子的头顶上那还了得!?你想个办法,必须在入京途中除掉他!”
幕僚汗流浃背,心道这莽夫真的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但面上还得恭迎他,呵呵笑道:“属下知道了,您安心,八王爷早就为您想到了办法,此次前往南蛮平乱,就有他的一份。那南蛮瘴气沼泽极多,地形复杂,想必这人此次一去,是有来无回……”
蒋惜庭哈哈笑了起来,满意地拍了拍他,朗声道:“哈哈哈哈哈哈,还是八王爷对本将军好!你,去将昨日他们送来的好东西送一份给本将军的姐姐,让她替我道个谢!”
“是。”